第二天早晨，華龍宮。

慕容其華醒來的時候，頭仍是昏沉的，胃里已經不那么難受了，他從幾年前開始，就會胃痛，對于這種錐心的疼，他以為他已經習慣了，每一次發病，都沒有人敢靠近他，宮中甚至有傳言說，他會在中元節的時候性情大變，變得嗜血，甚至已經有人命喪他手中，只不過因為他是皇帝，所以即便如此，也沒人敢說什么。

只是漸漸地，沒有人敢在那天靠近他，就連皇后也是，他從不會在那天召她侍寢，她也真的從來不會過問他的疼痛。他知道皇后并非不愛他，只是人應該都是很難克服心中的恐懼的吧。

日子久了，他也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默默煎熬著，不與任何人說，反正也沒有人會在意。

他一個人想了許多，突然發現現在自己的胃竟是暖暖的，低頭一看才發現有只小手正覆在自己的胃上，那溫度便是從這里傳來的。

竟是她么？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她會出現這里。她是什么時候來的？這一夜她都是這樣陪著他的么……

他忽然覺得很苦澀，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她是因為不了解那些傳言所以才敢來的么？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但無論是什么原因，現在他都不想去想了。他只想讓自己沉淪一會兒，這樣的溫暖，他怕以后再也不會有了。

他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包裹起來，眼眸低垂，看著懷里的人兒。她還在睡，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他倒是覺得這樣挺好的，他得以多享受一陣兒。

一想到她可能是昨晚就來了，看他難受，就幫他揉胃，所以現在兩個人才是這樣相擁而眠的姿勢，他就覺得心里的溫情濃的要化不開了似的。

對于這個和親的秋思公主，他并不了解，起初他只是覺得她礙事，后來又借和她成親，想實施他的計劃，若不是復雪勸他先留著她，她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他心里突然涌上一陣名為“愧疚”的情緒，她并不知道他其實想殺了她……雖然她無辜，但是他為了自己多年大計，已經顧不得那么許多了。

胃似乎感應到他此時的心情，已經沉睡的痛感再一次被喚醒。

這疼來得太過突然，他一時忘了二人交疊的手，用了力氣按胃。

她感覺到突如其來的大力，也就醒了，幾乎立刻她反應過來他怕是胃又痛了。

她努力擋他的手，語氣里都是焦急和擔心：“你不要用這么大力，會傷到自己的！”

他低了頭看她，她全神貫注都在他胃上，她當真擔心自己，她都快急哭了。

他突然就想告訴他，他其實真的很疼，他渴望被人關心和愛著，盡管他是天子，可是這些人間煙火又是那樣地打動他。

可是他又不敢說，他怕他說了以后，她的反應和他所想的不一樣，他不想再經歷一次失望了。

“是不是很疼？”沒等他說什么，她先開口了，同時她抬起頭來看他，眼睛里的擔心都快要溢出來了。

他終于確定了她是擔心自己的，這才放松了緊繃的身體和神經，有些委屈地道：“嗯，很疼，特別特別疼。”

對于他突然的示弱，甚至還帶有點撒嬌的意味，秋嶼愣了半晌，這人是轉性了？和喜宴那晚完全不一樣。

也許是因為在病中吧，生病的人或許都是脆弱的，都是渴望被關心的吧。

她突然就心軟了，之前在她腦子里來回穿梭的很多想法，還有她想不通的地方，似乎現在看來都不重要了。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可以讓他不要再痛了，因為……

她會心疼。

她繼續給他揉胃，一邊揉，一邊道：“怎么這么不會照顧自己。”

她完全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完她才反應過來，似乎這么說并不妥當，她抬頭看他，發現他也正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