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山歌
壯族人善歌。
據西漢劉向《說苑·善說》載,楚國令尹鄂君子晰泛舟湖中時,突然聽到一陣陣悅耳的歌聲,一打聽,那是當時流行的“越人歌”。后經考證,這是壯族先民唱的。《太平寰記》也有昭州(今廣西昭平、平樂)壯族人“男女盛服,聚會作歌”的記載。毫無疑問,壯族人以歌代言,以歌行樂,早就是一種十分普遍的習俗。
壯族古代沒有形成統一的文字。交流感情,傳播民族文化,只能用歌作為載體。過節喜慶之時,大家高興,就聚在一起,唱歌以樂;擇偶時,不知對方底細,就用歌來探詢;勞作時,累了乏了,就用歌來消解;農事節令,怕后人記不住,就用歌來記;哪怕是問路,善歌者也是用歌來問……在壯族地區,空氣里都是音符,大地上都是琴鍵,揮揮手,跺跺腳,便有歌聲應和,此起彼伏。
壯族人為何善歌?這不得不說起一個人。

此人叫劉三姐,是傳說中的歌仙。古籍《古今圖書集成·職方典》、《廣東新語·劉三妹》等已有所載。一般的說法是,劉三姐為唐代人,出生在廣西宜山下枧河邊一個壯族山村里。她自幼聰穎,勤勞善良,尤為善歌。每一天,當天一亮,她就出門勞作了。勞作很辛苦,但劉三姐很樂觀,無論是在溪邊洗衣、田間耕耘,還是在山間砍柴、集市趕圩,她都喜歡與姐妹們用山歌對唱,以歌取樂:“不在河邊洗衣服,靜水怎能起浪波;不唱山歌來解悶,十二個月難消磨。”“哪處山頭鳥不叫,哪條細水不通河?哪個燒茶人不喝,哪個妹子不唱歌?”久而久之,劉三姐的歌聲如同清風,越過山岡,越過河面,方圓幾百里無人不曉。姐妹們喜歡她,小伙子更是愛慕她,于是,求愛者趨之若鶩:“妹十七來哥十八,妹無爹來哥無媽;我倆都是孤兒女,何不合來做一家?”三姐便以歌會友,以歌征婚,結果無人勝之。三姐之名更是大噪。后因當地財主所嫉,被謀害至死。

劉三姐是廣西的文化品牌,是一個歷史符號。20世紀60年代拍攝的電影《劉三姐》上映后,全國百姓家喻戶曉。誰都知道廣西曾有個歌仙劉三姐,有個受人愛戴、受人崇拜的劉三姐。都說廣西之所以成為歌海,壯族人之所以善歌,是得益于劉三姐口傳。廣西是劉三姐的故鄉,作為劉三姐的后人,壯族人無不引以為豪。
壯族人好歌。
壯族人有個專門為唱歌而設定的活動形式,叫歌圩,壯話稱之為“圩歡”、“窩坡”等,就是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里聚會唱歌。歌圩自宋代始流行,宋代周去非的《嶺外代答》已有記載。其內容無非有三,一是交友擇偶,二是賽歌,三是自娛。歌圩有節日性的,有臨時性的。節日性的歌圩一般是在農歷正月至五月,秋季八、九月間的節日里舉行,多設在數村交界的空曠田野或坡地;臨時性的歌圩是在圩市、婚嫁、廟會賽歌、新屋落成之時舉行,沒有固定的時間和地點。最隆重的是節日里的歌圩。來唱歌的和來看熱鬧的,少則一兩千人,多則上萬人。那一天,四方的來路上,赴會的壯族人絡繹不絕,語音四起,塵埃滾騰,驚得飛鳥不敢落腳。連續兩三天都是這般情景。

趕歌圩的人各懷心思。上了年紀的,只想趁這機會,會一會以前的老友,過過對歌的癮;不唱歌不會友的,純粹就是來看熱鬧,打發時間;小孩子只因覺得好奇,好玩,就緊趕慢趕地扯著大人的衣襟跟著來。未婚的男女,才是這歌圩的主角。因為這是一個社交場所,是擇偶的一個好機會,所以,彼此的眼睛都是瞪得大大的,心都是跳得急急的,都希望能在這幾天里,找到心儀的對象。
原先,彼此是不認識的。男的一伙,女的一群,在歌圩里顧盼生姿地走動著。后來,這一伙的眼神和那一群的眼神突然就對上了,就都停下來,男的就拋出“見面歌”:“初相見,絨毛鴨仔初下河;麻包洗臉粗(初)相會,不知唱點什么歌?”女的就接住:“初相見,初來就唱初來歌;三斤面粉做燒餅,幾大都要跟你和。”彼此就對唱起來。唱著唱著,就有男的看上了那個女的,男的就有意專門和她唱。女的臉一紅,就知道有戲了,男的就靠上去,把她帶到另一邊去了。這一回,孤男寡女在一起,唱的內容就不一樣了。“愛慕歌”、“交情歌”,越唱就越深入,唱得臉紅耳赤,唱得詞窮語乏,唱到日落西山。此時,看熱鬧的人已漸漸散去,就剩下那些以歌交友的男女了。草叢旁,樹底下,水溪邊,石縫中,都是一團一團的黑影。歌也是斷斷續續,時急時緩。最后,歌停了,男和女互贈信物,再唱一次“約歌”。這“約歌”正如電影《劉三姐》里所唱的:“想吃荔枝不怕遠,想吃龍眼不怕高;來日歌節再相會,莫學吃蔗把尾拋。”相約下一次見面,這次歌圩算是有了個結果。
壯族最隆重的歌圩是三月三歌圩。三月三是壯族的一個傳統節日,除了歌圩活動,還有拋繡球、放花炮、演戲等,但歌圩最為誘人。每年,首府南寧及武鳴、邕寧等地都舉辦三月三歌節,民眾參與熱烈,影響深遠。市委、市政府深感這是宣傳南寧、宣傳廣西的良機,便以三月三歌節為基礎,自1999年起,創辦了南寧國際民歌藝術節。當時藝術節的主題歌《大地飛歌》是由宋祖英演唱的,這一唱就唱響了大江南北。人們不僅熟知了這首歌,還知道南寧每年都有一個國際民歌藝術節。
如今,壯鄉的山歌已到處響遍。在不少的城市鄉鎮的街區,每當夜幕降臨,市民們便拿出擴音機和話筒,三三兩兩地來到廣場或空地,分作兩隊,對唱山歌。歌聲一起,圍觀的人就越集越多,黑壓壓的像個小山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