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權、君權、民權到生權
有人說:“動物天生就是要給人吃的。”這是非常錯誤的觀念。世間上的生命,沒有絕對的大欺小、強欺弱,好比獅子雖然兇猛,是百獸之王,但是只要被一根牙簽樹枝刺傷,就無法走路覓食而餓死。中國有句俗話說:“淹死會水的,打死會拳的。”強中更有強中手,不能自以為強勢。即使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殺生,也應該心懷歉意。
在佛教有所謂“破戒”與“破見”的不同,殺生是行為上的錯誤,盡管有罪,只要懂得懺悔,罪過很小。可是有的人覺得殺生是應該的,這是見解上的錯誤,不通懺悔,就如一個人病入膏盲,是很難得救的。因此,盡管你吃葷,但不可以理直氣壯地認為雞、鴨、牛、羊都是應該給人吃的;假如老虎、獅子來吃我們,也說人本來就應該給它們吃的,不知道人類又作何感想?
有個故事說,有一只貓準備吃掉一只老鼠,老鼠說:“你殘害我們的生命,以大欺小,太不平等了!”貓回答:“老鼠,你要我平等,好,現在我就讓你吃好了!”老鼠一聽:“哎!你是貓,我怎么敢吃你呢?”于是貓又說:“你不吃我,那我就吃你,這不是很平等嗎?”話雖如此,但是這叫作強權下的平等,不是真平等。
另外,有人說:“只要心好,吃什么不都是一樣嗎?為什么一定要素食呢?”自認“心好”,“好”的程度如何?既然“心好”,又何忍把“自己”的快樂建筑在“他命”的痛苦上呢?再說,如果“心好”又不造殺業,不是更好嗎?
也有人說,我們吃豬、馬、牛、羊,將來會有成為豬、馬、牛、羊的因果報應,殺死老鼠將來會變成老鼠,殺死蚊蟲將來會變成蚊蟲。如果是這樣,那么,殺人不就變人了?我們把米飯吃到肚子里,排泄出來的還會是米飯嗎?學生犯了錯,老師處罰他面壁,甚至罰站、罰跪,難道學生也可以罰老師面壁,要老師罰站、罰跪嗎?所以,這樣的理論是不合乎因果的,是一種可怕的邪見。
有個老祖父為了教訓調皮搗蛋的小孫子,一氣之下賞了他一個耳光。老祖父的兒子,也就是小孩子的父親看見了,也給自己賞了一個耳光。老祖父一看,覺得奇怪,問道:“兒子,你為什么自己打自己呢?”兒子說:“爸爸!你打我的兒子,我就打你的兒子啊!”從現象上看,兒子的行為似乎也說得通,但是從因果上看卻是一種愚癡的行為。所以,不是吃什么就變什么;舉心動念如何,結果就會有所不同。例如倒債了,雖然沒有錢還,但是可以用服勞役來代替;你打了人,想懺悔,不一定要被人家再打回來,只要道個歉,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還有人說:“吃肝補肝,吃腦補腦。”吃肝補肝?我覺得不見得,一般人說豬很笨,吃了豬肝以后,會不會變成笨豬呢?至于“吃腦補腦”,活生生地把猴腦打開,何其殘忍!再說許多人說猴子很狡猾,吃了猴子的腦,變得很狡猾,該怎么辦呢?
“吃什么補什么”的理論很不恰當。有一次感冒,我對醫生說:“我感冒了,需要吃藥。”但是他卻說:“感冒是不容易看好的,不用吃藥!”我心想:“你做一個醫生,怎么可以這樣說,感冒不都是要看病,醫生都得開藥的嗎?”他說:“那都是安慰藥啦!當然感冒可以治療,但是幾百種的感冒,要能對癥下藥是不容易的。感冒最好還是多休息,多喝開水、保暖、流汗,那就是治療了。”
昆蟲里有一種螟蛉子,它與蝴蝶有因緣關系,但不一定就是蝴蝶。一畝田地里,同時播下的種子,長出來的禾苗,也有高矮不同。所以,“因緣果報”的關系,從“因”到“果”,其中“緣”的關系輕重,不能不注意。
這就好比有人問:“釋迦牟尼佛過去所造的罪業,成佛之后是否還會受報呢?”業報還是要受。但是,這一生的業報如果全部都要報盡,那也實在太復雜了。因而佛教有句話說:“罪業本空由心造,心若亡時罪亦減。”在《法華經》里提到“性具”思想,我人善惡業報夾雜,雖然如此,只要多培植善業,小小過失也就不具有大影響了。例如,一塊田里,雖然雜草和禾苗生長在一起,只要持之以恒,慢慢地去除蔓草,等到稻禾長大了,雜草被壓在下面,也就不會影響收成了。
這個世界已經從神權演變到君權,進而到了民權時代,但是這還不究竟,應該積極提倡“生權”,一切眾生都有生存的權利。當生權的時代來臨,一切虐待動物的行為,例如讓牛馬超載、把雞鴨倒過頭來吊掛都要受到處分;唯有提倡慈悲、仁道,才能更彰顯這個社會的光明。無論如何,佛教主張“眾生平等”,能以平等心看待動物,才是人類文明的極致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