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千年的寒冰,碰上屬于它的火種也會甘愿融化。燒得火紅的烙鐵也會怕傷到心愛之人而選擇熄滅。
她可能做不了他的火光,但他是她的救贖。
她雖記不得來時的路,但她記得那山的模樣。既然世間必定會出現一個堪當大任之人,那歸途,也便留給他去尋找吧。
她依舊在崖邊立了許久,將鑰匙形狀的信物從頸間取下,攥在掌間,置于唇邊,心中祈求上蒼明了,這信物上背負的血債太多,希望當有緣之人拿到它的時候,是為還世間太平。
她將其置放在清泉淌下的活口處,令它順著涓流一路遠去,去尋找它的主人。而她,也已有了歸途。
他們還一如往常那般相處著,只是,木狼河開始帶她出去見了許多族內人,一一介紹他們的名字、居處、性格等等。她不再悶在屋里,開始出門與人交往,越來越像這家族的一份子。
她口中還常常哼著小曲,與初見時的冰塊臉判若兩人,他很喜歡她能開開心心地生活,“在唱什么?”
她淺淺笑著,解釋道:“此曲名曰無極,是烏靈族一個才女所作,流傳頗廣。”唱的是她等著情郎歸來的故事。雖然旋若塔爾并不知烏靈族人怎會去到外面,但這曲子著實是好聽的。且……是為情郎所作。
她感恩,他來拯救了她的一切。正當她要心安理得地接受這樣的生活時,他卻忽然跑到她面前來遞上一物,“你的鑰匙。”
那被她順著涓流丟下去的信物,竟靜靜地躺在他手心里。這令她不得不熄滅眼中的光,可為怕他瞧出端倪,她還是佯裝無謂道:“我鎖都丟了,還要鑰匙干什么呀?”
木狼河輕抿著唇角,走上前來淡淡地將鑰匙放進她手里,“可這戲,得唱完啊。”
她疑惑地望向他,背脊感到一瞬發涼,莫非……當真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他緩緩背過身去,只有不看她的神情時,才能不顧她的悲憂流轉,兀自吐露,“我從來沒對你說過,我族…是卞疊族。”
卞疊族,那個聞名天下的情報一族,這天地間發生的大小事宜他們都知道,做著情報交易的同時,自然也有不少門派組織都想除之而后快,只是卻始終都找不到他們的老巢在哪兒。
至于她烏靈族的消息,他們必然也是不會漏掉的,莫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依舊沒有回身,卻一下就能擊中她的心靈,“我向你保證,烏靈族的消息,絕不是從我族這里流出去的。只是眼下,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他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她,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將目光鎖在她手中的信物上,“這東西,于野心人是寶貝,于尋常人是毒藥。我救你回來的當日,我族人便一眼就能認出你是烏靈族人。可我們都不知,這信物在你手中。”
“所以你為何還要將它帶回來?我不留著,便是不想連累你們。”她皺著眉頭,眼眸中再次聚滿憂傷。
旋若塔爾不了解的是,那座崖壁上流下的清泉并不能匯入河流,而是走到一半便因凍結的冰層戛然而止。因故,這鑰匙便在剔透的冰層間矚目地卡著。這令族人無不望而生畏。
“你說它不在你身上,這不作數。得叫眾人都看見,它不在你身上。”木狼河緊緊握住她的手,想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所以,得作一出戲。”
后而,他們大吵了一架,摔爐砸罐地弄出了好大的動靜。最終,他氣急離開,在木屋門口忽被族人拉住規勸:“消消氣嘛!這是出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木狼河長長呼出口氣,拿出信物來給他瞧,“她還真是帶著烏靈族信物出來避禍的!早知這是個燙手山芋,當初我還不如不救她!”
“誒!這是什么話?現今她都是你半個妻子了,說這話可喪良心啊!”
他又嘆了口氣,“是啊,我還能拿她怎么辦呢?我只是氣她遲遲不跟我說實話,若不是今日我碰上了、親口質問她,她怕是還要瞞著我呢!”
“那你預備如何處置?這東西可留不得啊!”又一人湊上來指了指他手中的信物。眾所周知天下人對這東西的癡迷,若叫外人得知了這東西的流向,保不齊他們這老巢要和烏靈族是一個下場了。
木狼河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忽而小心翼翼地說:“我背著她,先去把這東西去處理掉。然后帶她離開這兒。”
“你要走?”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真誠道:“我已認定她,此生必與她相伴。但我不能因此而連累全族,所以,就放我們去流浪吧。”
最終,他都沒再回屋看她一眼,便立即牽過馬來騎走了。
她立在屋內,透著朦朧的窗紙望著他的背影,和初見時一樣,他像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