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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瑪格麗特》(下)

  • 舊堂煙2
  • 林洛霜
  • 8043字
  • 2022-01-19 15:35:23

六月,驕陽似火,我坐在家邊的小草地上戴著我的牛仔帽,這塊小草地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常坐在這,看看遠處被丘陵半遮住的高樓,看看沉入群山的落日,有時候自己買一瓶淡啤酒,坐在這,一邊看一邊喝,不玩手機,也不干什么別的,就單純的喝著酒,單純的看這塊小小的世界的變化,風吹過我的耳畔,我能聽到它的聲音。

這是中考后的日子,我玩的忘乎所以,不過是自己一個人玩,玩些平時我根本不玩的東西,寫字,讀詩,甚至破天荒的翻出我落滿灰塵的琴,再印上幾張樂譜,吃力地彈幾首曲子,這是落寞和失意的表現。

三中,ctmd,老子到底是寄了。

這是我在當時的感受,如果你現在問我上三中后悔嗎?我會回答你:沒有,不會。我感謝在三中的時光,它使我遇到了我最愛的妹妹,更使我遇到了我愛的依依,正如偉大的教員所說:

“壞事會變成好事。”

從那塊小小的草原回來,我在家呆了足足一個星期才接受了將會去三中念高中的事實。畢竟生活還得過,什么樣的人走什么樣的路,來吧,我都接受得了,把我的墨拿來,宣紙鋪開,來,開寫,草,我這字咋這么磕磣,媽的,接受不了了。正趕這時,皓隱來了電話,我以為是中考成功的喜報,就接了起來,結果皓隱一直支支吾吾,半天沒說中考的事,我說你tm到底要干啥,快說,別磨磨唧唧的,你哥我干大事呢,寫字呢,這tm是鍛煉身心的事,能讓人心平氣靜,你看,哥tm現在平靜吧??皓隱這才不吭哧癟肚的了,告訴我說他要和那個姑娘出去玩啦,不過他實在緊張,想讓我也過來。

我:?????

我一口氣憋了好幾秒,硬是沒想明白皓隱這腦回路,雖然我沒處過對象,但是身邊有女朋友的哥們也不少,這么長時間了,頭一回聽說倆人處對象缺當電燈泡的,我尋思我這媒也算是做完了,隱哥你不能啥都找我吧,不指望你請我吃火鍋烤肉好歹你也別請我這個堂堂準三中學子吃狗糧啊,你哥我可是將來要成為街溜子的男人,你好歹……

“哥,你還玩崩三嗎?再幫我一次,我給你充個648。”

你好歹……好歹還是很會辦事的,我也覺得一個一本正經的小伙子這種事很多時候需要人提攜,這事找你哥就對了,我倒不是看中你那648,就是這事哥單純想幫你,嘿嘿嘿,你放心,皓麟我竭盡所能,以后再有這事別忘了叫哥一聲哈,誒嘿嘿嘿~

到那日子了,我準時在車站等他倆,我心想著這倆人會去哪玩呢,游樂園嘛?或許吃個飯,看看電影,或者當純的散散步啊,聊聊天啥的……等等……我怎么感覺好像哪個事也不需要我呢……算了,出來都出來了,反正整整648呢,一趟活兒一個648,多值,值哭了好嗎,想到這,我也沒再繼續研究,畢竟又不是我的事,走哪我跟著就完了,所以,我們就去書店了,對,書店,襄平城里一個挺老大的書店,這倆人站在一排排的書架旁嘮著,從小說區走到哲學區,從漫畫區走到雜志區,從賣文具的走到賣小禮品的,再走到賣教材和練習冊的,我那時候基本不看什么書,跟在他倆身后我感覺腦袋嗡嗡的,再后來,他倆離開書店轉頭去公園散步,我就實在蚌埠住了,因為……實在太尬了,我原本以為皓隱話少,氣氛可能會尷尬,我能幫他打打圓場啥的,可是根本不是,因為人家姑娘表現的溫柔又開朗,就算皓隱再呆他倆也有的是話說,這么一來我就成了個無用之人,所以干脆找個借口說有事,一溜煙跑了。

再后來,中考假期就結束了,我自然而然的去了三中,他倆則去的都是一中,因為離得遠了,我不再關心他倆的事,自己在學校抽著煙望著天,舒服是一天是一天。也就是在這些日子里我認識了遙遙,還經常給她講我這個弟弟的事,弄得遙遙甚是好奇,說以后如果有機會,一定要看看這個可愛的呆小孩,到那時候自己就是他的姐姐啦。

大概三兩個月后吧,快趕上期末,我和遙遙中午混進走讀生中去校外的餐館吃飯,正等餐時碰巧遇到皓隱,我上前打招呼,皓隱便坐過來,我說皓隱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遙遙,皓隱還沒等說話,遙遙就挺起她tan90度的胸脯說道:

“叫姐。”

“啊……姐。”

皓隱就這么答應了,遙遙一臉滿足,還說太可愛了,我一臉無奈,問皓隱,你跟那個女孩還有聯系嗎?皓隱說有,只不過她今天有事,沒一起出來吃飯而已。我說很好啊,你終于有勇氣跟人表白了。結果皓隱搖搖頭,說沒有啊。

我:??????

算了,無所謂,看這情況表白不表白也沒啥區別,樂意處好好處吧。

因為在三中窮極無聊,我給自己開發了一項新愛好——研究首飾,這項愛好是遙遙給我帶起來的,因為她平時就愛鼓搗些小玩意兒,或是小首飾,或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東西,由此我也認識了一些輕奢侈品牌。后來,正趕上冬天,皓隱快過生日,我就尋思著送他點什么禮物,于是就問了遙遙,她給我推薦了好幾款手鏈,不過我看來看去都覺得太貴,再想想,好像也不需要這么客套,都認識這么些年了,扯這個干啥,于是也就放棄了。放假前的這些日子里,我和遙遙天天出去吃飯,總能碰到皓隱,一來二去這倆人也熟了,遙遙似乎很享受皓隱叫她“姐姐”的這個時刻,每次見了皓隱都在他身邊纏好一會兒,這次聽到是皓隱過生日,她也就想來,皓隱自然也答應了。

生日如期而至,幾個小伙伴都去給皓隱慶生,那個姑娘自然是不能少的,那時候皓隱還不會喝酒,也不會抽煙,不過為了氣氛,他還是要了幾瓶啤酒,自己?了兩口,不過就他當時那個酒量,這兩口真是喝頂了,而他那個一中圈子里的兩個小伙伴同樣也是,沒出兩瓶,喝得小臉通紅,我跟遙遙對視一眼,露出看戲一樣的笑容。而那個姑娘卻沒什么事,待大家歡意正濃便站起身來,從包里微笑著掏出一只漂亮的首飾盒,說是送給皓隱的生日禮物,說完就將那盒子打開,里邊是一只閃閃發光的戒指,簡約而漂亮。

等等……這戒指怎么有點眼熟,遙遙,你看那個……哎?遙遙,說話啊。

遙遙看著那戒指愣了一會兒,回頭悄悄問我:

“哥,這個姐妹她家是干啥的……”

我說我不知道啊,怎么啦,那戒指有啥特別的嗎?遙遙白了我一眼,說你沒感覺那戒指上的圖標你在哪見過嗎?那是卡地亞,卡地亞啊,我呼啦一下想起來了,又問遙遙,那……這個多少錢?遙遙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個女孩的穿著打扮,回頭看看我,說了句:

“幾萬吧。”

我……臥槽,哎不對,你看哈,萬一是仿品呢。我這話剛說完遙遙就表示哥屬實是瞎,你自己看看,這姑娘全身上下的打扮,我告訴你,她家絕對有錢,不僅有錢,而且還是那種大有錢的。說實話,我是真沒看出來,因為給我的感覺就是,這姑娘穿得很得體,裝飾品也都很素雅,也就這包看著能值點錢,不過說回來……我認識這女孩這么多年了,好像確實沒想過她家到底是干啥的,畢竟在封閉式管理的初中,所有人都是每天穿校服,吃得也都食堂那點東西,誰又能看出啥來。

不過這……皓隱,咱這頓飯也就千八百塊錢,她這戒指幾萬塊錢,emmmmmm……

高中的時光是忙碌的,忙得能讓人忘記時間,每天乏味的學習和生活如同翻書一般,稀里嘩啦幾百頁一揮手就過去了,這些天里我偶爾能看見皓隱,他還是和那個姑娘在一起,說實話,我覺得遙遙說的話有問題,因為皓隱和那個姑娘之間毫無隔閡可言,倆人既能在普普通通的小吃攤吃七八塊錢的炒面,又能在學校旁的圖書館里喝一杯十幾塊錢的咖啡。如果真如遙遙所說這是個千金大小姐,那她怎么可能喜歡這樣的日子,再者說,大有錢的誰tm在襄平城這小地方念書啊。而且,兩人的感情很重,按皓隱的話說,從初三到高三,倆人從來沒吵過架,最嚴重的分歧也就是個讀書思路的不一致。小姑娘手里有啥都往他那送,吃的喝的一送一大堆,每日投喂把皓隱越喂越圓,以至于后來我看到皓隱時一臉懵逼,臥槽,隱子啊,你咋成這樣啦,這大臉盤砸,大屁股蛋砸,我記得以前你是個瘦小靈活的ADC啊,這兩個來月沒見咋成上單了,還tm出純肉……

就這樣,這段沒有告白的青澀的愛情從初中一直持續到了高考,皓隱這小子,對象處著,游戲打著,零食吃著,如此怠惰,所以也就只考了個區區一本,人家姑娘忙里忙外還認真學習,最終上了個帶專。看到這你們可能會罵我說:捏麻麻滴,皓麟,你不是說人家姑娘不僅學習好,還既是班花又能搬花嗎?這么牛逼個姑娘就上個帶專?咳咳,說實話,我雖然是說過《舊堂煙》是經過我大量潤色的故事,這段確實也有點打擊人,但我真是一點沒改,再者說,按我們大專老師的話說,我們畢業就是一線工人,什么焊接割料搬設備都是咱的活,咱們工人有力量,人家姑娘從小就能搬花最起碼說明人家勁兒大,給以后搬設備打打基礎咋了……

好吧,反正不管怎么說,這倆人是分開了,皓隱在大連,姑娘在錦州,大連那大風天天嗷嗷的,以至于不少學生給他那學校取了個好名,叫“呼嘯山莊”,皓隱就在那一邊學習一邊喝西北風,姑娘則在錦州看花賞景擼串子,但就這樣,皓隱都tm一點沒瘦,那大體格,我要對著他眼眶給他兩拳再把他塞動物園里,那真就一個大熊貓。倆人雖然離得遠了,但也似乎沒有啥問題,感情還是那種感情,啥也沒耽誤。再后來,我也終于能夠回答了遙遙的那個疑問,即:

“這個姑娘家到底是干啥的”

大概是……皓麟大二年間吧,我經常能接到皓隱打給我的電話,內容一開始是懷念,懷念高中時期忙碌但卻溫馨的日子,懷念那個時候姑娘的溫柔。我聽出這話有端倪,問他咋了,異地戀受不了啊,皓隱嘆了口氣,隔了好一會兒才肯定下來,我覺得還是有問題,不過皓隱一直以來都表達委婉,我還是覺得大概是我多慮了。當年寒假,我跟皓隱在小鎮里四處瞎走,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談到他和那個姑娘時,皓隱就會慢下腳步,顯出擔憂的神色,我問他,怎么了?不喜歡她了?他當即否定,然后看著叼著紅塔山的我說:

“我好像……配不上她……”

我說你凈瞎扯,你哪配不上她啊,你這小伙要學歷有學歷,要模樣有模樣,emmmmmm,就是胖點唄,家境也不錯,有啥不行的。

提到“家境”倆字時,皓隱的眼神忽然暗淡,他抬起頭看了看我,說道:

“前些天……她過生日,我攢了好長時間的錢給她買了條施華洛世奇,我能看出來,她很高興,不過……”

我說不過啥呀?

“不過……她爸送了她一輛車,兩百多萬……”

……

皓隱嘆著氣,惆悵化作白霧混進關外冰冷的空氣中,我抽著煙,誰都沒再說話。

人吶,歲數一大,就跟以前不一樣了,什么時候就想什么時候的事嘛,二十來歲的人了,也該面對一些不得不面對的事了。

大三了,大專一共就三年,過了這三年大專生就該步入社會,該割料的割料,該搬設備的搬設備了。皓隱這三年每年都會帶他心愛的姑娘出去玩,去常去的,最喜歡的書店,去一家從高中開始就去的普普通通的小咖啡廳,他們都很開心,最起碼當時都很開心。皓隱說,每次和她在一起他都希望能永遠這樣,而每次跟她別離他都有一種奇怪的無力感。我勸他別想太多,命運這玩意誰也說不準,窮?窮他媽咋了?談戀愛最重要的是感情,倆人愿意啊,窮不窮能咋的?皓隱聽完默不作聲,跟個石像似的一動不動很久。不過,大三了,這三年皓隱都是和她在大連或是在襄平見面的,如今,他也覺得該去女孩的學校看看她,于是,大三上半年的某一天,帶著期待和忐忑,皓隱出發了。

接下來是皓隱講給我的:

女孩沒有住校,因為她覺得寢室里太吵,所以單獨搬了出來,租了個小別墅,大專課少,她每天除了在家里宅著就是開車出去逛逛,買點這買點那,還學了拉小提琴,大學三年一片歲月靜好。他到車站的時候,她已經等他很久,看到他從車站出來她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樣子十分開心,然后,她開著那輛兩百來萬的車帶他回家了,皓隱看著她,她的脖子上還戴著那條施華洛世奇,盡管有些不相稱。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去喜歡的地方,看好看的書,去咖啡廳坐一坐,只不過這次不再是像以前那樣兩人說說笑笑的邊走邊聊,而是坐在車里了。晚上,小姑娘親自下廚給他做了好多好吃的,可惜皓隱犀箸厭飫久未下。姑娘看出了端倪,笑著問他怎么了,皓隱放下筷子,不再隱瞞。誰料姑娘聽完笑得更甚,說沒事的,她已經跟媽媽說過啦,媽媽說等你畢業了就給你安排工作,家里是做礦業生意的,在銀行也有人脈,我今年畢業就去銀行上班,到時候我倆還在一起~皓隱聽罷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擱了半天才又問了一句:

那你爸爸呢,他怎么說?

女孩想了想,說爸爸還不知道,不過這也沒什么呀,媽媽都同意啦,哎?對了,你家里人怎么說,他們喜歡我嗎?

說實話,皓隱根本沒問過,因為這根本就不用問,對于他的家里人而言,這么個攀高枝的好事,有啥不行的?雖然沒問過,但是皓隱還是點了點頭。女孩很高興,笑得快樂而幸福,還不斷說著,“太好啦,太好啦。”接著,她忽然說道:

“哦,對了,過幾天我就可以回家了,爸爸會來接我,我跟爸爸說一聲,然后~你到我家來呀~”

皓隱當即表示拒絕,連連擺手,說這太唐突了,可架不住心上人軟磨硬泡好幾天,最終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第二周的周一,女孩的父親來了,他一下車皓隱就注意到了他,那是個腰身勁瘦但個子很高的中年先生,盡管穿著隨意,但還是沒有掩蓋住他商人的氣質。女孩笑著走出來,皓隱站在她旁,倆人一個乖巧秀氣,一個又胖又高,站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數字“10”的樣子,男人看到皓隱問女孩道:

“他就是你男朋友嗎?”

女孩點點頭,皓隱趕忙上去微微彎腰,道了句叔叔好,男人也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到了吃飯的時候,女孩的媽媽一直都在溫柔的笑著,還時不時往皓隱碗里加菜,爸爸則只問了一句皓隱當下在哪讀書,父母做什么的,皓隱如實作答,男人“嗯”了一聲,就沒再多說。

按皓隱自己的話說,那真是他吃過的比較難受的一頓飯,雖然女孩的媽媽很溫柔,但是他能明顯感受到來自女孩父親的那種不屑,晚上,她爸爸開車把他送回來了。他坐在廣場上的木椅上,整整兩個多小時一言不發。第二天才收到女孩的消息,說昨天爸爸是有事,心情不太好,別擔心沒事的。皓隱也回答說沒什么,可接下來的幾天就完全不一樣了,女孩跟他說,沒事,別怕,我們會在一起的。再就是,如果實在不行我就跟你走,我們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誰也管不了我們,最后干脆跟他談起了離開遼寧去南方的事。

皓隱這下徹底明白了為什么古人相親講個門當戶對,因為他理解到了她家人的態度:

無名無實的小子,家境一般,又老實又悶,這配得上我家寶貝女兒??

半個月后,經歷了無數次的討論和折磨,兩個人的感情最終走向了盡頭……

那天已是寒假,皓隱失去了他愛的女孩后就給我打來了電話,我聽完當即披上衣服,一溜煙沖到皓隱所在的地方——一座半荒不荒的公園,正直冬日,公園里滿是枯敗的野草,破地方路都已經坑坑洼洼,設施上這掉一點漆那缺一根杠子,還緊鄰一塊拆遷拆到一半的工地,整個跟tm切爾諾貝利一樣。我問皓隱你人哪去了,他告訴我,上山了,現在在山頂上,我嚇得一激靈,又一溜煙沖到山頂,大喘氣地跑進山頂的涼亭卻沒發現這小子人,我索性大喊一聲:

“皓隱!!!!”

一陣風吹過我的耳畔,涼亭的柱子后伸出一只手上下擺了擺,我走過去,發現皓隱坐在涼亭的圍墻上,頭發蓬亂,滿臉疲憊,直勾勾地盯著遠處的山巒,干裂的嘴上還掛著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這坐了多久。我看他這沒出息的造型頓時憋了一肚子氣,剛要發火卻見皓隱機械地轉過頭來,帶著那絕望一般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頓時感到一陣心疼,這股氣也全消了,他只是笑了笑,沒說話,又轉過頭去,我拿出我的死亡紅塔山,迎著大風硬點了一根,半天過后,夕陽西下,天空褪去血色,露出宇宙固有的漆黑,寒風刮過,群星迎風而起,嵌入天空,皓隱啞著嗓子,終于說了一句話:

“哥,煙給我一根兒。”

我愣了一下,不過又覺得合情合理,于是掏出煙來,伸手遞給他,月光之下,我的背影被拉的很長,而皓隱坐在柱子后邊,從柱子的影子前伸出一只手來接過煙和打火機,那是他第一次抽煙。我沒看他,卻發現半天也沒飄出煙味,我回頭一瞅,他tm一手拿著煙,一手拿著打火機,在那直勾勾地烤,見我轉過頭,他還問了一句,這咋不著呢?我氣得都笑了,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帶著他放劃炮那時候,于是一把奪來那支煙插在他嘴里,感嘆道你個笨逼,又拿來打火機給他點著,結果不出我所料,這一口嗆得他直咳嗽,我看著他那樣子就笑,他夾著煙,一邊咳嗽一邊跟著笑,兩個老傻逼就這么莫名其妙地喝著西北風笑了足足一分多鐘。

笑也笑夠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他,走,哥帶你去個萱蘇之處,他跳下來,木頭人似的跟在我身后。至于那萱蘇之處,就是那家老酒館了。

考慮到他從沒喝過什么烈酒我就給他點了一杯瑪格麗特,酒端上來,他看了兩眼,感嘆說這酒真漂亮,又清新又優雅,真如他愛的女孩。我說你快別逼逼了,怎么沒喝就多了,真覺得好你就嘗嘗,他聽完二話沒說,抓起高腳杯,一口給干了,我當時人傻了,頭一回看喝瑪格麗特有這么喝的,皓隱喝完長出一口氣,舔了舔嘴唇問道:

“怎么這么咸呢……”

我說這不廢話,這酒有雪邊的,雪邊啊,就是酒杯口那一圈鹽,你一口把酒給干了,鹽全粘嘴唇上,能不咸嗎?皓隱說那自己是沒喝對,再來一杯,我說沒事,愛咋喝咋喝,來,bartender,再來四杯瑪格麗特,那一夜,皓隱沒喝別的任何酒,一杯接一杯的喝那瑪格麗特,大醉之下,他說,這酒對他來說第一杯喝地才是對的,入口的清甜,入喉的微酸,喝罷之后口中余留的酒精味混雜著咸澀,這正如和她從認識到結局,瑪格麗特是嗎?好酒,名字也好,浮士德的女人不是也叫這個瑪格麗特嗎?我也喝醉了,說是啊,你就是那浮士德,哥就是那梅菲斯特,哥是個沒教你學好,卻把你往地獄里拉的人,你的遺憾,你手中的煙,胃里的酒,都是哥給你送來的,是哥不好……皓隱聽罷猛地坐了起來,拿起我手邊的威士忌敬我說,不,哥,你……嗝~你能做的,都…都做了,煙是我跟你要的,喝酒也不是頭一回,她是我愛的女孩,不是你不好,是……是…皓隱……無……無能……

說到這,皓隱聲淚俱下,伏在了我的腿上,酒吧里的大家都過來安慰他,很久也沒有走……

再后來,皓隱就對錢產生了極端的敏感,大四了,他也該畢業了,他沒有去工廠,而是做了個銷售,因為他聽說這行掙錢,我聽他這么說其實有點無語,因為畢竟他這人……怎么看也不是這條道上的人,不過他還是去了,一開始干得可謂舉步維艱,我勸他換一行,這行不適合他,他搖搖頭,說不行,然后就不再解釋,也不給我什么反駁空間。之后我出國留學,相當長的時間里都沒再見過他,每次想跟他說些什么他也只是說在忙,日久天長交流也越來越少,直到后來回國,皓隱到機場接我,拉著我在大連串了好幾家酒吧,他那時已經不再是個胖子,體重從180多斤瘦到了130多斤,一年光景掉了50多斤,我想不出他到底是干啥了,而且每次進酒吧他就能遇到幾個熟人,大家笑著和他招呼,他也笑著回應,然后就和大家介紹我這個哥哥,還把我這個街溜子說得跟個人生導師一樣,他就這么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全然不見當年呆板木然又脆弱的模樣,直到我倆走進了最后一家酒吧。我倆坐在酒吧的高凳上,我點了一杯old Pal,他要了一杯瑪格麗特,調酒師從樓上走下來,送走了一批客人,轉身往吧臺走,我回頭看去,酒吧里除了我們倆沒有別的客人了,正在這時忽然聽得:

“瞎呀你,沒看著我?”

我一抬頭人傻了,臥槽,遙遙,調酒師居然是你?遙遙看見我驚訝的模樣,氣鼓鼓地拿來基酒,調起酒來,調完之后遞給皓隱,說了句:

“哥,你的好了。”

我說不對啊,你不她姐嗎?皓隱聽罷笑起來,遙遙瞪了我一眼沒說話,皓隱喝上一口酒,說上次我跟她比酒,她先倒了,就輸給了皓隱這么一個稱呼,以后遙遙就是我倆的妹妹了。我就也跟著笑,只有遙遙受傷的世界完成了。

說了這么多都是以前的事,還記得嗎,我今天剛從南方回來,現在我坐在正屋的沙發上,叼著一支煙碼著字,皓隱在屋里跟遙遙討論晚上吃啥的艱難問題,你可能會好奇這不年不節的他咋不上班了,因為他辭職了啊,他用一年時間就做成了銷售經理,掙了點兒,不愛干了,就回來了,他說他羨慕遙遙,一天隨心所欲的,找個酒吧上幾個月班辭了,換下一家,再干幾個月,又辭了,說不定往下還會換個市,換個省,見遍天下人,嘗盡世間酒,像她這么瀟灑,多好。

“哥——我晚上要吃醋溜白菜——”

“讓你二哥給你做,哥忙著呢。”

“他做得不好吃~”

“我靠,遙遙,不帶這么打擊人的。”

我聽著他倆吵吵鬧鬧,坐在沙發上笑出了聲,哎呀,去南方也好久了,一直清規戒律,一口酒沒喝,今晚開個葷吧。

“來,皓隱遙遙,跟哥出去買酒!”

“不要!你自己去。”

倆人異口同聲的說了這句話,他媽了個巴子的,你倆可真我親兄弟。

啊,皓隱的故事講完了,我也該出門了,老酒蒙子,該潤潤嗓子了,天快黑啦,走啦,

走啦~

——2022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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