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了半晌，他把身后的門輕輕關上，瞇起黑漆漆的眸子，緊了緊懷里的枕頭，一步一步地朝著床邊靠近。

宋九晞看漫看得正投入，腳踝冷不丁地被抓住。沒有任何防備的她，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她的房間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這大晚上的。

見鬼了嗎？

要不要搞得這么驚悚！

宋九晞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轉過頭，與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瞳眸霍然相撞，頭皮發麻的感覺，幾乎是在下一秒就侵襲了她的感官。

應該是因為角度的問題，頭頂灑下的燈光，只照亮了赫弋的半張臉，另一半被昏暗的陰影悄然吞沒。

看不清他此時是什么樣的表情，但那張點綴在蒼白膚色上，且小幅度向上勾起的唇瓣，染著紅艷艷的色彩。

過分妖異了些。

讓人驚艷、動容的同時，又不可避免地恐懼。

無端地給宋九晞造成了一種視覺上的沖擊。

再加上，她此刻在床上趴著，赫弋是在床邊站著，兩人在視野上自然而然地產生了落差，導致宋九晞在心理上不可控制地生出一股被壓迫的感覺。

她的腦袋似乎變得混沌。

只覺得眼前這張離她很近，且看起來還很稚嫩的面孔，漸漸與她掩藏在記憶深處那個偏執陰鷙的少年重合。

連帶著那段齷齪恥辱，又稱得上刻骨銘心的過往，也如砰然炸上天的煙花一樣。

一瞬間占據了她的全部思緒。

這簡直……

比半夜撞見鬼還毛骨悚然！

寒意上涌，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兩只手顫抖地捏緊手中的平板，眼中是濃濃的戒備。

激烈的抗拒和鋪天蓋地的厭惡，是上一世刻進骨子里的本能反應。

她克制不住地踢了一下腿，猛地掙開赫弋摩挲在她腳踝上的手指，迅速后撤到床頭，扯過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這才膽顫心驚仰起臉，從牙縫里磕磕巴巴地擠出來一句質問，“你，你怎么會在我的房間里？”

在赫弋看來，只有被濃厚的愛和寵溺嬌養長大的人，眼睛才會像兩汪沒有被污染的泉水一般，澄澈干凈。

宋九晞就擁有這樣一雙眼睛。

也許，正是因為這雙眼睛太澄凈，所以潛藏在深處的慌亂和恐懼，才會非常清晰地反射到他的黑眸里。

赫弋半闔著眼簾，眸光浸潤上冰霜。

有一股難言的煩悶之意，在他心底陰暗的角落瘋狂生長。

他不想從這雙眼里看到害怕的情緒，像這種丑陋的東西，根本就沒有資格出現在這雙眼里。

這雙眼睛生得這般漂亮，他只想從里邊看到……

看到什么呢？

他好像……一時之間也說不明白。

赫弋的臉上閃過一絲猙獰，他神色不明地凝著宋九晞，喃喃地問：“為什么？”

你為什么會害怕我？

對你來說……

我很可怕嗎？

這沒頭沒尾的突然詢問，宋九晞要是能聽懂就怪了。

“姐姐。”

赫弋慢慢俯下身。

在他的視線里，宋九晞兩側的小肩膀緊繃著，像一只叢林間遭受惡狼伏擊的小麋鹿，靈動水潤的圓眸亮亮的，帶著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