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解密
- 一傘之下
- 武中
- 2646字
- 2022-01-18 20:00:00
將近戌牌時分,巴祁才來臥房見墨非毓。墨非毓已換上睡袍,不過說還想再洗個腳。
“怎樣,見到聯絡人了嗎?”墨非毓在一張鋪滿鵝絨的躺椅上斜倚著,并盡量找了個舒服的角度。
“查爺讓人蕭子鈺打了?”巴祁說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你聽說了。”
“吃飯的時候他們的嘴就沒停過。”
墨非毓仍舊那么躺著:“元斐是調皮些,不過他是個心地純良的好孩子。”
“先生又不是菩薩,不可能誰都救。”
“哪有誰都救。”
“前不久才救了琳兒。”
巴祁的語氣中透著一種不快的冷漠,墨非毓看他一眼,也有些不快:“琳兒是我朋友,元斐在書舍伺候我,他們受欺負,我就置之不理?”
巴祁低下頭細心地搓著腳,過了片刻,又道:“我是覺得查爺前后轉變太突然,未免會讓人起疑。”
“他已捱過最難捱的時候,就是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了。”
“書舍的人嘴可不牢。”
“知道是我動了手腳也沒什么大不了。”墨非毓緩緩坐了起來,見巴祁的樣子,心不由一軟,“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不過你對周圍的人和事也該熱心點,哪怕一點也好。”
巴祁低著頭,一些兒言語也沒有。
墨非毓知道說也沒用,重新躺了下去:“我之所以逼查爺認罪,也不光是為了讓元斐免于責罰。蕭子戊幾次三番調查我,現在查爺又設計冤枉我,你說蕭子鈺會不會產生某種聯想?”
巴祁猛然抬起頭:“查爺是夫人的人,也就是蕭子戊的人,蕭子鈺會懷疑是他利用查爺蓄意誣陷先生。”
巴祁對有些事淡漠得讓人咋舌,對另外一些事的反應速度卻連墨非毓也不得不佩服。墨非毓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洗好腳擦干,出去倒了水,扶墨非毓上床后,巴祁才又問:“那四個點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我入府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和查爺素不相識,你應該想得到的。”
“青青姑娘?”
“嗯,你給我說過,查爺頭上的那道疤是青青三年前留下的。”
三年前,查爺在梨花巷欺辱巴祁,被月青青撞見后收拾了一頓,后來月青青又潛入蕭府打了他一頓,那一次查爺傷得很重,頭上的那道疤也是那時候留下的。查爺毆打辱罵府上下人是家常便飯,唯獨對巴祁連重話也沒有一句。這件事巴祁前不久還提過,自然不會忘記。
“這件事前陣子我問過青青,”墨非毓接著道,“她說潛入蕭府本來是想看看查爺是否會偷偷報復你,誰想無意間發現查爺正在**府上的一個丫頭,一氣之下下手才格外重了一些。”
“這和查爺怕那四個點有什么關系?”
“青青告訴我,她當年打傷查爺所用的是一種叫四棱刀的匕首,上面就有這樣四個點。青青在他頭上留下一刀后,為了施以懲戒,曾告訴他再次見到這個標識時,就是她回來之時。”
“他寧肯受一頓毒打,也不敢見到青青?”巴祁不太相信。
“有時候,內心陰影的力量遠比想象的要大。”墨非毓幽幽說道,“此人對府上的下人,甚至對我這個府上的紅人也不放在眼里,但因為青青的緣故,卻對你一句重話也不敢有,可見品性之卑劣,欺善怕惡已至其極。他很清楚,不管蕭子鈺怎么生氣,命至少能保住,因為畢竟有夫人的庇護,遇到青青可就不一定了。”
對于人性洞察,墨非毓沒有指望巴祁能完全明白,不過還是盡量等他多消化一會兒,才將話題回到了開始:“說吧,趙府那邊是什么情況,人聯絡上了嗎?”
巴祁留意了一下門口,聲音也低了三分:“人已經在趙府了,穎王有什么消息都通過他傳達。”
“他是怎么進到趙府的?”
“他現在是趙府的木匠,先生放心,為保萬無一失,他提前半個月繞道夔州而來,并未與穎王同路。”
巴祁向來謹慎,他讓墨非毓放心,墨非毓也就沒再追問:“穎王可有消息?”
“木匠說,穎王一路上都受到太子的人嚴密監視,要找機會與先生會面很困難。他會選好時間地點,請先生隨時做好準備。”
墨非毓沉吟了片刻,緩緩道:“恐怕不能讓他選會面時間和地點了。”
“為什么?”
“原定計劃是我去見他,現在需要請他來書舍一趟。”
“來書舍?”
片刻的驚訝之后,巴祁臉上頓時顯出深深的不安。穎王在夏呂的每一步都處在太子的監視之中,墨非毓去見他風險巨大,要讓他來書舍,江南東州的府邸更是險上加險。
巴祁擔心的當然不是穎王的安危,他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看了墨非毓有一會,直到確認墨非毓并沒有開玩笑,才緩緩扭過頭:“我真不明白,先生為什么非要見穎王。”
“我們的目標是太子不錯,可我們做的事可能影響到西唐未來的命運,有些事一定要提前考慮。”
“那也不用讓穎王來書舍,這……也太危險了。”
“你有別的辦法嗎?”
“先生可以去見他,”巴祁語速快了不少,“找個理由去趙府,去梨花巷也比這里安全。”
“現在什么時辰了?”
“戌時已經過了。”
墨非毓翻身下床:“走,我帶你去看看。”
巴祁也沒多問,趕忙取了件輕薄的鶴氅裘給墨非毓披上后,又轉身去提風燈,但被墨非毓阻止了。
狄蘆書舍東接蕭府,西臨梅湖,也就從薄暮閣望見的那片湖,南北都是連綿群峰。這個時節天氣蕭索,草木黃落,南北諸峰上的楓樹林紅得像火,白天能見到艷彩一簇簇地點綴在其間。就是此時,也能借著星月微光望見淡淡的輪廓。
晚山薄霧,冷月微風,空氣中寒意已濃。
墨非毓并未閑逛,而是徑直來到那條出入書舍唯一的小路上。
過了門房沒多久,一片亮光自對面投射過來,行不幾步,已能清楚地看到對面:山麓下支著幾盞燈,幾個仆人有的荷鋤,有的植花,有的燃火燒草,正在連夜整葺上山的小路。
墨非毓在一處陰暗下停下了腳步,望著對面道:“那條路通往祠堂?”
“是。”
“果然在通宵趕工。”
“離寒衣節只有兩天了,查爺又挨了打,再不趕工就來不及了。”
“那為什么不提前準備?”墨非毓反問。
巴祁微微一愣,墨非毓接道:“往年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一般是提前一個月。”
“這一次呢?”
巴祁想了一想,很快抬起頭:“五天前。”
“回吧。”
因為府上的人都已經睡下,所以兩人一路往回走,一路繼續討論著。
“知道為什么要讓穎王來見我了?”
“先生是懷疑,那些人是監視書舍的?”
“不是懷疑,是肯定。”
“為什么?”
“你每天出入書舍,就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巴祁對外界一向淡漠,墨非毓也沒指望他能發現什么,接著道,“這五天山麓入口一點進度也沒有,而且始終是那幾個人,連衣服也沒換?”
巴祁吃了一驚,當他抬起頭時,眸中涌出深深的不安:“有人懷疑你要和穎王碰面?”
“是蕭子戊,”墨非毓道,“我和穎王素不相識,也毫無瓜葛,他這樣做只是出于防備,應該談不上懷疑。”
“穎王來書舍不也一樣會被發現嗎?”
“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說到這里,墨非毓扭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巴祁,“他是胖還是瘦,個子比你如何?”
“先生……是問穎王?”
“嗯。”
“我要問問木匠。”
“盡快吧,”墨非毓抬頭看了看天,“最近兩天,應該會有一場大雨。”
巴祁也抬頭望去,只見銀漢幽緲,玉鏡朗皓,并沒有下雨的跡象,他只道墨非毓這句話另有深意,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