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激怒到劉放，邵東打算只身前往。

“邵東，你調(diào)整一下情緒，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先安排談判專家。”隊長安撫道。

“我能頂住。”邵東雙肘撐膝，眼眶凹陷，布滿血絲。“劉放一直對我當(dāng)年傷了他弟弟耿耿于懷，他父母因為難以承受劉海的意外死亡先后突發(fā)疾病去世。這么些年我在追捕他，其實他也在追蹤我，伺機報復(fù)。他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搞不了我，就搞我身邊人。”

車隊開到目標(biāo)地附近，行動前，邵東正準(zhǔn)備脫下防彈衣。

“邵東你要干什么？這不是在拍電影，讓你單槍匹馬先去耍一陣帥。你們?nèi)齻€人一組同時潛入目標(biāo)建筑。安全第一！服從命令！其余兩組人馬原地待命，必要時擊斃歹徒，一定要確保人質(zhì)安全！”

這幢房子是周放家老屋，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邵東拿出手電筒，微微屈膝挪步，推開大門，屋里漆黑一片，彌漫著股陳年霉味。堂屋空蕩蕩的，放眼望去陰森可怖，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廢舊家具，墻上掛著十幾年前的掛畫年歷，只不過上面已經(jīng)落滿灰塵，掛鐘也早已停止擺錘。穿過蜘蛛網(wǎng)籠罩之下的門框，他們挨個推開房間門，仔細的檢查了每個角落，都沒尋到阮爾爾。

“難道判斷有誤，他們并不在這？”邵東琢磨。可是阮爾爾手機定位就在這附近，而且今天是劉海的忌日，劉放沒有理由不回家！

等一下！邵東突然高頻的抽吸著鼻子——血腥味！空氣中隱隱散發(fā)著血腥味，跟這舊屋里的氣味格格不入。他敏感的嗅到這絲熟悉的氣味，在無數(shù)個兇案現(xiàn)場，無數(shù)個追魂記里，這個氣味如同符咒一般釘在他們大腦里。

邵東腦里瞬間爬過自己不敢想象的畫面，險些失控。一名隊友緊拽住他，另外一名按計劃繼續(xù)往里勘察，在廚房深處發(fā)現(xiàn)垂掛著布簾，撩開，是扇門！

輕推，門沒有移動。再推一次，確定是從里面鎖上。三人對好手勢，李猛把門一腳踹開——

阮爾爾在迷糊中隱隱覺得地板震得厲害，頭上燭臺上明晃晃的蠟燭是她唯一可以看到的光源。但此時渾身已然無力動彈，手腕更是疼得鉆心。她只記得自己胳膊上被注射了不知名的液體，隨后意識便開始漸漸模糊，直至再次暈厥。待邵東他們闖進來的時候，阮爾爾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那是她自己的血。

阮爾爾搶救過程及其撓心，醫(yī)院幾次下病危通知，血庫幾乎被搬空，邵東在手術(shù)室外快把地板抓出了坑，只恨自己不是A型血。

歷史好似在重演，同樣的醫(yī)院，同樣的手術(shù)室，如果阮爾爾……邵東不敢往下想。

房間里同樣奄奄一息的人還有劉放，他先切開阮爾爾的脈搏，但沒深切，正好保持能滴水的狀態(tài)。然后把阮爾爾拖到他父母弟弟的靈位下面，按照他的話來說，綁架阮爾爾，目的就是為了用來“生祭”劉海。隨后他也切開了自己的脈搏，恰巧因為他給自己切得晚了些，順利搶救過來了。

要不是審訊過程要求有兩個警察，另外一個正好又是人高馬大的塊頭，邵東可能已經(jīng)不能再顧及警紀(jì)要上前把劉放揍個稀爛。

“既然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為什么還要自殺？”

“累了，劉海在那邊太孤單，去陪他。”

“你父母不是陪著他一起，需要你一個大活人去搞這些神神鬼鬼的。”

說到這里，劉放突然放聲大哭。

一個七尺男兒，在審訊室哭得撕心裂肺。許久才緩過來，慢慢道出：“我爸我媽感情不好。從小我爸就不管我們，除了喝酒就是打我媽。我媽又轉(zhuǎn)身把氣撒在我身上。劉海那時候還小，我就帶著他躲在外邊，等他們都睡了才敢回家……”

“劉海身體不好，人瘦瘦小小的，也挨過欺負。有天放學(xué)路上正好看到他被人追著打，我過去攔下那個人問怎么了，他說劉海溜進他家偷吃的……后來劉海從懷里掏出兩個月餅，給了我一個……他才七八歲……那時候我就知道了爹媽靠不住，只能我們兄弟倆相依為命。”

“你也知道的，我們村那一片風(fēng)氣不好，大家都不愛讀書。后來，他不知怎么就中意上那個付朝歌，看他整天魂不守舍的，我們幾個打算弄出點動靜來讓她就范，后來的就發(fā)生了那事，我弟被你毆出后遺癥，就那樣沒掉了！”

“當(dāng)年大家都是混江湖，如今你倒是安然無恙的做坐在這里，代表正義，代表法律！可笑，太諷刺了哈哈哈哈～劉海在那邊那么孤單，如果付朝歌當(dāng)年死了就好了，至少在那邊他還有個伴，但是你把她藏的真夠好的。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是你的女人，現(xiàn)在這個也不錯。讓你生不如死才是我最想見到的。”收起眼淚的劉放瞬間回到惡魔狀態(tài)，眼神里充斥滿邪惡。

“呼叫呼叫，快來幾個人，把邵東換出去——”

孫道臨在阮爾爾病房外邊小聲的接電話，告訴邵東她剛脫離危險期的情況。深夜的病房靜悄悄的，路燈的光線從窗簾縫隙鉆進來，在病床上投射出一條金黃色的長線。床頭的柔光燈溫暖而謐靜，桔梗開得正好。阮爾爾戴著呼吸機，睡得香沉。

“阮爾爾，都知道你平時貪睡，這次別睡太久，差不多了就醒來吧。”孫道臨默念。

局里強制暫停了邵東對這樁案件的后續(xù)跟進，一是為了保證案件公平公正不夾雜私人感情，二是……為了保證嫌犯的人身安全。“回家洗個澡，去醫(yī)院陪陪女朋友。”

邵東松了口氣，拖著渾身發(fā)餿的身體啟動車子。兩夜未眠，竟還如此精神。時間已接近凌晨，車流依然不息，夜市依然如故，燈火闌珊，歌舞升平。可燈火下的黑暗從未消停，以前做小混混庇護不了自己人，現(xiàn)在做了干了警察還是保護不了自己人。想到這里，邵東苦笑一番，不受點苦難，還真以為自己能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