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箭之恩

屋外天還未亮，但妝樓內外已被火光照的通透，煙霧濃得呼吸都像吞了無數細碎小針般扎的喉嚨直疼。

幾個丫頭圍著火紅嫁衣的寧歲歡，眼中透著恐懼。

滿頭的珠翠在火光中搖逸，陰影落在無味雜全的臉上忽明忽暗。

雕花窗格被大火燒得咯咯直響，外面吵雜的聲響也越來越近。眼瞧著要被封在這個屋里。

“四姑娘，閆都尉帶話，繞過后院他可保你平安。”

面對婢女帶的話，她絲毫沒有反應，只淡然道：“你放心，穗哥哥不會負我！”

青芮有些不敢看她悲涼的眼睛，說是今日求娶，可三更便把寧府的人都抓了去，四周的樓都被燒了。

堂堂世子大婚，誰敢如此行事？可姑娘等了這么久，該丟棄的也都丟棄了，唯一的一點希望再被戳破，她怕是承受不了。

想了想還是將她手抓在一起，誠懇道：“姑娘，世子一直沒有來，如果．”

“沒有如果，他想要的我都幫他得了，他一定回來娶我！”

寧歲歡說得篤定，明亮的眼睛異常堅定。

她不信，不信那些甜言秘密，不信走了這么艱難的路才看到的光，他會隨手放棄。

一定是兵亂，一定是想要他死的那些人，乘大婚襲擊。

正想著，只聽砰地一聲，被火光燒得卡住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青芮只是一愣，便歡喜的拽了她的手往外走。

“有救了，有救了，姑娘，趕緊出去！”

聽她喊著，踹了門的侍衛才抱拳說道：“寧姑娘，世子吩咐將你帶出去！”．

“世子來了？青芮你看，穗哥哥不會負我的！”

青芮臉色發白，那侍衛身上的銀甲明顯沾了血跡，可小姐滿心是他，根本不去想這些不合理的地方。

“小姐．”

只說了半句，寧歲歡便提裙跑了出去。只是一步便回身回來，羞澀的回到銅鏡前扶了扶微顫地鳳冠．

外面的濃煙肆虐，火蛇飛舞仿佛入不了眼。只顧著一路朝前奔跑。

前方火勢小了，她又停了腳步。歡快轉頭說道：“青芮，天還未亮呢，若不蓋蓋頭，恐怕不吉利。”

“沒有必要！”

低沉冷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寧歲歡面上剛喜，就見他牽了一人，緩緩而來。

那人十分熟悉，是自己的義姐寧施安。可她穿戴卻截然不同，華麗富貴又透著往常沒有的妖艷。

“姐姐？”

她心里一疼，那些揣著明白裝的糊涂再沒有了遮羞布。

“妹妹大喜之日，我怎么好不送來大禮。”

說著揚手拍了拍，便有宮燈砸在地上，天空似乎隨著宮燈亮了起來，

這才瞧見寧府老老少少跪了一地，各個驚恐憔悴，渾身是傷。

寧父看清來人是她，拼了命的站起來，身上本被壓制的血漿噴灑一地。

一個踉蹌又重重倒了下去，與身體沉沉撞擊地面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娘親撕心裂肺的哭喊。

“歲歡．跑啊！”

“他們．你們怎么敢？”

寧歲歡覺得大腦嗡嗡直響，說話都顫抖起來。

“傳陛下手諭，寧家一族接旨。

“寧向鴻大逆不道，藏前朝舊書，意欲篡位謀權，扶持舊主。經寧家義女明驗，持舊書面審，更無可置辯。朕豈可賞罰不明乎。令世子閱看后。宣示朕旨。加恩滅其九族。”

聽完世子宣示，寧施安滿意的笑了起來。

“寧施安？原來是你？他們難道不是養育你，不是你的家人？”

身上的嫁衣忽然就變得又沉又重，不但沒有一絲暖意而壓迫她跪了下去，手心捏幾次，才能轉動了僵硬的脖頸。

“家人？他們哪里算的上我的家人？說得好聽是義女，可我過得是什么日子，你們一家虛偽又惡心，受著帝君的恩惠，竟還想著幫扶前朝！”

“我早就想像今天一樣，一點點刮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你不得好死！我要讓你永不得復生！”

寧歲歡顫抖的喊了起來，轉頭去看一旁的皇世子，唐祁穗。

唐祁穗眼底犀利，仿佛一眨眼那些蓄勢待發的恨意就能化作利刃將她活剮。

語氣都帶著厭惡至極的惡意，“你還先祈求自己能夠好死吧！”

順便做了一個手勢，遠處便傳來痛苦又隱忍的喊聲。

歲寧歡雙腿發軟，眼底通紅，抖得更加厲害，卻怎么也哭不出來。

只胡亂抓了他的衣角嘶啞喊道：“是你答應要娶我的，你是喜歡我的，不要折磨他們，求求你．”

手中的衣角卻被迅速扯走，空地上的哭喊也更甚。歲寧歡不知道如何是好，跪地跟了過去，又扯住衣角哭了出來：“你為什么騙我？你們竟然騙我，我死都不會放過你們，死都不會放過你們！”

這次衣角并未扯去，身前的陰影還離得近了，只是他聲音依舊像修羅場出來的惡魔。

“就你？刀給你都拿不起來。”

寧施安配合的走上前來，扔出手中鑲了寶石的匕首，伸手挽住了唐祁穗笑道：“給你，這是殺死你二哥的匕首！”

“當時，我就是用他送我的這把匕首，一點一點將他的心肝都刨了出來．”

“啊！！”

寧歲歡不敢去想那個畫面，心口空空的涼，一聲吼出淚水再次模糊雙眼。

“你怎敢如此？二二哥哥對你那般好”

“好？怎么他從邦西回來，只有你的羅裙，小食。我的卻是匕首！”

寧歲歡不敢想象眼前這個人是她善解人意，處處幫她出主意，為她頂罪的姐姐，又氣又急，一口污血噴出。

寧施安十分舒暢，又掐住她的下顎。低低在她耳旁說道。

“帶你見世子那日，與你肌膚之親的不是他．”

“你說什么？”

寧歲歡忽然僵住了，抬頭去看那個為了她嘴饞的小食，一夜不眠為為她尋得的人。

“她說的是真的？”她用著最大的氣力，聲音卻低到幾乎聽不見。

“哼，你這具殘破的身體，下藥本宮都沒有興趣！”

寧歲歡幾乎傻了，心里更是疼得厲害。自己忽然笑出了聲，撿起了地上的匕首，頂在喉間。

“我祝你們永生永世得不到真心，永生永世要在一起相互折磨，我要成為厲鬼，日日擾你們心智，吃你們血肉！”

說著手上用勁一刺，卻聽遠處破空一聲，手中匕首叮當掉落。

熟悉的銀甲快步向前，手掌溫和有力，緊緊的貼在她的臉上。她心疼劇烈的疼，有些無法呼吸。

卻覺得這個手掌異常熟悉，那夜為了爹爹配合世子，她主動獻身的時候，撫摸她的手掌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