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天素日就有一早一晚巡查馬廄的習慣，今日一來馬場，便看見兄妹二人在騎馬奔騰，原本應是一幅令人欣慰的畫面，可他卻無法高興起來，因為他明明記得，自己的女兒小時候有多么懼怕馬匹。

那時他同女兒說，鏢局的千金必須學會騎馬，可趙如凝卻連見馬就躲，害怕不已。思來想去，趙宇天決定，讓趙如凝從簡單的喂馬開始，等到她慢慢與馬梳洗起來，再練騎馬也不是難事了。

可是，還未等到與馬熟悉起來，趙如凝就被擄走了。

18年，能讓一個人有如此大的變化嗎？

趙瀲奇和趙如凝在馬場騎了幾圈，將馬交給馬夫，然后一同站到趙宇天面前。

“爹！”趙瀲奇先喊了一聲，趙如凝遲遲沒有開口，她一時還沒能切換身份。

趙宇天看清了趙如凝的這些舉動，心中疑慮更添幾重。

“爹……”趙如凝終于鼓起勇氣，怯怯地喊了一聲。

趙宇天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試探性地問了句，“凝兒，你自小不是怕馬嗎？”

趙如凝聽出了趙宇天語氣中的質疑，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他眉梢微蹙，似有許多困惑還沒能問出口。

隱娘同她說過，這趙府之人并非容易糊弄的。

她眼球飛速轉動，計上心來，“是我師傅莫如，她教我讀書認字，騎馬舞劍，否則，我早被山里的野獸吃干啃盡了。”

“莫如？為父沒有聽過這個大名，是哪門哪派？”趙宇天步步追問。

趙如凝奮力圓謊，“師傅無名無派，不過是隱居山林的仙風道姑。”

趙宇天雖見趙如凝對答如流，可心中的疑慮仍沒有消散，他連著追問，“隱居山林必是前輩高人，你師傅隱居之前，在江湖上姓甚名誰？隱居的是哪片山林？為父這些年走遍山河，只怕是穿越的山林沒有八百也有五百，你倒是說說，這山頭的名字，看我究竟是否錯過。”

趙如凝有些慌神，像是她在擊劍場上輸了幾劍。

她不敢沉默多時，腦子里亂糟糟的，想到什么便說了什么，“是……古墓派，似乎是這個名字。”

“古墓派？”趙瀲奇驚嘆，“這名字的確稀缺，聞所未聞，只怕真是個歸隱山林的高人。”

幸得趙瀲奇幫腔，趙宇天這才半信半疑，“這古墓派是哪座山頭？改日為父要登山謝恩。”

趙如凝脫口而出，“師傅早已仙逝，只怕謝恩也晚了。”

趙宇天看著趙如凝面不改色，捻須一頓，“不打緊，有墓碑自然能祭拜。”

這下趙如凝沒轍，想圓個謊沒想到這么難，她算是見識到了趙府的防人之心。

低頭思索的空隙，趙瀲奇替趙如凝開口，“爹，日后慢慢詢問也不遲，今日我還要帶凝兒去市集轉轉。”

趙宇天滿腹狐疑卻沒能如愿問得答案，又見趙如凝一副大病未愈的凄楚模樣，于是不再追問，擺擺手，讓兄妹倆離開了馬場。

燕然每月初五和十九都會有早市，各色物品應有盡有。

一到集市上，趙如凝就被琳瑯滿目的飾物迷住了，她本來就對古風飾品非常感興趣，現在來到這里，還不趕緊試個夠、買個夠？

“你怎么一副什么都沒見過的樣子？”雖是不屑的語氣，可趙瀲奇的眼中卻滿是笑意。

“你就當我沒見過吧。”趙如凝瞄了一眼趙瀲奇，眼神卻不敢過久地停留。

她在小攤前認真地看過每一樣飾品，它們都有各自美麗的樣式，讓趙如凝愛不釋手，恨不得將整個小攤都買下來。

小商販看著她滿臉寫著喜愛，于是抓住了商機，從隱秘的地方變出了一個精巧的飾品，他伸手往趙如凝眼前晃了晃，問道：“姑娘，我這兒還有更稀罕的寶物，你來瞧一瞧？”

趙瀲奇正在四下打量著什么，根本沒注意小商販與趙如凝之間的互動。

“什么？”趙如凝放下手中的飾品，伸手去接，只見一枚小小的玉石墜子掉入她的手心，“好精致啊。”她拿起來左右前后晃了晃，然后忽然覺得這花紋有些熟悉。

“這是……”趙如凝疑惑地看著小商販。

小商販壓低了聲音，說了三個字，“月之玙。”

“月之玙？”趙如凝忽然提高了嗓門。

怪不得這么眼熟！臨行前，隱娘曾經給趙如凝看過月之玙的樣式圖。

她的這一生喊叫將趙瀲奇的注意力拉回到了小攤上，還未能反應過來，街上不知誰先喊了起來，“魔宮的人來啦！快跑！”

趙如凝只覺得手中的東西被人一扯，然后就是一陣慌亂。

一時間，集市變成了“亂世”，所有人都在私下逃竄。

趙如凝一把拉過趙如凝，飛身上了旁邊的屋頂，然后蹲下看著集市的情形。

“怎么了？是什么人來了？為什么都這么害怕？”趙如凝炮語連珠問出了好幾個問題，可趙瀲奇卻一個都沒有回答，他眉頭緊鎖，正認真地注視著集市上的動靜。

趙如凝也識趣地不做聲，隨著趙瀲奇的目光看向集市。

一個身穿白衣，臉戴面具的男子飛身輕輕越過一個又一個攤位，他的身后跟著十幾個同他穿衣打扮相同的人，只不過那些人都沒有戴面具。

“云浮宮！”趙瀲奇嘟噥了一句。

“什么？”趙如凝側臉看了看趙瀲奇，可他還是沒有回答。趙如凝順勢望了下去，發現趙瀲奇的手緊緊地攥住自己的手腕，他的指關節因為過于用力而有些發白。

薄棉的衣衫正在交替著他手心的溫度。

趙如凝不免又有些心跳加速。

“砰啪”！

集市上不知是什么人的什么東西被撞碎了。趙如凝的思緒被打斷，不由得也開始注意起集市上的一切來。

“找死嗎？”其中一個沒戴面具的白衣男子揪住了賣包子的小販，只見那小販的籠屜和包子被撒了一地。

“可惡！”趙如凝仿佛看見了繼父打罵母親的樣子，可從前心中的陰影讓她膽怯不堪。

“你在這兒別動，我去去就來。”趙瀲奇放開了趙如凝，飛身下了集市。

“你個狗東西不長眼睛，看見云浮宮的人來了還不趕緊滾去開道。”那白衣男子不依不饒，掏出長劍就要將小販就地處置。

好在趙瀲奇及時趕到，抽劍一擋，免了小販一死。

兩人虎視眈眈，就要爆發一場劍決，誰知戴面具的男子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長劍一挑，將要決斗的兩人分開。

“家務事，不勞費心！”面具男說了一句，隨即，那冰冷的面具底下，幽幽擲出一個眼神，嚇得剛才的白衣男子不敢抬頭，只能隨著面具男離開了集市。

一群人走后，集市又開始慢慢恢復生機，像是司空見慣一樣，早已養成了隨時準備逃跑和折返的準備。

這讓趙如凝想到了印度的鐵路，兩旁總是擺滿了貨物。火車過來的時候，攤販們嫻熟地將商品收至屋內，待火車離去，又熟練地擺出去。

她輕身躍下屋頂，來到趙瀲奇身邊，“怎么了？他們是什么人？”

趙瀲奇回身看了看趙如凝，“云浮宮。”

“云浮宮？”隱娘可沒有告知過她什么云浮宮的事。

“是。只有山上人下山，不見山下人上山的云浮宮。”趙瀲奇收回佩劍，“你師父在江湖行走，應該也聽說過。”

趙如凝趕忙打圓場，“我說過，我師父是隱居山林的，所以沒有聽過什么云浮宮。”

趙瀲奇并沒有懷疑趙如凝，“總之，遇見這么一群身穿白衣，手持長佩劍的人，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