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晞見狀，也跟著飛入滾燙巖漿之中。

凌霄看向身側之人，一年未見，他依舊是如此的風華絕代。鬼斧神工、棱角分明的臉龐，那濃密銳利的眉峰之下是一雙極美極狹長的鳳眼，高貴，冷漠，目空一切，拒人于千里之外。渾身上下充斥著霸氣、狂傲，讓人望而生畏。

他是一個天生的王者，是當之無愧的深淵之王。

“司淵，你什么意思？”鳳晞的眼神冰冷，帶著一份難以壓抑的怒意。

“我的妹妹，就不勞您操心了，”司淵輕蔑地瞥了一眼女人，“您若是想繼續得到魔界的助力，便莫要再執著于此了。”

“妹妹？那是本宮的女兒！”鳳晞臉上綻開一抹譏諷的明麗，“何況，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把她當成你妹妹了嗎？”

“這似乎與您無關，”司淵的紅唇勾起弧度，一雙鳳眼越發狂傲不羈，“我勸您最好不要插手我魔界的事。”

“吾天下無雙的姨母啊，恭喜您又失敗了。”巖漿池中傳來一道清冽動聽的聲音。

鳳晞抬頭望去，便看見一道粉白身影。銀發銀瞳，仙姿秀逸，孤冷出塵，月光流瀉，風華浸染。只是那蒼白臉上掛著的譏誚，讓她越發惱怒。

“孽障，你怎么也在這里？”

“吾來欣賞姨母母慈子孝的表演啊，可惜太拙劣了，表演的有些不堪入目啊。”冥玥低聲嘆息道。

“冥玥，你若是今天不與本宮聯手，司淵便會帶她回魔界，你當真舍得？”鳳晞清楚，她與司淵實力不過五五開，再加上一個冥玥，她今天無論如何也帶不走她的女兒。

“姨母，莫要白費心機了，吾想，姨母應當是不愿意見到吾父的。”他話語中的淡淡威脅昭然若揭。那輕聲淺笑的如寒潭一般的空幽聲音，邪氣夾雜著一絲危險。

“你……”聽到冥玥提到他的父親，鳳晞的面色變了又變，帶著一分不甘，那道美麗身影終還是消失在了巖漿池中。

“司淵，你要帶我回魔界嗎？”少女動了動唇。曾經潛藏于心底的那般恨意與不甘，在再次見到他時似又覺得沒那么濃，反而薄的可怕了。無論如何，他都護了她。

或許，她太缺愛了，以至于別人對她流露出一分善意，她都能銘記得無法忘懷。

冥玥眼里浮動著暗芒，神情冷淡，只是因為緊緊握拳而青筋畢露的手出賣了他的不安。

“你恨我嗎？”出乎意料的，司淵開了口，他的鳳眸中盛滿了執念，那濃重的紅壓的凌霄喘不過氣來，“我很后悔，在你消失的這一年中，我非常后悔。”

“你后悔什么？我已經不恨了，也已經都想明白了。你給我的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你至少保全了我，”她垂下眸子，濃密的睫翼給冰雪的容顏覆上了一層陰翳，“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試圖折斷我的雙翼，將我變成你想要的那個人。”

“你心里掛念著另外一個人，卻將我年復一年的囚于深宮之中，我種了彼岸，你換上了夕顏。我累了也厭倦了，如果你想帶我回魔界的話，那么我也唯有與你拼死一戰了！”

這天底下，沒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了。她在賭，賭他的一絲內疚憐憫。但凡只要有一絲，他便會放過她。

聽她言語，司淵才明白他倆之間的鴻溝已經如此深了，曾經他以為補救或許還來得及，可是如今……他該如何告訴她，那都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因為他太愛了，那滔天的占有欲如巖漿一般時時刻刻爆發在他心里，令他不愿意讓她見到任何一個男人。

同為男人，冥玥亦能感受到那位魔王的執念。曾經在祭池下，他死心初動的開始，他便想著無論她是男是女，他都要將她的手腳打斷，日日凌辱她，囚禁在身邊。可是，后來，他便發現她是個做事也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甚至，留戀起她的虐待和羞辱。

他想，他大約骨子里跟他父親是一樣的犯賤。

“我的心中從來只有你，從來也沒有別人，”司淵吸了一口氣，狹長的鳳眸微闔，如將謝的鳶尾一般凄艷地望著眼前的絕色容顏，“我不喜歡彼岸，只是因為它代表著絕望的愛情。”

他又如何愿意讓他的愛情絕望。雖然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讓他的愛情絕望。

“那你為何總透著我在看另外一個人？”

“你還記得你的五成魔力被我得到了嗎？這魔力中包含了……”

從他得了她的魔力，她的修為，看到了她的部分記憶，看到她上輩子是那般強大的一個靈魂時，他便心折了。她是一團火光，一團趨散所有陰霾的火光。所以，他從來沒將她當成過一個孩子，當成過妹妹。妹妹，不過是他用來克制自己欲念、自欺欺人的稱謂罷了。

凌霄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再次崩塌。他透過自己在看自己的上輩子，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她一直都是在誤解他嗎？

“算了，都過去了，都不重要了，你若還念著我當初送你的五成魔力，便放我走吧。”她游到了冥玥身邊，不言而喻。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冥玥只覺得一陣受寵若驚，銀瞳泛著清光，如蒙上了一層薄霧的月色。

“你莫要再逼她了。你也不想將她推得越來越遠吧。”冥玥斂了斂眸子，紅唇噙著微笑。說起來，他還得感謝那位，但凡那位待她如尋常人一般，恐怕他這輩子都得遠遠看著她與那位的身影相伴攜行了。那位與她相伴十數載，本該占據她的心，卻用了最極端的方法愛她，將她推到了他的對立面。

如今，她與司淵要當陌路人，然而司淵卻是不肯的。

“在妹妹心里，我便是這樣的人嗎？”司淵的背后突然生出了三對純黑色的巨大羽翼，縈繞著赤紅的光芒，擁有六翼的他才是天魔真正的本體，“你怨我折斷了你的雙翼，既如此……那我便將我的雙翼賠給你吧。”

“不要。”意識到他要做什么的凌霄目眥欲裂，瞬間便朝司淵游了過去，抱住了那具高大完美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