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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權力的游戲

而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個開始。

今后的無數次,他還要像此次一樣不斷地面對同伴死亡的慘狀,在尸山血海的地獄之中不斷地前行……而隨著不斷地爬至高位,他更加要直視同伴與部下的淋漓鮮血,并為他們的死亡負起責任。

于是,那時他將要觸及又一個必須舍棄的事物……

那是他第三件舍棄的事物——自己的人性。

【訴說著編造的希望,卻不能使夢想閃耀光芒。】

【在無休止的危機中,無數次舍身飛躍其中。】

【有時最好的策略,是舍棄寶貴的生命。】

這是他二十余年間,在血與淚的抗爭中譜寫下的命運之歌。

但即便每一次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即便每一次都面對著舍棄與抉擇,他也還是在二十余年間維持著調查兵團的壁外調查……

終至實現夢想之日。

……

時間的指針終于再度撥動,命運的鐘鳴悄然奏響。

讓我們再將時光前溯到他在幽暗的地牢中,面對著奈爾的那個疑問的那一刻……

這一刻,昏暗牢房中的燭火,仿佛又將畫面映照出了二十余年前兩人數次對談的場景……而今卻是、物是人非。

而他歷經久久的自我拷問與掙扎,終是將答案在心底敲定。

后悔嗎?

不……

不……

不……

如果一直都選擇“最優策略”的話,是無法戰勝敵人,超越絕境的。

而活著的意義又何嘗不是這樣?

如果一直都選擇輕松的活法的話,要如何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追逐夢想與自由?

即便做出常人無法理解的選擇,即便背負常人無法寬恕的罪孽……

前進……

想著遠方前進。

這是他早已選擇的信念,也是他一直秉行的做法。

即便重來一次……

他依然仍愿前往。

他從未后悔。

但他并沒有對鐵柵欄外的人說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只是緘默不語著。

奈爾在火光中注視著這個人沉默良久。

二十二年前,他曾以為他看懂了他,現在眼前卻是陌生……數日前,他曾想要為自己一直輕否他的猜想而表示歉意,也想要在他凱旋歸來之后,說出二十二年前未能出口的那句“對不起”……

但如今,卻怎么也無法出口了……

看不懂他……

二十二年的分道揚鑣使他們踏上各自不同的道路,使曾經在三年的訓練兵時光中有所交集的兩人漸行漸遠……

也許沒人能看懂他……

最終,為了打破難耐的沉寂,奈爾只得問道:

“接下來……你想怎么做?”

“……復興艾爾迪亞族。”聽此一問,艾爾文抬眸直視著牢門外的昔日同窗友人,眼神重回堅定,“我在談判中爭取了四年的時間,來改變墻內。”

“!?……”這是在以往聽過無數次的這個男人瘋狂的答案,奈爾驚訝地睜大了眼看著他,額角有冷汗滑過,而后發出了一聲不知是自嘲還是嘲諷的笑,“哈……上一次是奪還瑪利亞之墻尋找真相,這一次則是抗擊海外的敵人復興墻內嗎?……又是一個瘋狂的夢想呢……”

他不理解。他不懂為什么在這個無可救藥的末日中,這個男人還能看著遠方,總是為自己找到戰斗的理由,無論身處何種境地……

而此時,這個男人竟然給了自覺無法看懂他的自己一個答案:

“不過是執念罷了……”

“執念……”他有些愣住了,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他突然懷疑,也許這個男人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堅定不疑,“那么為了這種執念……值得嗎?讓自己變成這種樣子,讓這個世界變成這種樣子……”

值得嗎?……

為了自由,化身惡魔進入地獄;為了理想,犧牲原則成為劊子手……

如果說昔日自己在謊稱為了人類的話,那么如今自己又是為了什么呢?……

是的。

并不是沒有過猶疑,并不是從不曾退縮,并不是不感到傷痛。

但若是有高墻橫亙在面前,那么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前行;

若是有人發出了質疑,那么即便迫使著自己也要去堅信。

因為,這是自己選擇的道路啊……

……

“我會前進的。即便再痛苦……”

最終,他向對方告知了這一結論。

這一在今后的人生中驅使著他前行,卻也印刻下詛咒的結論。

奈爾訝然地瞪大了雙眼,這個男人的話語在他心中一震,短短的幾個字卻承載著不改的誓言。他難以置信地望著男人的神情,堅毅的面容上幽藍的眸子中,地獄的靈魂之火靜謐地燃燒……

在這一瞬間他竟有些感到不敢直視男人的眼神……那是無論在地獄中被業火怎樣痛苦地灼燒,也要展翅翱翔的惡魔的眼神。

暫放過往、決意前行。

一個更大的難題又橫亙在他面前,一個更艱難的險境又呈現在他面前。

四年的時間,一個不一樣的艾爾迪亞……

可能嗎?

他不知道。

但至少此時,他已經邁出了知曉這個世界真相的第一步。

在征程的延續中,他那未完的生命之歌也迎來了續篇……

【即便舍棄的東西無窮無盡,而得到的只有些許……】

【只要不斷挑戰,努力總不會白費。】

【可能性是無可估量的。】

而他即將踏上的征途,不是大地蒼穹,卻是血獄深淵……

……

一個月后,艾爾文從牢中被釋放,重新恢復調查兵團團長一職。百廢待興的調查兵團迎來了許多狂熱的、等待著他復出的新兵,他們士氣高昂地期盼著這位奪過了超大型巨人的英雄、書寫下了數度傳奇戰役的領袖,能帶領艾爾迪亞走出高墻。

但另一種對立的聲音卻同時高漲了起來,艾倫·耶格爾與三笠·阿克曼在退出了調查兵團后,沒有加入其他的兵團,但卻有不少在聽聞了瑪利亞之墻奪還戰的真相后,對團長艾爾文的做法感到不滿的人追隨了他們。

于是,人們分裂成艾爾文派與耶格爾派,在墻內對立起來……

內憂外患、強敵環伺,墻內艾族的命運更加風雨飄搖了……而艾爾文·史密斯也將在更為艱險的荊棘之路上,繼續前進……

從牢獄之災中解脫,重任調查兵團團長一職的艾爾文開始忙于政事。一天,一位新加入調查兵團的士兵秘密找到他,正是原中央憲兵克羅巴·弗庫洛。

艾爾文認出了他,他是那次政變中,在憲兵團的牢房中負責拷問自己的憲兵之一。那天的情形在他看著眼前這個黑發男人時,又自記憶中浮現出來……

那時已失一臂的他被中央憲兵押著進到了牢中。鐵柵門關起,他僅剩的左手被銬到墻上,使他只能以一個艱難的姿勢坐著。

而后,鐵門開啟,三名中央憲兵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名黑發男子。不知怎地,坐在地上仰頭看著他們的艾爾文,竟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還是少年的自己被三名訓練兵團團圍住的景象……

黑發男子不由分說,上前一步來痛毆了他幾拳。成年人的力道不可與少年同日而語,他很快被打得流出了鼻血……

“說。調查兵團到底知道了多少?”黑發男子幽幽地開口,語氣中不帶一絲溫度和情感,拷問的流程于他已是熟稔于心,只不過這次的對象換作了名存實亡的調查兵團團長。

而眼前頭發散亂、稍顯狼狽的金發男人不出他所料地不為所動。他已見過不少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自詡堅強之輩,但大多都在真正嚴酷的刑訊下丑態百出、原形畢露。但今時他還注意到,坐于地上的男人的眼神是古井無波的深沉與堅定,似乎全無對于接下來將要發生之事的恐懼……

不過還是例行公事,黑發男子從身后的憲兵手中接過盛有拷問器具的鐵制托盤——其上是用來拔除指甲的器具。

他直截了當地取出刑具,不等面前的男人做足心理準備后就上去扳過他銬在墻壁上的左手,二話不說就以嫻熟的手法一下撕去了他左手小指的指甲……

十指連心,劇痛如利錐一般自指尖迸裂,隨著血淋淋的指甲肉暴露在空氣中,血辣辣的痛感自其上如迭起的浪濤一般狂亂地敲擊著理智與心房。

黑發男子轉頭觀察他的反應,以判斷酷刑的成效。他看到男人強忍著沒有哼出一聲,但久久皺起的眉梢與眼底流露的痛苦神色卻出賣了他……

“嗯!?弗庫洛先生,你真的拔下他的指甲了嗎?他怎么一點聲音也沒有?”

“看來拔一片果然不夠啊!快點全部拔了吧。可惜,他只有一只手。”

身后的兩名憲兵對這一拷問的結果表示疑惑,但更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克羅巴將刑具放回托盤上,然后轉身對他們說:

“不必了。會說的人拔一片就會說了,不會說的人,無論拔多少片都是一樣的。”

他們不明白長官為什么會這么輕易就“放過”了這個罪人,看著克羅巴收拾著刑問器具準備離開,不依不饒地“獻策”道:

“別啊……你何不如去問問他想要和左邊還是右邊——”

憲兵話說到一半,卻被克羅巴看向他的一個冰冷陰森的眼神嚇得活活將剩下的幾個字吞回了肚子里。

克羅巴·弗庫洛,即便在中央憲兵團之中也是最特殊的人,以在犯人的大叫中仍面無表情地進行機械式的拷問而被稱為“魔鬼劊子手”。今天卻罕見地饒過了落到他手中的獵物,并以怖人的眼神嚇退了兩名幫手。

在三人離開之前,克羅巴最后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卻是對上他的眼神……那雙不染纖塵的幽藍眸子中有審視、有堅定、有不甘,卻沒有恨意。

相似的情景,不同的心境。

如今,他看施暴者的眼神里已沒了憎恨;而劊子手的眼中亦毫無快感。

相同的是……他都在忍辱負重。

從一開始忍受父親被秘密抹殺的黑幕起,他忍受著同伴的嗤笑,忍受著劣童的霸凌,忍受著巨人的橫暴,忍受著民眾的鄙夷。即便一次又一次地失敗,即便一次又一次地蒙羞,他仍一次又一次地力排眾議讓調查兵團前往遠方……乃至使用上卑劣的手段。

終于走到了這一步,有了向王政復仇一血家父暴亡之恥的契機。成則改天換日,敗則身首異處。

而后來他所做的一切,都被那名黑發男子看在眼里。

如今登門拜訪,卻已是立場倒轉。

這名已自稱為“梟”的中央憲兵出現在他面前……

“梟”,暗夜中的貓頭鷹,無聲的殺手。是那位深藏功與名的墻外艾族復權派的秘密領袖,也是上上任進擊巨人的持有者艾倫·克魯格的代號。

克羅巴說道,自從聽曉了調查兵團揭開的墻外的真相,他覺得自己與那個墻外的名叫“梟”的家伙是如此的相像。同樣在暗中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同樣對同胞伸出酷刑的魔爪,同樣“扮演”著中央的走狗,同樣潛藏蟄伏于暗處……這份隱忍,一切只為了今日。

聽著男子的訴說,艾爾文想到,看來忍辱負重的人不是只有自己一個。

克羅巴之所以任中央憲兵,也是一直在“挑選”那個自己認為正確的人。當初在對艾爾文進行拷問后,他就有預感他可能會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于是便放過了他,觀察著他……

直至這次瑪利亞之墻奪還戰后,他確信了,這正是自己所尋找的人。

“曾經我高傲地俯視著你……”名為“梟”的黑發男子在他面前微微低頭,話語中是真摯與執著,“現在,讓我臣服于你吧。”

他的話語讓他微微驚訝。

艾爾文也知此人非是池中之物,有意對其重用,便指派他前往耶格爾派作間諜,在暗中行動。

至于耶格爾派……在那日希斯特利亞親自到地牢下質問艾爾文無果后,也納歸了女王一方的勢力。如今以地下街為據點,開始一場反對現調查兵團及其團長的密謀革命。

暴風雨前的寧靜維持著表面的和平,自那次之后,艾爾文與艾倫等人不再見面,也沒有時間見面。

隨著艾爾文派以及調查兵團的威信及地位提升,他搬到了希娜之墻的王宮中處理政務。調查兵團已經不需要像以前那樣組織壁外調查了,于是如今他有了一個新的職責——墻內艾族的外交官。

現在,他終日忙于處理文件與外交事務,幾乎是事必躬親,以至不眠不休。他并不認為其他人能處理得了與馬萊及各方勢力的斡旋,其實也不愿相信任何人。為了逼迫自己成為一臺處理事物的機器,他甚至會選擇切斷自己的手指,來維持清醒……

反正,還會長出來的……不是么?

但這樣的權宜之計終是戰勝不了人的本能,無止盡地損耗身體,也終究會付出代價。一次工作中,他因過度勞累而昏倒在了地上。而看到了這一幕的梟推門而入,將他送往了醫護所。

要問為何梟能恰好到此,其實他也被耶格爾派派來監視艾爾文的一舉一動……也即“雙重間諜”。因而他能“名正言順”地觀察艾爾文,并在工作中找到機會和他密談。在明面上,他還有一個掩人耳目的身份——王宮護衛。

當艾爾文在病床上醒轉過來時,勉力地抬起眼皮,映入眼簾的是身著制服,站在自己面前的梟。

他此時打著點滴,面色蒼白而虛弱,掙扎著靠坐到床背上后,他問道眼前的男人:

“我昏睡多久了?……”

“兩天了……”他看著面前顯得滄桑的男人逞強地掙扎的樣子,黑色的眸中有不易察覺的情緒流露。

“……”而金發男人似是一愣,而后便伸手要去揭下手背上的輸液管,準備翻身下床。

“你干什么!?……”

梟慌了,連忙趕過去想制止他,那人卻道出了一個火上眉梢的事實:

“昏倒前我與吉克約定在三日后見面,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無可奈何,梟只得罷手,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有些艱難地起身,而后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耶格爾派沒有讓你趁這個機會偽裝成意外將我除掉嗎?”一邊打整著自己的衣衫,他一邊向男人確認著間諜行動的進展。

“我跟他們說還沒有拿到可以扳倒你的證據,他們沒有足夠的把握,不敢輕舉妄動。”而梟也鎮定下來,換回一副堅定沉著的眼神,他放任這個男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動,他相信他沒有這么脆弱,“如果無憑無據地貿然除掉你,調查兵團將失去控制。現在墻內的所有勢力都在虎視眈眈、卻又按兵不動。”

“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緊繃的弦不知何時就會斷掉……”艾爾文說著,走到病房的門前握住門把手,并留下了前去赴會之前對梟的最后一句話,“也許,是該尋找破局的關鍵了。”

破局的關鍵嗎?……

注視著金發男人離開房間,梟陷入了沉思。

【艾爾文……既然我幫不了你去處理那些事務,那么我只能幫你想想這個破局的關鍵了。】

而后,艾爾文與吉克約定的會面在城郊的一處小樹林中秘密展開。

“喲,你比上次見面時還要憔悴上不少啊?團長……”

以本體出現在他面前的吉克有點打趣意味地說著。而艾爾文心想剛從醫院醒來還沒休養幾天的自己,匆匆來此赴約,確實約莫看起來氣色好不到哪去吧……

兩人談到了“坐標”的處置方法,艾爾文說道已與耶格爾派保持互不通氣的狀況許久了,但自己派出了“雙重間諜”,足夠掌握對方的動向。而艾倫與吉克情報來往的途徑卻被艾爾文派切斷,他們占有情報上的絕對優勢與外交的話語權。

即便如此,一直放任“坐標”不管也不是辦法。與女王的談判失敗,希斯特利亞也站在了耶格爾派一邊。只要不將“坐標”的控制權握于手中,耶格爾派的存在就始終是一個威脅。

艾爾文讓吉克準備一只脊髓液針劑,他終究還是要對“坐標”下手。只不過,接受“坐標”的那個人不會是自己。一方面是因為吉克說超大型巨人與進擊巨人的力量無法兼容,另一方面是因為自己這個目標太過顯眼。

那么人選……便只有——

回到城中,他召來了梟,與其商量對策。梟臨危受命應下了繼承進擊巨人的使命,他沒有猶疑,倒不如說,他正是“為此而來”的。

但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做?

不可能強搶的。那太明顯,也會使雙方的沖突升級,將艾爾文派置于一個不利的境地。

而對于此,梟早已開始思考策略,他向艾爾文提出了一個瘋狂的計劃:

“將你自己……作為一個誘餌、一種籌碼……如何?”

午后的王宮辦公室內,拉起的黃色窗簾被窗外的微風吹拂而起。兩人在辦公桌旁相對而視,黑發男人面上浮現一抹危險的笑。

艾爾文先是驚訝,而后失笑。

一切似乎反了過來,以前都是自己對別人提出這些危險的提議,都是自己將別人當作誘餌。如今執棋的人,卻換了邊……

這次……要將自己的性命交予這個男人,來進行一場布局了么?

“好吧。我答應你……”

直視著他漆黑的眸子,他鄭重地道。

現今墻內,艾爾文派作為明面上掌控了外交與軍隊的勢力,成為了以艾倫、三笠、希斯特利亞為首的耶格爾派,以及以薩克雷、皮克西斯、奈爾為首的中立派的眼中釘。

自艾爾文從瑪利亞之墻奪還戰凱旋后,不少人因他“復興艾爾迪亞族,聯合墻內外抗擊馬萊”的主張信服其威信,加入了調查兵團,自愿臣服于他。

因而,在壁外調查已不復存在后,“調查兵團”也名存實亡,現在的調查兵團其實可謂正是艾爾文的私兵……

因此,墻內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位調查兵團團長身上。只要殺了他,就可以使權力的天秤傾斜。

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中,艾爾文就是那架天秤。

而梟,就是執秤的那個人……

梟獻計在耶格爾派中放出艾爾文位置的信息,引誘耶格爾派中的激進分子對其進行暗殺。當天,擔任宮殿守衛的梟會刻意將殺手放進宮中……然后,面對突然的刺殺的艾爾文,將以自衛的名義變身超大型巨人……

此舉自然會使整座宮殿夷為平地……特意將刺殺的日子選在中立派們召開會議之時,那么那時與艾爾文同處一幢建筑的中樞人物也會盡數死去……

這是一招能將令艾爾文派與耶格爾派都頭痛不已的中立派們都鏟去的計策……而梟在作為間諜向艾倫獻策時也會指出這一點。

“!……”

聽完了這一計策的艾爾文雙眼因內心的沖擊而微微睜大,表情有那么一瞬凝固在臉上。而后,他拉開椅子坐到了桌邊,閉眼、一手扶額,有些艱難而沙啞地道出了下一句話:

“……你是要讓我——進行一場屠/殺嗎?”

梟漆黑的眸子盯著那個在自己面前面露痛苦的男人,回答道:

“……這將是一場不得已的‘自衛’行為。”

“……”

男人皺著眉,陷入了一場長久的沉默與掙扎。

而梟一直不發一語地等著他,等著他做出最終的決定……

一場自衛行為么?……這是政治家的謊言。

這是謊言包裹下的屠/殺。

但他自然是明白的,一直都是明白的。

如今艾爾迪亞外憂內患、強敵環伺。墻內政見的不統一掣肘了自身的發展,頑固的中立派仍把控著經濟命脈和在貴族中的話語權,有許多不支持與墻外艾族聯合的人們站在他們那邊;潛伏的耶格爾派在女王的幫助下盤踞于地下,手握冰爆石的開采權,使得墻內的科研進程一再延緩。

而斡旋于墻內外的他,單是處理繁雜的事務便已殫精竭慮,自地牢內出來后緊繃的神經一直損耗著這個男人的精神……若持續以求穩的方法尋求可能的談判破局,恐遲則生變。

長久的磨折使他恪守的理智開始松動,在名為“魔鬼劊子手”獻上的掌控破局關鍵的策略下,使他心中的天平傾向殘忍與瘋狂。

是啊……需要打破僵局。

既然選擇了站上這個位置,那么便要做出著選擇去前進,便要遵循自己的誓言去前進。曾經想要調查真相的他即便犧牲士兵的性命也要前進,現在想要復興艾爾迪亞的他即便犧牲平民的性命也要前進……

這就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做法不是么?這就是自己這個惡魔的做法……

思及此處,他倏爾睜眼。一手捻在眉心,藍色的眸子卻倒映出血與火的猩紅……

梟站在一旁看著他危險地上揚的嘴角,他能感覺出對于這個慣于隱藏情緒的男人來說,這一稍顯猙獰的表情意味著他內心經過了怎樣的掙扎……

但他樂于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他想看到他,更真實的一面。

“你想出來的辦法真是比我還要瘋狂呢……”良久,沉寂的房間內終于又響起金發男人的話語,“不過……我就答應你吧。”

站了半晌的梟終于等到了肯定的答復,他看到男人在一瞬的表情失控后又將自己的情緒悉數壓下,此時那人的神情只透露出一股肅穆蒼涼……

是啊……自己又將做出這種惡魔般的行徑。

但既然選擇了,那么便要像從前為墻內艾爾迪亞帶來真相一般,如自己承諾過的那樣,再為艾爾迪亞帶來勝利。

這是一條只許成、不許敗的道路,這是一條只許進、不許退的道路。

即便,付出再慘痛的代價……

直到現在,他已經舍棄了安逸、感情,與人性。而自這個計劃起,他將把自己的性命化作誘餌與棋子交予這個劊子手去賭。

這是他第四件舍棄的事物——自己的性命。

除此之外……他還應該好好想想自己這個惡魔還該舍棄什么了……

一切都是為了執念的達成,與最終的勝利。

之后,梟找到機會在地下耶格爾派的據點中會見了艾倫,借向他匯報艾爾文的情報之機提出了這個暗殺計劃。

地下溶洞昏黃的火光中,成為耶格爾派首領的艾倫站在那個擔任間諜的男人面前。自那次改變墻內命運的瑪利亞之墻奪還戰后,已過了將近兩年。

此時十七歲的艾倫一頭中長的黑發,神情中透露著領袖的冷靜與威嚴,不復當初的熱血與沖動。而在他身邊擔任親衛的則是將頭發剪得更短的三笠,腰間仍掛著立體機動裝置的刀刃,隨時準備作戰。

“首領,我有一計能讓你除去艾爾文。”梟對著艾倫開口,如同在艾爾文面前獻計那樣此時對耶格爾派獻上計策。

只是,對方并不知道自己不是第一個聽到這個計策的人……

“哦?你還真是比我更想讓他死呢。”艾倫看著這個兩年前以舊中央憲兵的身份被希斯特利亞引薦來見自己的男人,試探著他的話語中聽不出感情。

而梟知道,其中潛藏著的是疑究與不信任。前半生都潛伏與黑暗中行見不得光之事的自己,是沒那么容易取信于這個年輕的首領的。

“你也知道,我是當初負責拷問調查兵團團長艾爾文·史密斯的中央憲兵。”他“開誠布公”地向艾倫強調自己的經歷,來給這招險棋附上足夠的合理性,“那時,我就注意到了這個男人十分危險。可惜他從我的手中溜走,又逃過了舊王政的絞刑,于是才有了今天。現在,已經有了他和吉克會面的證據,但他防備心很重。只有除去他,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

“……”艾倫注視著男人篤定的眼神,他的每一句話都與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是的。艾爾文·史密斯,就是墻內最大的威脅。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威脅!

必須鏟除他。也早就想鏟除他。

在與希斯特利亞稍有接觸后看到的未來,竟因這個男人而偏離了既定的正軌……必須除掉他,才能與吉克會話,將歷史的進程重新導向注定的未來,一個讓艾爾迪亞從巨人之力的奴役下自由解放的未來!

否則……艾爾迪亞人將永遠逃不出力量的囚籠。

那個男人想復興艾爾迪亞,而自己卻想解放艾爾迪亞。

這一切,也是為了阿爾明的在天之靈……

“好吧,我就答應你吧……怎么做?”少年思索些時,終于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而一個笑在梟的嘴角上揚起來。

他巧妙地運用了“八分實話、兩分假話”的手法,曾經拷問艾爾文是真,認為他危險也是真,但沒有點破的是,他并不認為那“危險”是貶義的……

一個情報不對稱的話術,就讓面前的少年上鉤了。

終究,還是太年輕啊……

“派出殺手去行刺他。”心下想著,面上仍是波瀾不驚地道出了自己的計策。

“!?……”而少年一驚,似是有些厭煩這個男人每次說話說一半的習慣,即刻反問道,“就這么簡單?”

“是的。就這么簡單。”而梟仍是將話說得云里霧里。

他在拿捏這個年輕人的心態,享受這種他在暗處享受了數十年的貓捉老鼠的游戲。這種攻心術對于那個金發男人并不適用,但對于眼前的這名少年,尚是手到擒來。

“……要做劊子手的話就讓我來吧。”也被兩人之間的文字游戲弄得有些焦慮,三笠接過話說道,眼神一凜。

而艾倫卻做出一個攔下她的舉動,他很高興她愿意為了自己手染鮮血,但此時今日并不若那天在森林中制住那個男人一般……

“不。”而這次梟倒是率先開了口,也終于不再吝嗇地解釋起周詳的計劃,“阿克曼來做的話太明顯了。我們需要派出一名隱藏耶格爾派身份的殺手,我會提供艾爾文的位置,并將殺手放進宮殿,而時間就選在——”

他頓了一頓,看到面前的兩人神情都緊繃起來,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而后道出了驚人的計劃:

“中立派召開會議的那天。”

“!?——”這個決定顯然令艾倫一驚,他追問道,“為什么是那天?”

“為了給我們的計劃留足后手。”知道對方會難以置信地追問,他不慌不忙地答道,“若暗殺成功,我會放出他與吉克聯絡的證據謊稱他通敵賣國;若暗殺不成,那么定是他化身為超大型巨人,而屆時——”

“!!……”聽到這里,震驚在艾倫放大的雙目中迸裂開來,喃喃地道出了一個不敢相信的后果,“屆時,當天與會的人都會和宮殿一起被炸得灰飛煙滅……”

“不錯。若事情真的走到這一步,耶格爾派將順手牽羊除掉惱人的中立派成員。”男人的眼神依舊平靜,嘴角殘留著陰森的笑,仿佛在說“這是一個橫豎都對耶格爾派有益的完美計策”……

“這可是屠/殺!……”而艾倫卻有些激動地上前一步,瞪大的眼中倒映出這個男人鬼魅一般的身影。

“是的。但這一切都將會是艾爾文·史密斯做的。”

“……兵不血刃,借刀殺/人嗎?……”思緒被其步步引導著,艾倫有些失神地微微低頭,一手按在額頭上,心中倒映出血與火的猩紅……

“嗯。倒不如說,如果他真的用這種激進的手段自衛了更好。我們不僅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除去中立派,還可以借指控調查兵團團長的屠/殺暴行一舉占據輿論制高點。”無視少年顯露的糾葛心緒,他繼續解釋道,言語中不帶一絲情感,卻是殺伐狠厲,“趁此東風,耶格爾派便可自地下傾巢而出,發動討伐投靠壁外侵略者的調查兵團的革命——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男人滴水不漏的計策與循循善誘的話語令艾倫陷入長久的震驚……

危險……

沒錯。這個男人太過危險……

不就像這個男人向自己形容艾爾文一樣,這個男人也同樣危險嗎……?

如果說艾爾文·史密斯是一種威脅的話,克羅巴·弗庫洛又何嘗不是一種威脅……?

他現在有些明白……為什么這個男人會在自己面前自稱為“梟”了。那個幾乎憑一己之力就建立艾爾迪亞復權派,讓父親來到墻內影響了墻內歷史進程的男人的代號……

同意他的計劃,不是與虎謀皮么?……

但,只有惡魔才能超越惡魔。

這個人視艾爾文為眼中釘,對自己來說是一個好的信號。

對……

就讓他們去斗吧,一山不容二虎。

反正,只要能與吉克見面,自己將以始祖巨人與進擊巨人之力控制下整個局勢,讓歷史繼續沿所見之未來前行……

(配樂BGM:7-b@$)

深夜。艾爾文站在未掩的窗邊,雖已處理完事務,卻仍是未眠……

他凝視著自己映于玻璃上的倒影,近日來思緒所系皆是不久后將要施行的屠/殺計劃……

數日后,自己將親手殺死總統薩克雷,駐屯兵團總司令皮克西斯,以及……憲兵團團長奈爾。

二十余年前訓練兵的時光又閃回在他的腦海中……

在黑夜的燈火下聽著自己訴說、又向自己訴說的少年。

那不堪的一日中那人憤怒地沖過來揪住霸凌者衣領的身影。

一同立志加入調查兵團的四人的歡飲談笑。

波光粼粼的溪邊兩名少年愣住的模樣。

而如今,當初的四名少年,兩名英年早逝,兩名分道揚鑣……

而如今,再不相見的那名少女,她丈夫的命卻被自己置于棋盤之上……

他開始有些厭惡自己。

僅僅是因為政見不同,便要殺/人嗎?

但,他也明白,這并不是單純的意見不同。不是少年們在餐桌邊口角之爭的意見不同。

更何況,單單是少年之間的意氣之爭,都能催生出暴行。

那么,在這場權力的游戲中,政見不同,也即意味著不共戴天。

他嘴角堅毅下沉,緊抿的唇下壓抑的是深邃的苦痛;他一手撫于窗面,手指在其上愈攥愈緊;他雙眼凝視自身,逼著自己直視著其中或決絕、或猶疑、或殘忍、或仁慈的情緒往返交復,一點一點將那雙藍寶石般的眸子割成碎片……

那碎片一片一片解剖著自己、切割著自己、凌遲著自己,讓他將自己的本性看得更透……

然后,他心底浮現出又一個對于自己的詛咒:

無論用多么逼不得已的理由勸說自己,無論用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加冕自己,雙手染滿鮮血是唯一無法更改的事實。

是的。這也是他早就在心中種下的詛咒。

如今,更加清晰地看著自己一點點墮入地獄、一步步滑向深淵……

他一直都清楚,這是用性命也無法償還的罪孽。

那么……唯有活著償還這一切!

神色一凜,他一手猛然敲碎窗戶的玻璃,而后在半空中死死握成拳,其上可見鮮血淋漓……同時,還未待他及得看清其上倒映著的自我猙獰的神態,碎裂的琉璃便將他投射于其上的自我割裂為碎片,既而一片片剝落,墜入窗外無盡的黑夜之中……

一股憤怒自他靈魂深處升起,對自我的憤怒、對世界的憤怒、對命運的憤怒。這是每當被逼至絕境時便會爆發出的憤怒,如野獸一般;這是足以給予自己力量的憤怒,如惡魔一般。

是的……活著償還這一切,背負著痛苦與罪孽前進。

“我會前進的。即便再痛苦……”

若要問為什么……

因為這是他早已立下的誓言。

既是詛咒又是誓言的誓言。

【若有一天需要做出補償,光是這條性命,根本不足以償還吧……】

【那就在我墜入地獄之后,堅信在有限的現在做下的決斷,定能創造出明天!】

獨白已成、詞畢曲終……

若能在此役中繼續茍活下去,那么便將這首終成之歌,獻與那個約定之人……

在自己取其丈夫的性命之后……

……

耶格爾派發動刺殺的前夜,也即那個墻內的大事件發生的前夜……艾倫正與梟做完行動前的最后確認。

燃著燭火的地下,他坐在石質的座椅上,一手置于扶手上托著腮,面上疲態略顯。似是想了許久后,他對著轉身欲走的黑發男人道出這些天來一直思索,并最終決定的一個打算:

“梟……事成之后,我希望你能扮演那個‘拯救人類的英雄’。”

黑發男人有些錯愕地頓步,聽著身后少年意有所指的囈語,不明其意,卻只回道: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話,我很榮幸。”

而后,男人的漆黑背影一步步沒入了燭光照不到的陰影盡頭,地下的空間內惟余置身石座上的少年。

原定阻止發動地鳴的自己,化身人類的英雄的少年已經不再了……

這兩年來,他一直在物色另外合適的人選;如今,便讓他將這個未來押在那個名為“梟”的男人身上吧……

隔天,事件的發展按照計劃進行著。

當艾爾文如往日那般在午后的辦公室內處理文件時,卻早已做好了應對接下來將會到來的殺手的準備。

于是,當身后的落地窗倏地被由外沖破時,他即刻果斷地回過頭。

而后,他眼中放大的是持著立體機動裝置的雙刃襲來之人的身影;年輕的刺客眼中放大的則是金發男人朝他伸過來的手,以及——那手掌上早已劃開的一道傷痕……

當天,宮殿內正召開中立派們的會議。

由大理石制成的白色長方形會議桌上,端坐于盡頭的是總統薩克雷,仍因炎熱的天氣將兩只袖子卷起;坐于左側的是一干貴族代表以及皮克西斯司令,面上低沉肅穆的神態昭示著近況的嚴峻;坐于右側的是內務議員們與憲兵團團長奈爾,他更是一邊蹩著眉頭,一邊參照手中拿著的文件展開議題,語帶愁意:

“近來反對與墻外艾爾迪亞人結盟的貴族們也是不斷上書……連憲兵團內部也是人心惶惶,有的士兵向我反映‘不知為何而戰’……”

“自那起戰役之后已經兩年了,這墻內的形勢愈漸嚴峻啊……”聽著奈爾面帶愁容的匯報,薩克雷也慨嘆道,“沒有向貴族們解釋道政府并沒有對外結盟,而是尚在商談嗎?”

“……”看著薩克雷轉頭問向自己,奈爾似是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無奈地輕嘆一口氣,匯報道在場的人們都不想面對的事實,“這套說辭已經用了兩年了,但‘商談’的結果越來越無法服眾……現在連三大兵團之間都是心不齊的,有的貴族喝斥我們政府……是無能的中央……”

“……也對啊,”聽到這般無可奈何的事實,薩克雷雙手交疊在下巴上,雙目透過鏡片注視著遠端的落地窗,“畢竟是連身為墻內象征的女王都無法取信的中央……地下耶格爾派的行動也是我們無法掌控的。”

“所以被稱為‘中立派’的我們才會在這里召開會議。”在會場慘淡的開場白中,皮克西斯環視與會諸人一圈后說道,宛如定海神針,“那么……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該決定如何處置調查兵團了。”

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他身上,每個人皆神情緊繃,額尖懸著一滴冷汗。

處置調查兵團。

這是墻內的執政者們幾十年來都商議不斷的話題。

調查兵團,對于端坐于權力交椅上的政客們,一直都是一把雙刃劍。

既是主動出擊、排除威脅的矛,也是改朝換代、自我裁決的刃。

舊王政曾千方百計地阻止調查兵團的行動,以保護維持統治的秘密;如今,新王政卻也要對這支無法掌控的危險軍團進行又一次的裁決……

這一切,也是因為有那個男人在……

那個危險的、總是要到遠方去的男人。

那個在幾十年間維持著調查兵團向外航行的航向,如今業已成為調查兵團精神象征的男人。

那個數度被王政威脅性命,數度與王政立場更迭,如今又站在王政對立面的男人。

這是他們避不過的話題,這是他們避不過的人……

“與現調查兵團團長艾爾文·史密斯的對談,也只有兩年前在地下牢房的那一次吧,奈爾?”會場內久久壓抑的沉寂終于被薩克雷的詢問打破,而問題指向答案的所有者奈爾,“你對現在的調查兵團,怎么想?”

面對薩克雷投射來的目光,奈爾微微低下了頭,內心的糾葛再度浮出水面。

【為什么,你總是與我們想法不同;為什么,你總是一言不發地做著危險的事;為什么,你總是要前往無法名狀的遠方?】

【艾爾文……】

雙手置于光滑的大理石桌面上,奈爾陷入了沉思。

他曾背棄承諾、與之分道揚鑣;他曾回心轉意,欲向他致以歉意;他曾大失所望,對他保持距離;他曾以為自己看透了他……

【艾爾文,你這個該死的、不讓人省心的混蛋……】

思緒沉底、眼神閃爍、冷汗滴落……一番掙扎后,他抬起頭來,悻悻地說道:

“那時他和我說,‘他會前進’……也許,我們應該正式和他進行一次約談?……”

“和他談談嗎……”聽著奈爾的回答,薩克雷若有所思,鏡片下的眼神內卻有一股狠厲的神色,“皮克西斯呢?你怎么看?”

薩克雷很懂,很懂那個男人的本性。

當那天他在馬車中對他說出“你其實并不想死”時,他就明白了,那個男人是與自己同樣的危險人物。

烈酒,并不會因為陳放在一邊就失去其烈性,只會因歲月而愈漸濃烈;野獸,如果長期任他自由馳騁,更是會長出利爪與銳牙……

因而他想聽聽識得酒滋味的皮克西斯的意見。

而皮克西斯也陷入了沉吟。

【終究是又走到這一步了嗎……】

他曾問過那個男人對于斗爭的看法,他說“當人數減少到一人之下時,便不會有斗爭了”;他曾在那個男人的病床邊等他醒來,并帶著玩笑地說“要陪他一起下地獄”;他曾以為他能成為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事實上也實現了,但卻沒有永遠的朋友……

當斗爭因想法的不同再度顯現開來時,當利益的天秤在多方的斡旋下傾斜時,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我認為,是談是戰,應在周詳評估目前的形勢后再做斟酌……”

他終于還是開口了,一手半掩于面上,一如那日艾爾文在政變前找他相談時的動作。

“嗯——”薩克雷做出了肯定的答復,然而他話語的尾音,終是沒有落下……

(配樂BGM:ERENthe標)

下一瞬間,一股爆流沖破了薩克雷身后的議會大廳墻壁,強烈的沖擊波霎時襲卷了整個空間,將在場的所有人以及大理石的議會桌都化作了灰燼……

與會的眾人都未及得反應,便在劇烈沖擊之中瞬間蒸發,于空氣中灰飛煙滅……

是戰是談,艾爾文終究是沒有給他們做出決斷的時間,先下手為強。

在王宮的廢墟中,置身于超大型巨人中的他俯瞰著腳邊的混亂,宮殿周圍的人們驚慌失措、開始了動蕩,整個希娜之墻內因這起突變而失了安寧。

他感受著第一次化身為超大型巨人殺/人帶來的異樣,薩克雷、皮克西斯、奈爾等中立派的人,以及宮殿內的平民,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即被自己變身帶來的沖擊悉數殺死……

而此時他巨大而沒有皮膚的手中握著的,是那名來襲的刺客。他一開始便刻意控制了力量沒有將其殺死,向他伸出去的手在變為巨人后如設想那般準確無誤地握住了他。

既是保護,也是抓捕。

他要留下證據,耶格爾派密謀行刺的證據。

被他俯視著的地表上,身著護衛制服的梟正聯合調查兵團的其他成員一同攔住混亂而激憤的人群。此時熙熙攘攘的王宮外,耶格爾派的人也從地下通道中走出來,觀察著這場混亂事軼的走向。

他攤開手掌,調查兵們用立體機動裝置上來帶走了他掌中的那名刺客。而后,他解除了超大型巨人的變身。

眼前的蒸汽散去后,他看到梟在自己眼前攔住了前來質問的人。人們質問著,想要一個解釋。

解釋。他當然會給人們一個解釋。

不過,這是在梟“重操舊業”之后了……

艾爾文下令下去,扣押自己俘獲的行刺兇手,并讓調查兵團成員兼王宮護衛的梟親自對其進行拷問。

兇手在梟惡魔般的酷刑下終是招供,僅在這起“王宮行刺案”的隔天,被虐待得不成人形的行兇者便被推上處刑臺梟首示眾。

這起事件經施害者的口供披露,被定性為調查兵團團長艾爾文·史密斯在耶格爾派兇殘的報復行為中,情急之下自衛而導致的悲劇。

觀看著處刑的人們震怒著,向耶格爾派討要著正義。導火索終被點燃,一場動蕩的紛爭一觸即發……

心知中計的艾倫激憤交加,然而拿不出證據來洗刷冤屈。

在暗潮與明浪交迭的紛復之下,艾爾文當機立斷,要求耶格爾派三天內交出首領艾倫·耶格爾與女王希斯特利亞,否則便以為禍亂政、包藏禍首、挾持女王的罪名對其實施武力鎮壓。

(配樂BGM:hope of mankind)

這一最后通牒下出的第二天夜晚,一位意料之外的訪客卻造訪了艾爾文……

來人有著一頭黑色的長發,一雙黝黑的眸子卻已失去神采,這是一名容貌與記憶中幾無二致的女子……

背對著他的金發男人以余光瞥見了來人的身影,似是并不打算轉過身去,只有些沉痛地閉上眼。

“艾爾文……別來無恙。”

身后,女子幽幽開口了。“無恙”之語,卻無“無恙”之意。

“見せかけの希望を説いて,夢をちらつかせはしない。慘狀だけが,現狀そのもの……”

而她面前,忽地傳來一陣歌聲。男人就這么背對著她,兀自唱了起來。他的歌聲貌似沒有太多起伏,如大江大河一般,卻是掩藏著其下的波濤浪潮……而后卻如振翅的雄鷹一般陡入高亢,仍是雄渾不減。

“終わりなき crisisの中,兵を導き続け。何を捨て去ったとしても,繋ぎ止める hope of mankind……”

一邊唱著,他漸漸轉身,雙手背于身后,高歌著;高歌著這首二十余年前女子留下旋律的歌,高歌著這首他在二十余年間用血與火書寫下的歌……

女子有些錯愕地注視著在自己面前歌唱著的男人,他的眼中因多日未眠而帶上血絲,短利的金發如少年時那般梳成三七分,飽經的風霜使少年的面龐雕刻上硬朗,而昔日的少年此時正以一副極為嚴肅、甚至有些沉重的神情唱著這首特別的歌……

這是他送給昔日女孩的禮物,為了完成這首歌,他用了二十余年的時間,也與女子錯過了一生。

他不知道她是否能明白自己在這般如敘如訴的演唱中所包含的情緒……但此時,面對女子的突然造訪,他仍將實現諾言,親自把這首歌唱給她聽;將發自內心深處、滿載掙扎的獨白,也一字一字地念給她聽……

“無慘に散った,餌食となった。有志にいつか,償えるなら,命ひとつじゃ,不足だろうが。地獄に落ちた,その後でなら,限りある今,下す決斷が,明日を創ると,信じている……”

在之前旋律的起伏后突然導入的獨白是遞進著不斷加快的短句,此時,方才的字字句句中極力壓抑著的心緒也些微地流露。自我詰問的語句宛如將交錯的暗潮浮上看似平靜的湖面,久久未曾平息……而后卻又倏爾被蓋過這些細屑浪潮的驚濤所取代。

“捨てたものは限りなく,得たものは僅かでも。挑む限りゼロじゃない,可能性はまだ……”

仿佛是為了結束漫長的輾轉與沉郁,歌曲的結尾再度以激昂的旋律畫下句點。猛然上揚的音浪似是強行沖破因猶疑帶來的陰霾,強制將重重心緒按下,轉而面向前方而奏、登上高臺而歌……

歷經麻木般平靜,彷徨般沉吟的眼神,終在曲末恢復毅然般堅定。

悲歌慷慨,這是他人生的寫照。直至將那悲意都化作了長風之中的歌謠,幾不可見、幾不可聞……

曲畢,他再度陷入沉默,只是微微俯視著面前的黑發女子,藍色的眸中倒映出她因情緒糾葛而微微顯得猙獰的面容。

“這是……”良久,女子終于開口,卻是質問道,幽黑的眸子中飽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你用我丈夫的鮮血寫成的嗎!?”

男人沒有應聲,只是負手而立著,宛如一塊磐石橫亙在女子面前,一塊不移的磐石。

“不、不只是我丈夫……”而女子仰視著那雙記憶中的藍色眸子,言語中染上悲憤,“還有那么多人的命……你這二十余年間,都是這么做的,是嗎?”

詰問的言語宛如一顆石子,被擲入無波的深潭,在看不見的深淵攪動起暗潮。那湖面卻覆上一層薄冰,將泛起的漣漪也悉數隔絕。

不帶一絲感情地,男人開口道:

“是的。”

簡短的話音在空氣中消散,他看到女子的嘴角有些凄涼地往下抿了抿;而后,一瞬的悶痛與一聲脆響同時于他的左頰上綻放……

女子甩了他一個耳光,決絕而悲戚地。

這一巴掌,埋葬了她對他曾有過的一絲情愫,她未曾對他說出口的情愫,他未曾回頭抓住的情愫……

眉間斂去所有情緒,男人許久才漸漸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女子淚水幾要決堤的臉龐。

而女子與那雙藍寶石一般的眼睛對視了最后一眼,在心中,男人沒有任何感情的冷血神情,不再與記憶中金發碧眼的少年重疊。

下一秒,女子奪門而出。

(配樂BGM:counter?attack-m’aenkaind)

轉天,耶格爾派果然選擇了負隅頑抗。艾爾文在與梟商討后,決定正式發動“耶派清剿計劃”與“坐標奪還行動”,將對據守地下街、誓死抵抗的耶格爾派進行一場冠以正義之名的鎮壓與屠/殺……

在“王宮行刺事件”爆發后的數天內,各地的貴族、商會、平民等皆部分出現不滿艾爾文派的起兵反叛行為,有些地方的駐屯兵團也舉兵起義。艾爾文派憲兵團前往各動亂地區聯合駐屯兵團控制形勢,調查兵團則被他調遣至“耶派清剿計劃”中對耶格爾派執行作戰。

帶領調查兵團以武力突入地下耶派據點,他則將再度化身超大型巨人,親自抓捕耶派首領艾倫·耶格爾,并掃除其親衛三笠·阿克曼……

“我們一起想出的計劃,正是‘瘋上加瘋’呢……”

在王宮別苑的新辦公室內,艾爾文在與梟制定完作戰計劃后,有些感慨地如是說道。清晨透過落地窗投來的黎明光影將二人的輪廓鍍上一層清薄的銀輝,窗外的別館空地上則是整齊整列于他腳下的調查兵團,正嚴陣以待、翹首以盼著他們指揮官的御駕親征、共同作戰。

“哼,誰說不是呢?”

梟煞有介事地回道,看著那個男人步至巨大的落地窗面前,俯瞰著他的兵團……

仰望著他們的領袖來到窗邊,士兵們士氣高漲。他們紛紛立正,右手握成拳一同置于左胸之上。這一舉動勾起了艾爾文許多的回憶,而如今,卻是“物是人非”……

“向艾爾文團長獻出心臟!!”

身負自由之翼的士兵們慷慨激昂地一齊呼喝著,這一口號已與以往不同,這一口號并沒有經過他的授意,這一口號象征著一個新生的黎明……

西邊,太陽已冉冉升起;腳下,進擊的號角吹響。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不凡的黎明……

數千名調查兵以立體機動裝置降落到了地下街的入口處,他們皆攜帶著最新改良的對人立體機動裝置。地下街的入口緊閉著,內里是死守在通道上的耶格爾派成員。調查兵團運來了爆破裝置,炸開了通往地下的大門。

他們欲圖向內突破,但狹窄的通道仍被耶格爾派牢牢把守著,雙方在短暫的交火后,調查兵團傷亡更甚。此地易守難攻,若繼續僵持下去,即便能勉力突圍,兵團也會損傷慘重……而在局勢陷入僵局之時,一個龐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士兵們的后方。

無可撼動的超大型巨人步踏著蒸汽與烈火朝著地下街的方向一步步襲來,士兵們皆為他讓開一條路,注視著他,護于他左右。

山壁一般的黑影籠罩了地下街的入口,耶格爾派的成員們驚懼著、惶恐著、絕望著向頭頂上的龐然大物仰視而去,看到他沒有眼皮的雙眼正俯視螻蟻般地俯視著自己……他們慌亂了,以槍支狂亂地掃射著眼前巨大的怪物,然而只是徒勞。

而后……他們看見那巨獸抬起了腳。

艾爾文重重一腳向地下街入口后方的地表踩去,頃刻將之洞穿踐踏。縱使置身于遠在50米以上高度的巨人后頸中,他也好似聽到了地下之人的嚎叫。被灌入地下的勁風吹襲的人們的嚎叫,魂斷于他腳下的人們的嚎叫。

這是他第一次以超大型巨人之力踩死人類。

被踩踏成肉醬的人類的鮮血、內臟、骨骼附于他巨大的腳掌之下,卻在超大型巨人的極熱蒸汽下漸漸熔化……

而后,他看到士兵們歡呼著朝被他開了個大洞的地下突擊而入,其中包括穿戴上對人立體機動裝置的梟。

他則繼續以巨手撬動著前方礙事的大地,將庇護著耶格爾派的地表掀開,以為調查兵團帶來更多的空間。

隨著戰事逐步倒向調查兵團這邊,耶格爾派固守的地下大門業已洞開,大量成員或死或俘、失去了戰斗力。梟也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帶領幾名精銳前往錯綜復雜的地下尋找被保護起來的希斯特利亞。

而一陣沖破天際的亮光后,進擊的巨人終于出現了……

他四肢都被硬如金鐵的硬質化覆蓋,手持雙刃的三笠坐于其肩上,而兩人的眼里都寫滿了狂怒的憎恨、凜冽的殺意、與熾烈的戰火。

一切的一切,皆鎖定、對準、釘住了那個男人,那個置身于超大型巨人后頸中的男人。

(配樂BGM:Vogel im Kafig)

下一瞬,進擊的巨人的怒吼震裂了天際,震顫了周遭的調查兵,卻震不退眼前的紅色巨物。所有人都自覺地為他們讓出了斷垣殘壁之上的戰場,陰云密布的天際在這肅殺之氣中劈下一道響徹云霄的落雷,暴雨旋即傾盆……

在這冗長而包含憤怒的吼聲中,三笠自進擊的巨人肩上一躍而起,立體機動裝置的鉤爪飛射至了超大型巨人不會被蒸汽消耗的牙齒骨骼上。

雖然突然降臨的暴雨限制了超大型巨人的蒸汽,但也不是能輕易被兩人制伏的目標。艾爾文與兩人都深知這一點,他沒有直接放出蒸汽,而是一手抓住了三笠的鋼索,欲將其甩擲出去,同時觀察著腳下向自己跑來的艾倫的舉動。

被抓住繩索的三笠在半空中一滯,而后便迅速讓鉤索自動脫離,轉而以新的備用繩索繞到了艾爾文后方。這是經過改良的立體機動裝置,能夠自動脫鉤,并更換備用繩索。

不得已用后頸釋放的蒸汽來吹飛襲來的阿克曼殺神,艾爾文控制了蒸汽釋放的范圍讓其集中鎖定身后的目標,以節約肌肉組織的消耗。

而在他因釋放蒸汽不得動彈的時機,帶著硬質化的艾倫也跑至了超大型巨人腳邊……

他當然不會再向當初那樣傻傻地抱住這只龐然大物的腳不撒手,知曉那是徒勞;同時,他也沒指望能讓三笠再次效仿阿爾明,像打倒貝爾托特那樣贏得這場戰斗。同樣的計策,只能適用于當時的情況。

看著眼前這個紅色的巨人,現在置身于內里的混賬當初直接搶下貝爾托特,害得阿爾明枉死的樣子又歷歷在目……

進擊的巨人內部的艾倫發出不甘而暴怒的低吼,繼而猛然以硬質化的勁足步踏地面,一躍而起,后而又以手掌延伸出硬質化的“鐵制觸手”。觸手插到了超大型巨人的腹部,他以此為跳板攀援而上,這是他對硬質化能力的進階開發與運用。

被蒸汽擊退的三笠面上帶上了燙傷的痕跡,不得不暫時飛離超大型巨人身側,看著艾倫與之纏斗著。

行動遲緩的超大型巨人無力阻止進擊的巨人以硬質化在其身上攀行而上的舉動,只得等他來到自己后頸處,再噴出熾烈的蒸汽以應。

而這一暴烈的蒸汽攻擊被艾倫雙臂交疊于身前的硬質化護盾擋開,同時他雙足延展出硬質化的觸手附于超大型巨人肩上,令自己不被爆流轟飛。

暴雨使威力大打折扣的蒸汽不足以直接卷走已襲至后頸處的進擊的巨人……

【得手了!!】

艾倫透過進擊的巨人的眼睛看著眼前的紅色后頸,正要以硬質化的雙爪向前擊去——

忽地,攀援于超大型巨人頸后的他猛然感到一陣劇烈的失重,以及隨之而來的強烈眩暈。

超大型巨人竟忽地向側面翻身而去,由于高度極劇降低帶來的失重比起蒸汽來更是一種難以抵擋的沖擊。

從來沒有在貝爾托特身上見過這種動作的艾倫一時及不得反應,被從高高的后頸上甩了下來,重重地摔到了被雨水沖刷而泥濘的地面上,后腦些微震蕩。

原來,有著難以預料的新絕招的,并不僅有自己這邊。

“艾倫——!!”

一旁的三笠立刻趕過去查看倒地的艾倫的情況,而艾爾文自然不會給他們喘息之機。意識堪堪恢復的艾倫看著上方投來的黑影,千鈞一發之際抱著跑過來的三笠翻身滾出超大型巨人鐵蹄落下的范圍,在雨地上濺起簇簇水花。

緊接著,巨足再度沿著他們奔逃的方向掃去,兩人只得倉皇逃竄,直至躲到一處掩體后面。

“艾倫!……”半蹲在廢墟后方的三笠焦急地喘著氣,黑色的短發被急雨浸濕黏在面上,對一手捂住頭的進擊的巨人說著,“你用硬質化接近他會被甩下去的,由我來誘敵!他無法抓住我,我用改良后的立體機動裝置不會被他找到破綻!”

身后,超大型巨人踢開廢屑堆的巨響混雜著瓢潑的雨聲來襲。艾倫無奈,情急之下只得同意三笠的提議,再度展開作戰。

而此舉……卻是同意了一個令他在短暫的余生之中后悔萬分的提議。

三笠自廢墟的掩體后飛了出去,再度瞄準眼前難纏的超大型巨人。雨幕阻隔著兩人,卻阻隔不了勢不兩立的心情……

旋轉著噴出的氣體另她在半空中化作一個殺戮的螺旋,將周圍的雨花都于身畔彈開,她猛地襲向超大型巨人左側,砍下了他的左臂。

艾爾文并不想在雨中浪費蒸汽來阻隔三笠的近身,而她則要盡可能地斬斷超大型巨人的四肢來削弱他的力量。

斷裂的巨臂猛然脫落到一側的地面上,驚動了一些在此顫抖的調查兵團士兵與耶格爾派成員。還未及得化作蒸汽的巨大手臂砸落于此,飛濺起泥潭上的烈雨。被驚動的人們驚異地仰頭看向不遠處的可怖戰場,那是他們絕對無法插手的怪物之間的決斗。

雙方的首領正在這場降罪罰滅的雷雨之下進行著一場曠世鏖戰,多年的宿怨在暴降的雨點之中盡數揮灑,今此一戰,便是成王敗寇、不死不休。

而后,一道驚雷劈下,伴隨著炸耳的雷鳴,眾人以及艾倫都看到了一副急轉之下的景象——

剛砍斷超大型巨人左臂的三笠正要回身、拉動立體機動裝置去卸掉其右臂,甫一回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只沒有皮膚的巨掌……

【不——!!】

心底急切的怒吼在驟烈雨聲的掩蓋之下都不及得發出……艾倫只見得三笠霎時間被那通紅的巨手拍落!!

三笠被超大型巨人像拍蚊子一樣一掌擊落在地面上,于泥淖的雨溝中滑行數步……脊柱摔斷的痛苦使得她不住地呻吟出聲,雙刃因無力緊握而松落到積水的地面上,啷當輕響。

艾爾文故意沒有回避左臂的破綻,卻是將計就計、請君入甕。

立體機動裝置縱使已經過繩索的改良,加入了自動脫鉤的設計,但并未從根本上改變行動方式。

三笠的動作沒有逃過使用了這個裝置近三十年的他的鷹目,于是他成功預測了其行動,將之一舉擒獲。緊隨其后地,他更是沒有一絲猶豫地發動了乘勝追擊……

【不——!!】

眼睜睜地看著投于女子身上的黑影愈漸放大……艾倫再度在心底絕望地呼喊著,拼了命地想要跑到女子身前,全身硬質化的覆蓋宛如使盡渾身解數凝結起來的一口氣。

然而他卻覺得怎么跑也跑不動……是方才腦震蕩帶來的后遺癥么?是被雨水沾濕而濕滑的地面么?還是這短短幾步中漫長的悔恨?……

如果早一些,沒有聽信那個男人的謊話前往地下室……如果早一些,沒有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害死阿爾明……如果再早一些,像了解104期的伙伴那樣去了解他……

一切會否不同?……

如果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那么錯估敵人只會招致毀滅……

最終,自己沒能了解那個名為梟的叛徒,也沒能了解那個名為艾爾文的惡魔……

他的思想、行為、判斷輕易地被這兩名危險人物看穿,而自己卻看不透他們……

……于是才會是現在這樣子吧?

來不及了。

在全身硬質化的進擊的巨人未及得護上去之時,超大型巨人的鐵蹄業已落下……仿佛已聽不到那巨足踏下的悶響,進擊的巨人無力地跪倒在那足邊,那足下有血水汩汩四溢淌露,周遭卻唯余綿密的細雨叩擊于石板上的聲聲作響……

而后,無情屠戮的巨人抬起了他生殺予奪的鐵足,那景象呈現在艾倫面前。女子被踩踏成薄薄的一層,鮮血在驟雨的沖刷下漫溢為一汪血泊……

他想叫……卻叫不出聲,唯感精神瞬間傾塌崩潰,宛如身上硬質化的碎片一般片片剝落。之后,他感到超大型巨人的手掌抓住了他。

面對失去斗志的敵人,艾爾文仍然沒有松懈,為以防萬一而捏碎了他全身的骨頭。而后,失去了意識的進擊巨人自然成為了艾爾文派的甕中之鱉。

雨淚沖刷著血水,暴露于蒼穹之下的地下街血流成河,鮮血混雜著雨污被地下層層疊疊的排水管道清除出陽光照不進的地底空間,靜水流深,宣布著黎明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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