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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章節六十九 回路空間(上)

  • 雙世暗涌
  • 北冥妖夭
  • 7211字
  • 2024-02-29 22:45:47

接下來的兩天,巫族以南北區域為單位,在以江楓為首的各大驅魔師們的督促和執行下,小到剛出生三周的巫嬰,大到一兩千歲的老巫師們,都陸陸續續完成了附身物的清查,效率之高,快如閃電。

然而,由于窺探符印極其隱蔽,巫族自然沒有查到什么實質性的異常,也沒逮到一個“活間諜”。但是,經過他們這次的大規模清查,異界的“附身物窺探行動”被極大阻撓了。

窺探符印原本能像“傳染病毒”一樣,當被附身者與他人接觸時,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復制到接觸者身上去,從而輔助密探們遠程“探查”巫族內部的情報。除非是遇到了巫力高強、經驗豐富的驅魔師,才有可能被察覺出異樣。不過,即便如此,符印也不會留下什么蛛絲馬跡。

在這兩天里,凡人遇襲事件也頻頻發生,不同的城鎮、村莊,都有魔物作祟。這些魔物幾乎都是流亡到現世界里,潛伏了多年的逆黨余孽,打著他們死灰復燃的招牌,跟地鼠似的,時不時從不同地方冒出來,施展招數,汲取凡人精魄。

烊城的天晴不過三日,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著雨。此時,是一個灰蒙蒙的午后,一輛載滿人的公交車平穩地行駛在橋面上。

車窗外的雨聲格外催眠,在路過上一站臺時,后排幾名中學生還活躍地嬉笑打鬧著,現在,整車的男女老少都跟集體犯了困似地,開始打瞌睡。

這午后安靜的氛圍并沒影響到司機小李,他時常會在太陽穴上抹一滴風油精,以保持清醒地駕駛。

駕駛室外忽而吹進一縷風,濕潤冰冷,隱約裹著血腥味兒。小李皺了皺眉,這時,一兩黑色轎車風馳電掣地從左側駛過,又別在前方左右亂竄,接連超過五六輛小車后,兀地,竟剎停橫在了路當中!

“砰!砰!滋——”

臨近的車輛來不及避讓,連環撞得面目猙獰!那輛黑車被擠出了橋欄外!

“咚??!”

二十米高的橋下傳來一聲巨響!黑車頭朝下栽進了水中!

公交車眼看也要撞上前面的車輛,司機小李緊緊穩住方向盤,拉急剎,霎時,“呃”——

一個嘶啞的聲音冷不丁躥入了小李的腦子里,蓋過后排的驚呼聲,魅惑地對他說:“沖出去!”

沖出去?嗯?

緊握的方向盤居然不聽使喚,猛然打右轉,笨重的車身即刻向左傾斜著,沖斷了橋欄!

公交車竟直愣愣地沖出了橋面,一頭往橋底下栽!車里的乘客東倒西歪,橫七豎八地跌倒在地,有的甚至被擠撞到了擋風玻璃上!小李雖系著安全帶,額前卻也磕出了鮮血。

他驚悚地發現,此時,公交車頭正朝下,尾部被什么力量牽引著,整個車身懸在了二十米高的半空中,底下,那輛墜入江里的黑色轎車眼見著已沒入了江底!

附著在公交車尾的力量將他們一點點往回拉,這時,江里突然翻出一大片漆黑的水藻,大面積漂浮在江面上,像磁鐵一樣,竟發出強勁的吸力,把公交車往江水里吸。

車尾的力量似乎抵不過這股吸力,公交車又下墜了十幾米,眼見著就要墜入江里了,里面的乘客支撐不住,陸續跌墜到了擋風玻璃上,擠趴成一堆,玻璃開始冰裂。小李被安全帶死死地卡住,臉已漲成了豬腰子色,不用等到落進水里,怕是就要窒息死了。

兩股力量拉扯著,這時,一片光霧籠罩住車身,明暗交替間,像是有誰撕開了空間的縫隙,天旋地轉后,只聽“哐當”一聲巨響,公交車竟平穩地回落到了橋面上!

此時的橋面已彌漫著霧氣,能見范圍不及十米,周遭安靜及了,似乎空無一人。連綿的陰雨順著車窗流淌,車里的乘客驚魂未定,即使個別傷勢較輕的,現在也是一頭霧水,不敢輕舉妄動。

小李大口喘著粗氣兒,試圖打開車燈,發現所有控件竟都失靈了,連車門都不能打開!兩邊的窗戶也不知何時,死死卡住,一些人想跳窗逃跑都不成。

明明車窗有縫隙,可是窗外的世界好像開了靜音,濃霧繚繞中,細雨無聲。

這可怎么辦吶?奇怪的天氣、詭異的事情……

正當人們手足無措時,突然,車身猛地一搖晃,好像有什么東西跳到了車頂上,緊接著,成片漆黑的水藻竟沒來由地,開始像爬山虎一樣,從車頂至下快速生長,似乎在有意堵住透氣的縫隙,又釋放出令人乏力窒息、產生瀕死感的古怪氣味。

“救、救命……”

同車里的所有乘客一樣,小李也本能地開始呼救。霎時——嘩!一道光束從前面霧氣中打出來,緊接著,那些水藻就開始燃燒起來!

雖然能見度低,車內也聽不見車外的聲音,然而此時,小李竟看到在濃密的霧氣中,緩緩走出了一個撐著雨傘的高窈女子。繚繞的濃霧升騰翻滾,匯聚在她的傘沿下,竟生出了一絲絲耀眼的電光,若隱若現中,她曲線玲瓏的身影散發著一股神秘的力量,即使是肉眼凡胎,也能感受到一股非人類的氣息。

霧氣朦朧,雨滴靜落,她傘沿下時而顯現的下顎與脖頸,輪廓清晰柔美,讓人聯想到她可能長了一張骨肉均勻的俏臉,而她繚霧遮擋的纖腿覆在過膝窄裙下,線條緊致有力,膚色白皙,配上亮紫色的高跟鞋,精巧干凈,儼然年輕的白領模樣。

這頗具迷惑性的外表看得車里人一愣愣的,不知道對方是誰,是否善類。而她不動聲色,就能將匯聚傘下的霧氣變成電光火球,拋向車頂的“吃人水藻”燃燒起來,更是讓他們驚愕不已。

然而下一秒,公交車里的人就像被集體抽走了魂兒似的,兩眼一閉倒了下去,軟趴趴的像無骨木偶。

“滋滋滋……”

燃燒的“水藻”里忽而躥出一團黏糊糊的,看上去張牙舞爪的泥濘身影,試圖掙脫炙烤……

“您的回路空間……也救不了這些人……公主……”

它對站在車前的女子說,像橡皮泥一樣在火中伸展變幻著,車里的乘客此時都跟中邪一樣,一個個又被支棱起來,腳離地面懸浮在車頂上。

只見他們印堂烏黑,兩眼緊閉,嘴巴卻齊刷刷咧出一個詭異的笑,和音說:

“我們已經墜江了哦??!”

靜默,傘下的女子對此似乎毫無反應,也不做任何表態。

雨珠從她的傘面上,一滴滴滾落進蒸騰的霧氣中。

“怎么?嚇傻了嗎?哈!”

泥濘身影一邊納悶地嘲笑著,一邊說:

“看來王子殿下說的沒錯,現世界就是一個天然的食料場,連冷炘公主在這兒待久了,也變得膽小怯懦,亟待宰割呢!”

對方口中的“食料”,是指那些凡人,擁有鮮活精魄的凡人,顧曉幸知道。

“不過……”

泥濘身影從火藻里掙脫出來,猖狂地跳下車頂,展開布滿尖刺的“泥翅”,諂媚道:

“我們倒是很樂意邀請您,同我們一起分享……這些美味呢?!?

回路空間的雨霧飄飄搖搖。

“告訴冷熠,貪欲不仁終將被反噬……”

顧曉幸低聲說:

“……如果你還能走出這里的話。”

繚霧中,若隱若現著她唇邊的一抹清冷弧度。

“呵,你在威脅我么?”

對方眼珠一轉,雖有不滿,但還是警惕地四下張望。

它發現周遭的霧氣不知何時,愈發濃密,帶著危險的氣息向它圍獵過來。空氣中充滿了熾烈的因子,連滴落到它身上的雨珠都變得滾燙。

“那就試試看,你會不會被我烤成陶瓷咯?”

傘下傳來她輕柔的聲音。

泥影熟練地低伏軀干,開始扇舞起像蝙蝠一樣的翅膀,將細密的尖刺扇向四面八方,在觸探埋伏的同時,制造混亂。

可誰知,這正著了顧曉幸的道兒。

回路空間原本由于她的靈力不暢,變得極不穩定。如果空間坍塌的話,那些被她強留在這里的,車里人的彌留之氣將會消散,他們的真身也將溺斃在烊城的浦夷河中,被泥影奪走精魄。

因此,顧曉幸決定不動聲色,只暗暗維持已蓄的一點靈力,等待對方主動施法,然后再將它的法力吸進雨霧里,支持回路空間的運轉。

彌漫的雨霧驟然形成一堵風墻,擋在她面前,吸收飛來的密刺,越積越厚。

泥影忽然發現,那些被扇開的雨霧在吞進它的密刺后,竟像棉花一樣越團越大,裹挾周身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炙熱!

“您該不會……”

它晃了晃泥濘的軀干,逐漸停止了扇動,那些飄晃的雨霧也隨之靜止了。

它似乎察覺到了其中的貓膩。

“嚯,原來如此……您還真狡猾呢,公主?!?

泥影精明地發現,此時,它只有從外界施法,才能打破這空間的桎梏,然后再返回到現世界里,收割那些凡人的精魄。

顧曉幸見它果斷地又跳回到了車頂上,融進了那片燒焦的黑藻里,只露出半截泥身,開始感應著空間外,水面上的“吃人水藻”,企圖利用外界的分肢擊潰這里,然而,為時已晚。

“咯咯吱!”

只見空間一震,一大波熾浪襲來,將它熾烈烘烤,空間里的霧團也全然覆壓過來,將它團團裹住無法動彈,緊接著,一場天崩地裂,泥影就這樣被顧曉幸滯留在了坍縮的回路空間里。

回路空間縮成一個點后,像灰燼一樣消散了。映入眼簾的,是現世界的浦夷河大橋上,慘烈的車禍現場。

顧曉幸站在橋邊上,看著那些倉皇忙碌的身影,其中,或許還混入了喬裝趕來的巫族人。

橋下,救援隊還沒趕到,可那輛墜江的公交車里,司機和乘客都已安全回到了岸邊上。他們正癱坐著,一頭霧水,失去了墜江時的所有記憶。

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濕漉漉地出現在了這里,也不知自己剛剛才撿回了一條命。

然而先前那個因為魔物的襲擊,招致連環車禍而墜江的黑轎車司機,以及在車禍中喪生的人,就沒那么幸運了。他們的精魄都被冷熠的追隨者們取走了。

這原本是一個普通的午休,顧曉幸所在的公司——盛烊城投集團基于前段時間因“臺風與暴亂”造成的損失,正在籌備一場大型的“災后重建”活動,其中包括以“營銷和維護”為目的的主題晚會,需要廣而告之。恰好,電臺安排茉莉帶兩名新人過來踩點。

她與顧曉幸約好午休時,可以在公司樓下小聚,然而當顧曉幸改完策劃方案,準備下樓赴約時,一個帶有禁器符號的畫面竟沒來由地,炸入了她的腦子里,就像屠城那晚一樣。

畫面中,她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在附近的大橋上橫沖直撞,車頂上矗立著那個“長頸細腰,上下均呈喇叭狀”的禁器符號。她知道,是那幫魔物又在現世界作祟了。

其實,也不是每次出現這個禁器符號時,她都能感知到。這種能力對她而言,似乎是隨機又不可控的,或許與她當時的靈力狀態,以及符號的距離遠近有關。

她厭惡這種無法掌控的被動感,更厭惡這種亂入的感知方式??僧斔翱匆姟逼忠暮哟髽蛏险诎l生的災禍時,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趕到了這里。

當她幻影來到這里時,黑車已經墜江了,她看見泥影正攀附在公交車頭上,蠱惑司機墜江。她用新覺醒的靈力阻止這一切,然而在與對方僵持的過程中,靈力還是時強時弱,施展不流暢。就好像靈力有它自己的想法,在調動時,難以持續地與她的意志契合。

她在異界時,已經找魔醫和靈力師看過了,排除神元里那道法力壓制的干擾,她新覺醒的靈力之所以使用不暢,或許與她施法時,某種潛在的心理因素有關。

“公主,那邊那兩人在看您,他們是驅魔師。”

身側有女官對她說,示意她看向另一邊。這女官是冥朔精心為她挑選的,“能夠信賴”的召喚者之一。

顧曉幸在回路空間里與泥影周旋時,就讓她喬扮成記者模樣混在人群中,里外接應。

“那幫‘逆黨’趴在橋底下竊取凡人精魄,一見驅魔師趕來,就鉆水里溜走了,目標明確無心戀戰?!?

女官以旁觀者的心態訴說著,細眉柳眼間神色平淡。她的職責是保護顧曉幸的安全,至于這場禍亂本身,例如有誰因此丟了精魄喪了命,都不在她的關心之內。

顧曉幸也不奢望異界的魔都能共情現世界的凡人,只要他們不吃人就行。但對于那些自稱是凡人“守護者”的巫族人,他們的姍姍來遲卻令她感到莫名地不快。

她還從這倆驅魔師看她的眼神中,領略到了復雜的心跡。像是在那目不轉睛之下藏匿著什么,明明情緒高漲,卻又迫于某種壓力,不得不收斂、按耐,只能這樣深邃而壓抑地看著她。

他們大概也猜到,她不會再單獨暴露在他們的視野中,并且,出于異界的“強勢警告”,他們現在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對她做越矩的事,破壞兩界的“友誼”。

這幫巫族人,該上心的不上心,老想打她的鬼主意,不知道她這兒究竟有什么寶貝。

顧曉幸不禁想起那天,那個戴面具的驅魔師將她“劫持”到密林里,對她“欲行不軌”的事,那人也是奇奇怪怪,一邊對她出狠招,一邊又好像……真是莫名其妙。

那些他們自認為光明磊落的事,也只敢在犄角旮旯里做,真是諷刺。

顧曉幸揚了揚唇角,幾分不屑地笑了笑,卻連甜美的梨渦都裝有海量的樣子,絲毫不顯露內心的謾罵。

她故意反常態地回看對方,對方似乎很意外,微微愣神后,收回的視線略顯幾分尷尬。

那倆驅魔師又轉向繁亂的人群中,混跡在人群里,清理著橋面上的靈異痕跡,消除著凡人“不該有”的記憶。他們一邊收拾這里的“爛攤子”,一邊留意是否有“逆黨”的殘留氣息,看能否借此追找過去。

雖然他們知道,顧曉幸剛剛趕在他們前面,除掉了一個魔物,但似乎是礙于身份的顧慮,或對她依然不信任,看上去并沒有要向她詢問的意思。

顧曉幸也不打算耗在這里,更不想上趕著幫這些家伙,但她看著那些遭遇魔物襲擊,傷的傷,亡的亡,卻還蒙在鼓里,以為只是一場連環車禍的人們,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用指尖結印,從傘柄里抽出一絲泥影的濁氣,讓女官接著:

“我走后,你再把它升到顯眼的位置,引起那倆驅魔師的注意?!?

“好的,公主……”

“還有,婭婭……”

顧曉幸喚著女官的名字,召起障眼術準備離開:

“在現世界,別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叫我‘公主’,聽起來……太中二了?!?

“哦,那……”

“叫我顧曉幸就行……”。

一陣風卷走了她嬌娜的身影。

幾分鐘后,那倆驅魔師就在橋邊上,注意到了碩大的禁器符號上空,飄轉的那一絲泥影的濁氣……

烊城的細雨終于停了,烏蒙蒙的天色照映在地上的積水中,映得寫字樓下的街邊櫥窗也是灰蒙蒙的。櫥窗對面的咖啡館里,飄著濃郁的咖啡香與微甜的點心味道,讓這短暫的午休時光更加閑適。

“那兒竟有個秘密莊園?!還能在海陸空自由移動?”

激動的聲音炸響在雅間里。

“小點聲,親愛的……”

“噢……”

雅間里,茉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捂著嘴,壓低聲音繼續說:

“沒想到他居然為你添置了……沒想到……你……你竟然就這么拒絕了???!”

“嗯……是唉。”

顧曉幸托著腮幫子,心不在焉地攪拌著咖啡上的拉花。

茉莉似乎遺憾極了,就好像是她剛剛錯過了一次享福(劃掉),“大開眼界”的機會一樣,用看自家傻姐們的關愛眼神,瞅著眼前的閨蜜:

“你為什么要拒絕???曉幸?!住那兒不比住東野小區強?。考幢隳悴辉敢獍徇^去,你也沒必要那么快就……拒絕了嘛?!?

“唔……我就是覺得……不太適應?!?

“不適應?有什么不適應的?是那個魔幻莊園太大太空了嗎?”

茉莉閃亮亮的眸子里裝滿遐想。她羨慕得就差把“凡爾賽”三個字丟出去了。

“……大……是挺大的……可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別人的屋檐再大,也不如自己手里有傘’……”

顧曉幸不經意間瞅了眼擱置一邊的折疊傘。

“別人?你這話要是讓魔王聽見了,不知他會作何感想喲?!?

“我也就打個比方啦……我就是感覺這樣很……被動,就好像什么都被安排了一樣。我知道,以我目前的處境,他的安排也合情合理。但這段時間發生這么多事,那些記憶對我來說,實在來得太猛了。這‘潑天的富貴’接二連三砸我頭上,我還有點兒……承受不起。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眸光一眨一閃,托得粉嘟嘟的臉上顯露出難為情。

茉莉瞅著她,深棕色的細平眉微微一揚,靈魂質問道:

“你喜歡他么?”

“喜……我當然喜……”

顧曉幸泛紅的臉忽而晃過一絲猶豫,而后才又輕聲說:

“是喜歡的吧。”

“那不就成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瞎想那些干嘛?說實在的,曉幸,以你現在的處境,要不是有魔王為你撐著,我都不敢想……”

“這我都知道,所以,我更不能理所當然地,當一朵依附纏繞的菟絲花呀!況且,他現在是魔王,我的身份……又有些尷尬……”

“有什么好尷尬呢?你是異界公主,又和魔王有過婚約,只要他還認,他為你做這些名正言順的,你有什么好糾結的呀?”

茉莉十分不理解,換作是她,要是遇到這種好事,恐怕睡著了都要笑醒,哪還這么愁眉苦臉的?

“那婚約,都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哎!七百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后來又發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的前世。”

“前世?你現在不還是冷炘嗎?”

茉莉疑惑地看著她。

“從某種程度上說,或許我還是她,畢竟這副身子骨沒變,過去的記憶也恢復了些。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就好像……”

顧曉幸突然打開了話匣子:

“……就好像一個失憶患者,重歷了一段過往人生!仿佛我這二十年的時光橫向延伸了一千年!!然而在這中間,又斷層了好幾百年,我還不能知曉!你知道那種滋味兒嗎?”

她眸光灼灼地望著茉莉,對方怔怔地搖了搖頭。

“很凌亂很不踏實??!”

她有些煩亂而無助:

“我不知道如今我面對的,不得不接受的,是不是我的因果。他眼里的我,是不是完完全全的我呢?那些重歷的過往、情緒體驗……我覺得那是我……但又不完全是?!?

顧曉幸將拉花全攪成了白泡泡。

茉莉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她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我很難想象你描述的那種前世亂入的感覺,太抽象了。不過,你的意思我大致理解了。曉幸……你和魔王之間,看來還真得……慢慢來啊……”

顧曉幸狠狠地點了點頭,余光不經意從茉莉身后的玻璃窗上瞥過。

她又在那深底的玻璃窗上,照見了冷炘模樣的自己,心里的抵觸、不安立時油然而生。在這其中,還夾雜著一絲酸楚的復雜味道。

她沒告訴茉莉,擔心嚇著她,也不打算把這事告訴任何人。這是她心里的一個秘密。

自她從異界回來后,就有點找不著狀態,無論是白天趕方案,還是晚上速讀《異界法典》《異界百年紀事》時,思想都難集中。

短短兩三天時間,她就神游過四五次了,醒過神后,又記不清發呆時的內容。只有一幕記憶猶新,那是在她回家后的第一天夜里,她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在一間堆滿架子的昏暗房間里轉啊轉,轉啊轉,有什么東西在角落里閃啊閃,她無法靠近那個角落。

她沒有把這些事告訴冥朔,即使他忙里抽閑來跟她膩歪(劃掉),陪她練習靈力控制時,她也沒提。她不想總令他擔心。

顧曉幸喝著咖啡,又聽茉莉聊著日常的雞零狗碎。她很欣慰,茉莉在歷經屠城事件后,似乎很快就調整過來了,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也難怪,這丫頭平日里就單純灑脫,口味又重,這兩年在電視臺摸爬滾打,什么光怪陸離的場面沒見過?雖然這次超越了她的認知,但“安全感”這玩意兒好像從來沒在她這里亮過紅燈。

“莉莉,這周五晚,我們公司就要舉辦那場主題晚會,到時候你們電臺也要來人錄制,那天你會來嗎?”

顧曉幸突然問。

“我那天值班,應該來不了,今天只是陪組里的新人過來踩點?!?

茉莉好像有點遺憾。

“哦……沒事,來不了也好,這場晚會時間有點長,現場可能會出現混亂,沒準兒你在電臺值班還輕松一點呢?!?

顧曉幸安慰道,微不可見地舒了一口氣。她有一個“略微冒險”的計劃,打算在那晚實施,這是她好不容易才說服冥朔同意的,不希望茉莉到時候會被卷入進來。

“曉幸,你知道你們公司的主題晚會,是請誰承辦的吧?”

茉莉忽然一臉鬼嘻嘻的樣子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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