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盧氏的陪嫁丫鬟，受盧氏欺壓也是該當。

但她女兒是趙家二姑娘，因為長得標致，素日受趙明珠的冷嘲熱諷，被當做跟班丫鬟使喚倒還罷了，今日竟還受趙無瑕這小蹄子的氣。

這口氣她忍不得。

“我們瑤兒便是侍候人，侍候的也是王爺，哪似你個賤蹄子，想侍候還侍候不了。”

說著，莫氏一跺腳沖上前，一手抓著趙無瑕的肩膀，一手揚起老高，作勢要等她回頭，一個耳光下去。

趙無瑕早已做好了給莫氏一個過肩摔的準備。

抓著莫氏的手腕，將要發力之時，劉婆和吳嬸抬著一筐菜，轟的一聲撞開大門，打外邊進來了。

兩人眼睛瞪得老大，張嘴提著一口氣。

也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得了驚喜，語無倫次，主謂不分，丟了菜筐便大嚷起來：

“不得了誒，紫袍官差，迎朱牌，往咱們家來了，托著黃誥，頂天的氣派，一大群人，說咱們家出了個王妃！”

前面的都是廢話，不重要。

后面那一句，除趙無瑕外，院內幾人可謂聽得蕩氣回腸。

趙家出了個王妃！！！

最先有反應的是盧氏，她拔腿跑向門外，果真看見一個著紫色衣袍的使臣，托著黃燦燦的圣旨，在門前下馬。

兩名隨行使臣緊隨其后。

門前兩側又各有十多名舉著朱紅傘扇的英氣儀官侍立。

他們身后，看熱鬧的街坊跟了一大排，紛紛高呼：“皇恩浩蕩，咱們北城小戶人家居然真被選出了個王妃！”

盧氏聞聲心內狂跳不止。

這般隆重的陣仗，莫不是她家珠兒被改選為了王妃！？

那一百貫錢花得值。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盧氏腦子便一片空白，急忙回轉身往屋里跑：“珠兒，快跪下接旨，你被改選為惠王妃了！”

在此重大變故面前，院內眾人早已將吃魚，洗衣裳的瑣事拋之天際。

趙明珠誠惶誠恐，當即跪下。

尋常人家，諸如趙家，經她所見，正妻與妾的地位已是天差地別。

更何況王府。

那日她向給信的官差打聽過，惠王殿下的生母雖只是貴妃，但盛寵不衰，在后宮地位與皇后不相上下。

惠王殿下又是皇長子，日后極有可能登基稱帝，那時，她趙明珠便是皇后，尊榮冠絕天下。

光耀趙家門楣。

與趙明珠相比，趙無瑕稍顯失落。

改選的圣旨都來了，她的還沒來。

那老頭不老實，沒按她的辦，幸虧她也沒真指望能選上王妃，還是趕緊收拾收拾走吧，省得憑白給自己添堵。

趙無瑕照舊拿著盆去廚房打水。

院內其他人盡數跪下。

莫氏低著頭，心中憤懣且不服。

圣旨還未宣讀，當王妃的是她家瑤兒也說不準，盧氏高興得太早了。

趙清瑤亦是如此想法。

那日她亦偷偷向給信的官差打聽過，承王殿下雖是皇次子，但為皇后嫡出，乃皇位的第一繼承人。

服侍在承王殿下身側，將來不愁沒有發達的機會。

可如今，趙明珠一般姿色，才學亦稀疏平常，何德何能居然能被改選為王妃。

當個夫人已是抬舉了她。

趙清瑤挺了挺背，跪得正直。

若在之前，她定要去恭喜趙明珠，但此刻，她半點歡喜的顏色也裝不出來。

她娘是趙家二夫人，可這么多年，趙家那點可憐的家業都攥在盧氏手里，不討好盧氏母女，她們興許會被當做奴婢賣掉。

一會等圣旨宣讀了，若王妃真是趙明珠，她認命向趙明珠下跪恭賀。

若是她趙清瑤，日后回省，她定要盧氏母女跪迎。

劉婆和吳嬸是趙家下人，誰做王妃于她們而言都一樣，她們只盼著日子好過了，盧氏能再買個丫鬟進來。

一大家子人都靠她們侍候，怪累得慌。

宣旨的使臣不知趙家各人心事，進來宣完旨，見小門小戶的人家，又沒個當家男人在，怕嚇著一屋婦人。

將圣旨交給跪于前首的趙明珠手里，告知明日另有使臣來下聘，十五王妃入府后，告辭離去。

……

趙家院內仿佛時空靜止，一片死寂。

驀地，吳嬸起身一聲大吼，讓幾近凝固的空氣又充滿了生氣。

“三姑娘，你被選為襄王妃了！”

哐當—

嘩啦—

廚房內，趙無瑕打好的一盆水全潑在了地上。

使臣的宣告她聽得清清楚楚。

被選王妃，得了長期飯票，后半生有了不勞而獲的資本。

但那是自己下功夫爭取來的，她并無多大欣喜，之所以盆落水出，完全是被吳嬸的一聲震天吼給嚇的。

同樣，盧氏亦被吳嬸的吼聲嚇得心頭絞痛。

那個小賤人，居然被選了王妃！

當年趙家日子還過得去，趙家當家官人趙令杰還在，那小賤人的娘仗著生了趙家長男，在趙家作威作福數年。

她三年無所出，忍氣吞聲，又提攜了莫氏給趙令杰做妾，好不容易才保得了正妻之位。

如今那小賤人居然壓她寶貝閨女一頭，做了正室王妃。

姐妹成了妯娌，日后見面，她閨女須得對那小賤人行跪拜大禮，閨女那心高氣傲的脾性，如何受得了喲！

待盧氏憂心忡忡看向趙明珠時。

趙明珠白凈圓潤的臉盤已呈豬肝色，老遠就能望見她緊繃的頜骨在微微顫動。

“珠兒…”

不等盧氏勸慰的話說出口，趙明珠驟然起身，將手里的圣旨摔在地上，過角門回了后院。

接著是一聲重重的摔門聲。

“哼～阿瑕，恭喜你了。”

趙清瑤起身對廚房那方冷笑一聲，也轉身去了后院。

莫氏什么都沒說，狠瞪了廚房那方一眼，爬起來跟了進去。

一個個的都甩臉子！

盧氏心里的火氣再壓不住，起身沖吳嬸吼道：“當誰沒聽見三姑娘選了王妃，要你嚎什么喪，顯你嗓門大？”

吳嬸被吼得直往后退。

她也是一時高興得沒多想，若想到了趙家女人之間的明爭暗斗，定不會多嘴。

劉婆忙起身要勸解，可還沒開口便被盧氏噴了一臉唾沫：“把菜都拿去退了，關門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