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閣雖說只是個半百見方的兩層小樓,但水塔巷什么地界,京州城的精華之所在,寸土寸金,沒有三千貫根本拿不下來。
三千貫,他得省吃儉用攢十年。
駱秋微揚(yáng)起嘴角,露出一個頗治愈的笑容:“王爺,您每月食祿只夠全府上下溫飽,買妙音閣的事…”
不待駱秋說完,李佑卿從書架上拿下一個錦盒,往前一推:“這里面有五千貫銀票,買妙音閣足夠了。”
…!
駱秋吧唧了一下嘴,王爺這大病什么時候能好?
出于尊重,駱秋拿起了盒子,本來不抱希望,但打開的瞬間,他似看見水塔巷花魁般,眼眶都瞪大了一圈。
盒子里果真是一沓銀票!
這輩子他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駱秋驀地又心驚:“王爺,這些錢是…是皇上賞您的?”
聞問,李佑卿怔了一怔。
前世,也是在大周廣順十九年八九月間。
坊間一位畫技精湛,但名不見經(jīng)傳的畫師故去,他的子孫將他的畫作搬至靈前燒毀,正巧被一個玩器商發(fā)現(xiàn),奉為佳作。
之后經(jīng)一番謠傳,僅一夜之間,那畫師生前的畫作便被哄抬至五百貫錢一幅,諸多文人雅士趨之若鶩,為求丹青一副,一擲千金。
今世,重生后歸來后,他便提前收藏了十幾幅。
前些日聽聞那畫師故去,他化名元初,將手上的十幾幅畫拿到玩器店售賣,毫不意外,十幾幅畫不出兩個時辰便被哄搶一空。
現(xiàn)在駱秋問起,他若說明實(shí)情,招至駱秋再問,他是如何得知那畫師一定會暴斃的,又該如何回答?
罷。
有些事他不便親力親為,需得駱秋去辦,真真假假的說一些也無妨。
思及此,李佑卿道:“上月我在街市尋得幾件畫作,看上便買入,不料前些日作那畫的畫師突然暴斃。
我手上的幾幅成了他的遺作。
前幾日有人出重金請我讓出,我便將那幾幅畫作讓了出去,因此才得了五千貫錢,并非皇上賞賜。”
這樣啊。
駱秋放了心,還以為他這錢來路不正呢。
難怪他會給春曉十貫錢一個月。
不過,王爺不厚道。
“王爺,您有這發(fā)財?shù)臋C(jī)會也跟屬下說說啊,悄沒聲的就得了這天大的一筆錢,得了還不讓人知道,依舊把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您是怕屬下找您借啊,跟您說,屬下找那看王妃的小丫頭借,也不跟您…”
不待駱秋喋喋不休說完,李佑卿即甩了一袋錢給他:“你以后月俸五十貫。”
“呵呵呵,王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五十貫錢也不是那么簡單好拿的。”
駱秋:就知道有要求。
“日后還有諸多事需要你去辦,其中包括一些看似有悖常理,荒誕無稽之事,本王希望你不要過問,按本王說的辦即可,該明白的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駱秋點(diǎn)頭如雞啄米:“嗯嗯嗯,屬下明白,保證不多嘴。”
李佑卿頷首:“快去吧。”
“欸。”
駱秋將要出門,忽又折返了回來。
他想到一事:“王爺,買妙音閣是以您的名義買么?”
對了,差點(diǎn)忘了這事。
李佑卿又從書架上拿下了一個錦盒:“這里面是元初的戶帖,你拿去,以后諸如此類之事,你皆以元初的名義辦。”
駱秋再次皺眉拿過了盒子,打開一看,一整套戶帖牙牌,元初是哪里人士,生于何年,以何謀生,皆寫得一清二楚。
但元初究竟是何人,從未聽說過啊。
知道駱秋的疑惑,李佑卿抬眸一笑,笑得意味深長:“元初是我,亦是你。”
是你也是我?
駱秋暗一琢磨,懂了。
元初是一個憑空捏造出來的人,必要時可以是任何人,但王爺捏造這么個人出來做什么?
“你還有問題?”
“不不不。”
駱秋連忙搖頭帶擺臉的出了門。
他問題實(shí)在太多了,想問李佑卿怎知那畫師會死?買下妙音閣后做什么?趙無瑕要不要再請回來?
但為了五十貫的月俸,他一句沒問。
水塔巷妙音閣內(nèi),正做著美夢的趙無瑕忽被一陣砰砰聲吵醒。
前頭媽媽來拍了她們娘倆的門:“田大嬸,快起來,房主把妙音閣賣了,讓咱們趕快搬走嘞。”
!?
趙無瑕眼一睜,醒了。
還有人大半夜買賣房子的,可別是真的,剛找的窩。
“你睡著,我去前邊問問。”
事關(guān)重大,田金蘭趕緊穿衣裳上前面打問,沒一會憂心忡忡的回來了。
“真賣了?”趙無瑕起身問道。
“呃。”田金蘭有氣無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
趙無瑕糟了會心,趕緊拿過衣裳穿:“媽媽要搬到哪,咱們也趕緊收拾東西。”
田金蘭呆呆坐著沒動:“房主把這月的租錢退給了媽媽,又另外補(bǔ)了十貫錢,媽媽不做這行了,要回老家養(yǎng)老去,讓咱們再去找別的下家。”
這…
“那兩個小姐呢?”
“媽媽引薦她們?nèi)e的伎館了,這會細(xì)軟都收拾妥了,就等著那邊雜役來搬了。”
都有了后路,就她這親媽沒有,趙無瑕著急:“你沒讓媽媽也幫你引薦引薦?”
“說了,媽媽說各家都只要年輕姑娘,沒人要老媽子。”
趙無瑕呵呵。
田金蘭四十不到,半老徐娘,姿色尚存,化個妝,再穿點(diǎn)顏色鮮亮的衣裙,說她十七八都不為過。
主要相處幾天下來,瞧著行事又還挺爽利,老實(shí)干活不可能沒人要。
趙無瑕急急下床去前邊找媽媽幫忙,但為時以晚,媽媽已乘馬車遠(yuǎn)去,姐兒們的東西也已搬走,妙音閣內(nèi)只剩七八個催她們快些走人的壯漢,那板磚一樣的體型,看得人發(fā)毛。
趙無瑕灰溜溜回后邊收拾好了東西,待娘倆出了妙音閣,天已經(jīng)大亮。
再一次流落街頭,趙無瑕只覺流連不利,倒了八輩子血霉,要不是嫁那狗男人,她大大方方在趙家吃住,不是挺好。
真叫狗肉沒吃著,惹一身騷。
她倒還好,孑然一身,田金蘭一大堆行李物件,得先找個地把東西放下。
趙無瑕上下打量了一眼田金蘭,問道:“娘,您在妙音閣干幾年,有不少積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