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球的故事
- (美)亨德里克·威廉·房龍
- 3754字
- 2021-10-29 17:44:52
6 論地球上的幾小塊陸地,為什么有些被稱作洲,而另一些則不是
無一例外地,我們每一個人都生活在島上。但是地球上有一些島嶼比另一些要大出許多,因此我們決定把它們單獨歸為一類并命名為“洲”。所以說,洲也是島嶼,它“包括”或“聯(lián)結”的領域比像英國、馬達加斯加或曼哈頓這樣的普通島嶼更廣泛。
但是規(guī)矩不是一成不變的。作為最大的完整陸地——美洲、亞洲和非洲都是因面積大而成為洲。歐洲在火星上的宇航員眼里看起來毫無疑問只像是亞洲的一個半島(也許會比印度稍大些,但不會大很多),但它向來都自稱為洲。如果有人敢說澳大利亞人深愛的島嶼面積實在不夠大,人口數(shù)也沒有多到可以被劃分為洲的程度的話,那么他們絕對會向?qū)Ψ介_火。另一方面,盡管他們出生的國家有新幾內(nèi)亞島和婆羅洲(即加里曼丹島)的面積之和的兩倍那么大,格陵蘭人仍然十分愿意留在平原做原始的愛斯基摩人。如果南極的企鵝不是如此謙遜而又好脾氣的話,也很可以宣稱自己就是住在一個洲上,因為南極地區(qū)實際上與位于北冰洋和地中海之間的那片土地一樣廣袤。

我們引以為自豪的大洲可能只是由一些較輕的物質(zhì)所構成的島嶼,它們漂浮于地球內(nèi)部較重的物質(zhì)之上,就像一片軟木浮于一盆水上,果真如此嗎?
我不知道這混亂的狀況是怎樣引起的。但是地理學確實是在被忽略的狀態(tài)下度過了數(shù)百年。在那些日子里,錯誤觀念被附加在地理知識體系中,就像甲殼動物附在被遺忘于港口的船龍骨上。在這漫長的時間里(受到忽視的黑暗歲月長達1400多年),此類甲殼動物占有如此龐大的比例,以致它們最終被錯誤地視作船體的一部分。
為免添亂,我將遵循被廣泛接受的劃分法,即分為五大洲:亞洲、美洲、非洲、歐洲和澳洲。亞洲是歐洲的4.5倍,美洲是歐洲的4倍,非洲是歐洲的3倍,而澳洲則比歐洲要小幾十萬平方英里。因而,在地理冊中,亞洲、美洲和非洲應該排在歐洲之前;但如果我們不僅僅是關注面積,同時也要兼顧到各大洲在全球發(fā)展史中所發(fā)揮作用的話,則應該把歐洲放在最前面。
首先,讓我們來看看地圖。事實上,也是更應該多看看地圖而不是印刷發(fā)行的文章。很簡單,學地理沒有地圖,就像學音樂沒有樂器或?qū)W游泳沒有水那樣。只要看著地圖(要是能找到一個地球儀就更棒了)你會發(fā)現(xiàn)被北冰洋、大西洋和地中海所包圍的歐洲半島位于世界最大一片陸地的正中央。正如,貧窮而受冷落的澳洲位于水體面積最大的地球另一半的中心地帶。這是歐洲首屈一指的優(yōu)勢。亞洲差不多有5個歐洲那么大,但是有1/4的陸地上的氣候酷熱難耐,還有1/4的陸地則距離北極太近,除了馴鹿或北極熊以外,沒有人愿意把這塊地盤當作永久居留之地。
歐洲的另一個亮點就是,它擁有其他任何洲都沒有的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意大利的腳趾——最南端的一點,即使氣候相當溫暖,那也與熱帶地區(qū)相距800英里。瑞典和挪威的北部延伸到北極圈內(nèi)相當長一段距離,但是正巧灣流從它們的海岸邊流過,從而可以保持溫暖的氣候,然而同一緯度的拉布拉多卻是寒冷的荒野。
而且,歐洲擁有比其他各洲更多的半島和內(nèi)陸海,想想西班牙、意大利、希臘、丹麥、斯堪的納維亞、波羅的海、北海、地中海、愛琴海、馬爾馬拉海、比斯開灣和黑海。將它們與半島和內(nèi)陸海數(shù)量最少的非洲或南美洲對比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如此大面積的水體無論觸及大陸的哪個角落,都會帶來相當溫和的氣候。也就是說,冬天不至于太冷,夏天也不會太熱。日子過得不算太輕松,也不至于很艱難,因此這里的人們既不像非洲人那樣游手好閑,亦不像亞洲人不堪重負,比起其他地方的人們來說,他們過著更加愉快而有效的勞逸結合的生活。
在1914—1918年期間那場自殺性的殘酷內(nèi)戰(zhàn)爆發(fā)之前,歐洲人一直都是大半個世界的主人,但這不僅僅是氣候使然,地理背景同樣也功不可沒。當然,這僅是個非人為努力的偶然事件。只是他們采擷了那些造就了各大洲當前模樣的大規(guī)模火山爆發(fā)、冰河入侵和洪水泛濫的全部果實。大山所在之處最有可能成為國界,大河的流向使得幾乎每一塊內(nèi)陸都能直接通向大海,而這在鐵路和汽車問世之前,是發(fā)展商業(yè)和貿(mào)易最重要的一點。

潛伏于北大西洋之中的一個大洲之巔
比利牛斯山脈將伊比利亞半島與歐洲其他地方隔開,成為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天然國界。阿爾卑斯山在意大利發(fā)揮了同樣的作用。法國西部的大平原隱匿在塞文山、汝拉山和孚日山的背后??挖渖骄拖褚坏榔琳蠈⑿傺览投砹_斯的大平原分隔開來。在最近800年的歷史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的奧地利帝國大致上就是由保護它免受鄰邦侵擾的地勢復雜的山脈所圍繞的環(huán)形平原。要是沒有些屏障,奧地利恐怕早就不存在了。德國也不僅僅是政治的偶然產(chǎn)物。它是一片從阿爾卑斯山和波希米亞山脈向波羅的海緩緩傾斜而來的遼闊土地,有著像英國和古希臘愛琴海一樣的島嶼,像荷蘭和威尼斯一樣的洼地,所有這一切就像是為了形成獨立政治體而安置于此的自我保護的天然堡壘。
即使是俄羅斯,我們常有耳聞說它是某個人(羅曼諾夫家族的彼得大帝)的極端權力欲望的產(chǎn)物。事實上,它更大程度上是由某種不可避免的自然因素帶來的結果,而并非如我們平常所認為的那樣。坐落在北冰洋、烏拉爾山脈、里海、黑海和波羅的海之間的俄羅斯大平原是一個高度集權的帝國的理想基地。在推翻羅曼諾夫王朝后,蘇聯(lián)可以輕易地幸存至今,似乎是這一點的有力佐證。
正如我所說,歐洲的河流在其經(jīng)濟發(fā)展進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實際作用。從馬德里劃一根線到莫斯科,你會發(fā)現(xiàn)所有的河流無一例外都是向北或向南流去,內(nèi)陸的每個角落都可以直通大海。既然文明總是伴著水域而非土壤而來,那么這樣一種幸運的安排極其有利于歐洲成為最富裕的地區(qū),進而成為世界的中心,直到1914—1918年那場如災難一般的自殺性的戰(zhàn)爭使其失去了令人羨慕的地位。地圖可以為我作證。
比較一下歐洲和北美。北美的兩條高山山脈的分布幾乎是與大海相平行的;整個中部以及中西部的中央大平原就只有一條直接通往大海的出口——一種遠離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內(nèi)陸海,即奔向墨西哥灣的密西西比河及其支流。或者將歐洲與亞洲進行比較,布滿凌亂褶皺的地表和高低起伏的山脈使得河流奔向四面八方,而最重要的幾條水路經(jīng)過廣袤的西伯利亞大平原之后就融入到北冰洋中,除了當?shù)厣贁?shù)幾個漁夫外,基本上就沒什么人覺得它還有什么實際的作用。同歐洲相比,澳洲幾乎談不上有河流。非洲中部大面積的高原迫使河流穿過海岸附近山脈高大的山脊,并阻斷了大海通向內(nèi)陸的天然水上交通?,F(xiàn)在你就會明白為什么歐洲注定要充當領導各洲的角色,因為它的各條山脈都占據(jù)了有利條件,而水系的優(yōu)勢則比山脈還要明顯;它的海岸線比非洲或澳洲更加曲折,總長有它們的9倍之多;它的氣候溫和,地理位置恰恰處于各大陸地的中心地帶。
但光靠地理優(yōu)勢并不足以讓這個世界的小小角落駕馭它周圍的鄰居。人類的才智同樣也起到了作用。這很好理解。因為北歐的氣候?qū)τ诩ぐl(fā)人類大腦思維來說是最理想不過的。它既不會涼爽到無比舒適的程度,也不會炎熱到影響正常工作的地步,只是恰到好處地讓人感到樂于找點事情來做。如此一來,只要國家安定,能夠給予市民最低程度上的法律和法令保障,那么北歐人就可以過一過精神生活了。于是,他們開始致力于在科學上找點消遣,最終成了其他四大洲的主人和剝削者。
數(shù)學、天文學和三角學教會他們?nèi)绾魏叫杏谄叽笱笊隙恢劣诿月?。對化學的興趣則給他們帶來了內(nèi)燃機(被稱為“槍”的古怪的發(fā)動機),用這種東西來把人和動物殺死,比任何其他民族和部落都更快更準確。藥物上的成就告訴他們?nèi)绾巫屪约旱拿庖吡υ鰪娨缘挚垢鞣N疾病,這一點多多少少能減少世界上慢性病的患病人數(shù)。最后,由于土地相對貧瘠(與恒河大平原或爪哇島上的山脈相比較而言)和“精細”生活的長久需求慢慢地發(fā)展了如此根深蒂固的貪婪和節(jié)儉的習慣,使得歐洲人為了得到財富而走極端,一旦失去這些財富就會被鄰居們當作失敗者而受到鄙視。
神秘印度儀器——羅盤的引進讓他們擺脫了對教堂塔樓和熟悉的海岸線的依賴,從而可以任意漫游。而且,只要將船舵從船舷移到船尾(大概是在14世紀上半葉改進的,這是那個時期最重要的發(fā)明之一,它給人類的航海旅程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控制力),他們就能夠離開小小的內(nèi)陸海——地中海、北海和波羅的海,而為了進一步的商業(yè)掠奪和更高的軍事要求去探索那駛往無邊無際的太平洋的交通要道。最終,他們充分地利用了歐洲處于地球面積最大的大陸的中心地帶這一幸運的偶然事件。
500多年來,他們一直保持著這一優(yōu)勢。蒸汽船替代了遠洋帆船,但是既然貿(mào)易總是一種成本低廉的交流模式,歐洲人就會繼續(xù)走在前列。那些宣稱“海軍力量最強大的國家就是可以對世界上其他國家發(fā)號施令的國家”的軍事作家是正確的。根據(jù)這一法則,威尼斯和熱那亞取代了挪威,葡萄牙取代了威尼斯和熱那亞,而西班牙又取代了葡萄牙“世界強國”的稱號,因為這些國家先后擁有了更大規(guī)模的戰(zhàn)船。而如今,大海昔日的重要性正迅速地減弱,海洋的貿(mào)易交通要道作用正被天空所取代。也許把歐洲降為二等洲的罪魁禍首并不是世界大戰(zhàn),而是重航空飛行器的發(fā)明。
熱那亞羊毛商人的后代對于大海無窮可能性的發(fā)現(xiàn)改變了歷史進程。
俄亥俄州戴頓郊區(qū)一家簡易自行車修理鋪的老板發(fā)現(xiàn)了天空也有無窮的可能性。所以,近1000年以內(nèi)的孩子們也許對克里斯托弗·哥倫布聞所未聞,但他們一定很熟悉韋爾柏·萊特和奧維爾·萊特。
飛機是恒心和智慧的產(chǎn)物,而不是其他別的什么讓文明的中心漸漸從舊世界向新世界轉移的那一類東西的產(chǎn)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