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易經全集作者名: 毛佩琦 徐昌強主編 楊郁 黎荔譯解本章字數: 6117字更新時間: 2021-10-29 17:31:19
第二節 六爻質量互變的解說模式
在《易經》文字解說模式中,經常會看到兩儀(陰(0)、陽(1))三才(天、地、人),六爻(初、二、三、四、五、上)等現象。兩儀、三才、六爻中的二、三、六是根基,在《易經》文字解說模式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弄清楚兩儀、三才、六爻在《易經》文字解說模式的意義,對于有效地理解《易經》,價值非同尋常。《易經》把陰(0)、陽(1)作為基本解說模式及與此相關的轉換之后,奇妙地利用增加陰(0)、陽(1)的方法生出了三畫八卦,并在此基礎上組合出了六十四卦。通過這樣一番巧妙組合之后,二、三、六(兩儀、三才、六爻)這三個基數就被納入了一個圖式邏輯的解說模式,每個數字都有各自的發展方向和運行的邏輯。
陰(0)、陽(1)互動模式是一種理論上的模式,像太極一樣,因為過越概括,難以對某一現狀進行有效的解說,所以必須進一步擴展這個理論模式,使之成為一個能夠有效地描述這一模式所象征的一系列正在變化的事件——有效的時間順序和空間順序。有效的時間順序和空間順序是象征事件的核心因素,沒有這些核心要素,即使掌握了其他的信息,也不可能有效地預測變化的事件的趨勢或方向。這些核心要素需要至少兩條路徑來滿足陰(0)、陽(1)的運行,而這些核心因素就是陰(0)、陽(1)的運行的各種節點。
那么陰(0)、陽(1)運行模式在交替互動之中底需要多少個核心因素或節點才能滿足這種需要呢?一個要素(太極)自然太少,因此太極生兩儀,因為一個整體的太極難以闡明事件的變化。兩儀之所以生四象,因為兩個要素陰(0)、陽(1)雖然可以聚會或變換,可顯得比較機械,難以形成良好的互動關系。四象之所以生三畫的八卦乃至產生六畫的六十四卦,這是因為三個要素的三畫的八卦所組成的序列雖然可以形成一個循環互動,如陰(0)→陽(1)→陰(0)→陽(1),但如果需要一個更復雜的循環互動,如從少陰(01)到老陰(00),從老陰(00)到少陽(01),從少陽(01)到老陽(11),從老陽(11)到少陰(01)的變化,三畫的八卦就不可能把這些都包括其中。
古人經過不斷的實踐,這個過程可能以千年作為單位,《易經》最終選擇了六個節點或要素,就是六爻的八卦(重卦,現在有人宣稱在研究九爻或十二爻,純屬多此一舉)。
六爻包括的六個核心要素,能夠有效地象征少陰(01)到少陽(01)、從少陽(01)到少陰(10)、從少陰(10)到老陽(11)、從老陽(11)到老陰(00)周而復始的變化過程。《易經》沒有定型在三畫八卦,也沒有發展到128卦或256卦等,這就是《易經》最終定型在六爻八卦的關鍵所在!六爻八卦(重卦)定型之后,《易經》對此進行了一系列的工作,制定了一系列的規則,以便于這六個核心要素有效地利用陰陽對立的文字解說模式。
《易經》對此制定的規則一般有兩個方面,即時間和空間。象征時間的方法是將第一爻(從下往上)取名為“初”——象征“萬事開頭難”;象征空間間的方法是將第六爻(從下往上)取名“上”——象征“物極必反”。經過這樣安排,每一爻都具有時間和空間的性質。從下往上的六爻名稱是初、二、三、四、五、上。越是在下,時間的特征越顯著,越是往上,空間的性質越顯著,這就是中國文化“輕生重死”的來源。中國人非常重視一個人的誕生,連算命的都抓住一個人生辰八字大做文章,這就是中國文化重視時間開始的證據。空間象征的位置,所以任何人在死的時候都是轟轟烈烈的,區別僅僅在于位置顯赫的風光些,位置卑下的冷清些而已。也就是說,按照《易經》六爻的規則,在下面的時候關注的重點是時間,關注的是“動能”;在上面的時候關注的重點是位置,關注的是“勢能”。《易經》把第一爻安置在一卦的底部,最后一爻則在一卦的頂部,于是一個六爻卦就在時間的鏈條上得以展開解說,在空間的立體里得以豐富解說,在陰(0)、陽(1)對立解說模式的基礎上,六爻互動模式得以開始工作。
從時空上給六爻定位之后,《易經》給六爻的位加以定性:初、三、五位為陽位,二、四、上位為陰位,這就是孔子所說的“(易)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故易六位而成章”。在陰位或陽位上,每爻的陰(0)、陽(1)屬性不一定與六爻的陰(0)、陽(1)屬性相一致,《易經》把陰爻簡稱為“六”,陽爻簡稱為“九”,所以六十四卦的卦象不斷出現初六、六二、六三、六四、六五、上六和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五九、上九等名稱。《易經》六爻排列的陰(0)、陽(1)對立,就是陰(0)、陽(1)對立解說模式在六爻上的運用,是抽象模式。一卦的六爻就是這個卦的核心節點。這種模式不僅體現出了陰(0)、陽(1)對立解說模式的原理,也形象地體現了事物陰(0)、陽(1)對立的周期性變化。陰(0)、陽(1)對立解說模式只有在六爻互動解說模式的基礎上才能運轉,才能充分體現《易經》解說模式的完備性和實用性。
對核心節點六爻,《易經》有很多規則,主要包括:就單個爻的位置而言,主要包括:
第一,當位不當位——凡是一卦之中,初、三、五位是陽位,陽爻在陽位,二、四、上位陰位,陰爻陰位在,就是“當位”,當位一般都是“吉”——得,反之則“兇”——失。這是判斷陰(0)、陽(1)互動的第一條規則,在分析卦象的時候,這是首先必須考慮的。按照《易經》的觀點,陰陽互動的吉兇,判斷的依據首先就是當位與否。如果不當位,即使所采取的方法是正確的,所從事的事情是正義的,所擁有的資源是豐富的,最終也必然以失敗而告終。第二、中位不中位——因為二、五位位于一卦之中下、上卦的中間,所以二、五位被稱為中位。三畫卦的下爻是地爻,中爻是人爻,上爻是天爻,而六劃卦的初、二的地爻,三、四爻是人爻,五、上爻是天爻。其象征意義是天地的規律通過人來運用,即所謂“天人合一”!按照《易經》的觀點,中位一般都是“吉”——得,反之則“兇”——失,但其具體的判斷,與爻跟爻之間的關系很密切。
就一卦之中,爻跟爻之間的關系而言,主要包括一下幾個方面:
第一、下卦與上卦各爻之間各爻相應與不相應的關系——指初與四、二與五、三與上兩爻之間的關系,如果兩爻之間是異類即陰(0)、陽(1)關系,就是相應,如果兩爻之間是同類即陰(0)陰(0)、陽(1)陽(1),就是不相應。相應與不相應的關系比較復雜,可以分為上與下的關系,陰(0)陽(1)等關系。一般來說,陰(0)、應陽(1),下應上象征好,反過來則只可能“較好”。按照易理,一般來說陰應陽為大吉,而陽應陰為吉(不一定大吉),這是因為,按易理“應”是弱應強,柔應剛,下應上等,而最好不要相反。比如六二與九五相應,其中包括的因素有陰應陽、下應上,并且兩爻都位于中位,名為“當位的相應”,一般都是“大吉利”;而如九五與六二相應,其中包括的要素則是陽應陰,上應下,“當位的相應”,一般認為是“較好”!
第二、一卦之間兩爻之間的“承”、“乘”關系——如初與二、二與三、三與四、四與五、五與上。這可以分為兩種基本情況:陰爻在下,陽爻在上,稱為“相承”或“承”;陽爻在下,陰爻在上,稱為“相乘”或“乘”。一般而言,“相承”或“承”象征吉利、“相乘”或“乘”象征不吉利。這是孔子《易經》的《十翼》經常采用的規則,這種規則必須與其他的規則合并使用,否則難以獲得準確的判斷。
第三、一卦之間臨近爻的“類”或“敵”關系——在一卦之中,但凡臨近爻是陰(0)、陽(1)交錯,最少的時候只有一爻,最多的時候可能有五爻,無論在上還是在下,都稱為“相類”或“類”,即象征朋友、助手、伙伴等;這種“相類”或“類”的關系,與第二條所說的“相乘”、相承結合起來,一般的情況是:“相承·相類”,無論是一爻、兩爻還是多爻,一般都象征“吉利”;而“相乘·相類”情況則有所不同:如果只有一爻“相乘·相類”,結果一般象征“兇險”,而出現兩爻或多爻一般象征“吉利”。但凡臨近爻是陰(0)陰(0)、陽(1)陽(1)的關系,最少的時候只有一爻,最多的時候有五爻,無論在上還是在下,都稱為“相敵”或“敵”,即象征敵人、對手等。這種關系可以稱為“相類則通,相敵則窒”。這里的“類”不是“同類”,而是陰(0)、陽(1)相通。在關于《易經》解說的歷史上過程中,因為沒有發現這條規則,很多易學大師都出現過對《易經》的誤解,出現很多錯誤。
就不同的爻位而言,其特點和功能是有差異的:《系辭下》說:“《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以為質也。六爻相雜,唯其時物也。其初難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辭擬之,卒成之終。若夫雜物撰德,辯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噫!亦要存亡吉兇,則居可知矣。知者觀其彖tuàn辭,則思過半矣。二與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者;其要無咎,其用柔中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兇,五多功,貴賤之等也。”
《系辭下》中的“其初難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辭擬之,卒成之終”,說的初爻和上爻;《系辭下》中的“二與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者;其要無咎,其用柔中也”,說的是二爻和四爻;《系辭下》中的“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兇,五多功,貴賤之等也”,說的是三爻和五爻。這幾句話是判斷爻位最基本的最重要的規則,是對爻位特點的歸納性闡釋,是拋開了爻辭所進行概括。根據這些規則,讀者就可以認真闡述每爻所象征的微言大義而不越軌。很多街頭賣卦或不少人所謂的專家,對《易經》文字的內容可能一無所知或知之甚少,但并不妨礙他們“口若懸河”、“滔滔不竭”地“給人指點迷津”。
第一,初爻和上爻:“其初難知,其上易知:本末也,初辭擬之,卒成之終”:意思是說,初爻是時間的開始,是空間的基礎,是本,是事物的發展處于未知的階段,所以“多潛”,應該修煉自己,積蓄力量,萬事開頭難,所以“難知”;上爻是時間的結束,是空間的上位,是末,是事物的發展處于已知的階段,所以“多亢”,應該收斂鋒芒,瞻前顧后,所以“易知”。
第二,二爻和四爻:“二與四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意思是說,第二爻、第四爻的作用差不多,都是在陰位,象征陰柔,基本特征是柔順。可因為所處的位置不同,第二爻位于下卦的中位,第四爻位于上卦的下位,位置的差別很大,象征的意義不同。就像一間屋子,第二爻坐在正中間,視野開闊,能夠很容易看到屋子里的一切;而第四爻處在屋子的角落里,位置自然不很重要,視野也就有限。正因為這個原因,在一卦之中,第二爻和第四爻就出現了“同功而異位”的結局,所謂“其善不同”。“其善不同”的具體象征在于“二多譽,四多懼”。處在第二的爻位,一般都能獲得很多好處,迎來很多贊譽,這就是“二多譽”。這是為什么呢?這是因為第二爻位于下卦(內卦)之中,獲得了一個相當有利的位置,即“中位”。同樣的條件,有利的位置當然更容易獲得更多的成就,自然“二多譽”。處在第四爻位的,一般都會招來不少麻煩,遭受一些詆毀,這就是“四多懼”。這又是為什么呢?這是因為第四爻處在上卦(外卦)之始,離上卦的核心第五爻還有一步之遙,而第五爻這個核心的位置很重要,可四位近臨這個核心,“伴君如伴虎”,自然應該小心謹慎,自然“四多懼”了。
第三,三爻和五爻:“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兇,五多功,貴賤之等也”:意思是第三爻和第五爻都處在陽位,象征陽剛之氣,因而能夠“自強不息”,這就是“同功”,可第三爻位于下卦之末,第五爻位于上卦之中,即“中位”,這就是“異位”。何以“三多兇,五多功”?這是因為“貴賤之等”!何為“貴賤之等”?第三爻雖位在陽位,象征陽剛,可第三爻卻位于下卦之末下卦的盡頭,位置低下,在“不三不四”的位置(三爻、四爻都象征不很吉利,其原因就在這里),因而“三多兇”。第五爻處于全卦核心的位置,其他五爻都必須圍繞著第五爻行動,各爻的功勞是第五爻的功勞。第三爻“賤”而第五爻“貴”,所以出現“三多兇,五多功”的局面,因為爻位的貴賤不同。
按照《易經》文字解說模式,每一卦六爻的排列都是陰(0)、陽(1)對立解說模式的抽象形式,六爻象征六個核心事件。在《易經》六爻的序列中,每一爻不僅象征陰(0)、陽(1)互動解說模式所象征的現狀或處境,同時也象征緊接著的動態和情形。
在《易經》的預測符號系統中,六十四卦每一卦的預測符號都是一個獨特的六爻組合,這個組合就是象征命運變化的智慧框架,這個智慧框架的構造就是為了能更好地指導和建議人類對自己的行動進行優化的選擇。為了實現這個目標,現代人必須求助于《易經》對卦、爻的陳述,即卦名、卦辭、爻辭及有關的說解,沒有這些范例作為借鑒,現代人就很難理解古人的大智慧了。為了達到這個目標,現代人都希望《易經》的卦名、卦辭、爻辭及有關的說解提供最典型的例子或最明白的判詞,可《易經》沒有這樣做,因而《易經》預測的神秘性由此陡然上升。可以這樣推測,在最初的時候,《易經》的卦名、卦辭、爻辭不過是一些對預言的記錄,在編撰《易經》的過程中,在《易經》的流傳過程中,先賢們就在這些預言的記錄中選擇了一些比較典型的詞語附著在卦象、爻象后面。久而久之,這些預言就成了《易經》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在開始的時候,這些預言的記錄可能是比較隨意的,可到了后來,經過幾千年的歷史實踐,這些預言就跟卦象、爻象產生的必然的聯系,沒有必然聯系的那些就被淘汰了。
保留哪些,淘汰哪些,其原則就是,第一、每一種闡述都必須圍繞一個核心主題,第二,每一種闡述都必須合乎《易經》陰(0)、陽(1)對立解說模式。據此,現存的卦名、卦辭、爻辭是對《易經》預測符號的典型解讀,跟卦名、卦辭、爻辭的“象”有密切的關聯,這種關聯可能不具備必然性,可必須具備有理性。這種“有理性”是幾千年來的實踐總結,是《易經》文字解說模式最寶貴的財富。
我們發現,卦辭或爻辭通常包括兩個最基本的構件:一個構件是針對一個事件或行為或處境進行的形象描述,如乾卦(111·111)初爻的“潛龍勿用”、二爻的“見龍在田”、三爻“君子終日乾乾”等。另一個構件是針對行為或處境進行的理性判斷,如乾卦(111·111)二爻“見龍在田”后面的“利見大人”、三爻“君子終日乾乾”后面的“夕惕若,厲,無咎”等。
在每卦、每爻的后面都必須有一個構件,而不必都有兩個構件。有時在每卦、每爻的后面直接加以形象性描述,有時在每卦、每爻的后面直接加以結論性判斷。有時候先描述后判斷,有時候先判斷后描述。這些描述或判斷,給現代人提供了解讀卦名、卦辭、爻辭的思路,提供了一個典型的例子,其作用不言而喻。可即使拋開這些描述或判斷,現代人依然能夠有依據《易經》的解說模式發現六爻的時間序列和空間位置,從而根據自己的經驗進行有依據的判斷或描述,這就是《易經》數千年源遠流長而生生不息的根本原因。
《易經》六爻互動解說模式出色地完成六十四卦每一卦的預測闡述,所謂“易六位而成章”而這種闡述不是一個充滿細節的闡述,而只是一個能夠勾畫六個要素的數、量變化周期的時空的闡述。這種周期和空間常常是由從一種基本平衡的狀態開始逐漸過度到新的不平衡狀態而結束,因而過度到一個新的更大的基本平衡狀態。這個新的更大的基本平衡狀態常常帶給人類的不是喜悅而是遺憾,而這種遺憾就預示著一個新的循環開始了。仔細地研讀和玩味《易經》,這一點無時不在,無處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