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來就找來嘛!你慌什么?你是雞,我是泥鰍,誰知道我們干的。”老龍井不耐煩道,最不爽的是大紅公雞叫他臭泥鰍。
小雞中的戰(zhàn)斗機,毛茸茸的,像個毛毛球,頭上長著一對亮晶晶的眼睛,一張尖尖的嘴特硬.,嘴里還不時發(fā)出咕嘰的叫聲。
淡紅小雞傳音道:“老泥鰍干得不錯,主人是什么什么啊!怎么可以給山水神靈下跪,那山水神靈算什么東西,還有這個凡圣,敢啰嗦就干他。”
“對呀!對呀!老泥鰍,我們精神上支持你。”灰色小雞興奮道。
大黑狗很無語,瞄了一眼那幾只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雞仔,很是嫌棄,打是打不過,只得翻白眼,懶洋洋的趴在老梨樹下。
大荒天下妖魔鬼怪很多,但曲碭怎么也會想到,自己所處的地兒很危險,因為這個院子里的遠比妖魔鬼怪更恐怖。
曲碭掃了一眼院子,一棵挺拔的老梨樹,一口老井,幾只小雞,還有一條大黑狗,點點頭,嘖嘖道:“生機勃勃,是個好兆頭……”
隨后目光停留在火房處,炊煙繚繞隨風(fēng)飄揚,宛如神仙騰云而去。
炊煙之下清瘦少年嫻熟的動作,滾動翻炒著麻辣洋芋片,麻辣洋芋片已經(jīng)炒的泛黃,半勺辣椒面灑了進去,墨辰早已搗鼓好的花椒面,早已等待下鍋的大蒜葉,他依次放了進去,翻炒幾圈。
爽爽的清風(fēng),清新的空氣,曲碭離火房十幾米遠也都能聞著麻辣洋芋片的香味,用菜籽油翻炒麻辣洋芋片的香味。濃濃的春菜籽油味,一片片洋芋在油鍋里翻滾著。洋芋片已經(jīng)有半成熟了,
日月鎮(zhèn)的美,日月鎮(zhèn)的風(fēng)情,日月鎮(zhèn)的味道,咬上一口香噴噴的洋芋片,心里總是美滋滋的高興,曲碭嗅了嗅鼻子,就連他這位儒家圣人的哈喇子都流了出來,咽了一口唾沫,已經(jīng)等不及想要一飽口福。
少年見辣椒面已經(jīng)染紅了洋芋片,這才將麻辣洋芋片從大鐵鍋里鏟出來。
瞌睡迷西的大黑狗,聞到火房那邊飄來的香味,狗眼頓時瞪大,精神大好,可惜它注定只能聞聞。
平時三菜一湯,今天家里來了客人,墨辰自然不敢怠慢,把那舍不得吃的老臘肉切了巴掌大一塊下來,反復(fù)洗了七八次,這才放入鍋里煮一會才撈出來切成片。
本來準備明天用來涼拌的折耳根,墨辰也把它拿來炒肉,切好了的辣椒同,炒出香味,墨辰這才把準備好了的臘肉到了進去,放入折耳根和各種調(diào)料。
家中調(diào)料,基本都是墨辰自己搗鼓存起來的,院子后面的老花椒樹,自墨辰記事以來就有了,每年墨辰都看著爺爺摘回來,要么做成花椒油,要么曬干壓碎成粉末存起來。
耳濡目染,見得多,墨辰自然也傳承了爺爺?shù)氖炙嚕接浀脿敔斦f過,人不過百歲,每日三餐要吃好,雖沒有大月大肉,但把家里的食材物盡其用,也能燒出美味可口香噴噴的飯菜。
如果一日三餐都隨便對付,那么做任何事情也都不會做得好。
爺爺說的話,時常在墨辰的耳邊回蕩,仿佛那個嘮叨不停的老人并沒有離開自己。
墨辰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才燒好飯菜,拿出黃泥巴燒制的土碗,每一道菜都夾了一點,端到大堂去供奉。
墨辰記得爺爺說過,供過的飯可以吃,但人會變憨,吃過的飯不能拿來供奉祖先,那是大不敬。
當(dāng)時墨辰還好奇的問道:“要是家里來客人了怎么辦,全部供奉了再給客人吃嗎?那來我們家的人是不是都變憨了?”
墨江南干枯如樹皮的手掌,輕拍他的小腦袋,慈祥的笑了笑,道:“如果家里來客人,你就用咱家的土吧碗,每盤菜都夾一點……”
“供奉祖先,供奉祖先的飯菜要自己吃,因為自家人吃不會變憨,會變乖,不容易生病,祖先吃沒吃我們不知道,但這是敬重祖先,還有就是不能浪費,你要知道,粒粒皆辛苦。”
墨江南每次嘮叨,墨辰也不嫌煩,托著腮幫子聽他講訴,聽到疑惑之處,也會反問,而都默默記在心里。
香氣四溢的農(nóng)家小菜,墨辰搬出爺爺之前沒喝完的老燒酒,擺在木方桌上。
墨辰將兩張小板凳左右各一張,當(dāng)然這也有講究,只是正前上方,墨江南不在了,只能空著,那是主人家的位置。
墨辰擺好小板凳,走出門去。
“曲先生,您請屋里進食,家常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墨辰簡單行禮,學(xué)著爺爺之前請客的方式,有禮有序,曲碭眼眸間閃過一絲詫異。
心想道:“做事與他年齡不相符,倒像是書香門第學(xué)了禮法的公子爺。”
當(dāng)然,這些也不是墨辰故意裝出來的,他只是按照一個主家身份接待客人的方式做,動作或許照搬生硬,曲碭看了有些不自然,但也沒有說破。
他知道,少年這是拿自己當(dāng)客人,而不是朋友,或者長輩。
生硬的禮節(jié),曲碭也覺得無所謂,或許因為墨辰年紀太小,面容消瘦俊俏,這種中年人的禮節(jié)不適合他這個年紀,再說他還是個孩子,能做到這些已經(jīng)不錯了。
曲碭笑呵呵道:“你做的菜很誘人,就連你家那條大黑狗,本來是闊睡迷西,無精打采,但現(xiàn)在精神還不錯。”
曲碭望了眼屋門那邊,欣然笑道:“你看它都已經(jīng)進屋了。”
大黑狗搖著狗尾巴,慢悠悠的走進屋子,十一只小雞本來也要進屋蹭飯,但大紅公雞不同意,十一只小雞只能眼巴巴看著那條無所事事的大黑狗進屋。
墨辰撓撓頭,憨笑道:“曲先生這是在夸獎我嗎?”
“嗯!優(yōu)秀的人都值得表揚。”
墨辰和曲碭進了屋子,夕陽殷紅,籠罩著院子,三兩只不甘心的小雞仔氣憤的在老梨樹下轉(zhuǎn)悠。
那只老母雞和大紅公雞一直待在雞棚里,鎮(zhèn)上的雞都是關(guān)在雞棚里,春天到夏天一直不放出來。
要不然臨近的莊稼雞刨狗練的,等不到秋收都成平地了。
夕陽掛在樹梢,院子角落的蟋蟀依然執(zhí)著鳴叫,就連土里的螻蛄也不甘平凡,扯著嗓子笑傲歌喉,與雜草里的蟲兒一爭高下。
至從上次與葉錢蒼喝了一杯酒,墨辰的肚里像是生了酒蟲。
“曲先生喝酒嗎?”墨辰拿著酒葫蘆,手上端了兩個土吧碗,看向曲碭。
“喝一些,但不常喝,沒想到你家里還有酒,小小年紀不學(xué)好啊!”曲碭打趣調(diào)侃道。
“那里,這是我爺爺?shù)木疲撬约簱v鼓出來的,爺爺走后,就一直放著,我前幾天去大街那邊,遇到一個大叔,他姓葉,說是我爹生前好友,與他喝了一杯。”
“不知怎滴,從那時候起吃飯的時候總想來點老燒酒。”墨辰咧嘴笑道。
“那好啊!今天我就和你好好喝幾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聊了這么多,我們也算是朋友了吧!”曲碭笑著說道。
“那里,哪里,我只是一個窮小子,哪能與先生交朋友,傳出去丟了先生的名譽,可不好。”墨辰趕緊說道,一邊倒了滿滿一碗渾濁的老燒酒遞給曲碭。
曲碭將手中的筷子輕輕放在桌面上,眉頭一皺道:“墨辰你太過卑微了,天下之人無高低貴賤之分,只有貧富差距,你要想贏,不一定要有實力和本錢,最重要的是有信心和膽識。放棄就一定是輸,嘗試,還有一半機會,與人交朋友不看出身如何,只在于是否聊得來,你這樣想以后你還怎么找婆姨啊!。”
曲碭端起土碗中的老燒酒,道:“來喝一個。”
墨辰將酒葫蘆放到地上,端起土碗里的酒,與曲碭碰了一下,兩人喝了一大口。
墨辰第二次喝酒,還是有些不習(xí)慣,趕緊夾菜塞到嘴里,那火辣辣的的灼燒感才漸漸平息。
曲碭瞧墨辰的模樣,有些好笑,夾了一片麻辣洋芋片放入口中,細嚼慢咽,回味老燒酒和麻辣洋芋片的香味,享受不已。
“墨辰你的手藝不錯啊!我覺得你可以去大街那邊開家飯館,憑你這手藝,一定能賺到不少錢。”曲碭一邊往嘴里夾菜,一邊和墨辰說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墨辰醉眼朦朧。
曲碭并沒有逼出酒勁,白凈如玉的臉頰浮現(xiàn)紅暈。
兩人互吐心中不快,敞開心扉,這是墨辰第一次把自己所有的心事告訴一個陌生人,也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平常不怎么說話的墨辰,今日滔滔不絕。
曲碭雖是圣人,但心中不快之感不比墨辰少,不知不覺,天黑了下來,七月半,中元節(jié)并沒有約月亮。
說著說著,墨辰那壓抑在心里的情緒如同泄洪一般,哇哇大哭。
沒有爹娘的娃娃,唯一的親人也離開了自己,曲碭抱著墨辰,安慰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曲碭眼神之中流露出復(fù)雜情愫,就連他都懷疑,天地次序是不是都那么無情,這大荒天下的規(guī)則,難道真的不可更改嗎?
但這問題瞬間消散。
曲碭使了些法力,讓墨辰安然睡去,把他放到床上,看了幾眼眼前的少年,與當(dāng)年的自己何其相似,但又比自己不幸,至少入了儒家門庭,他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溫暖,和愛意,曲碭緊閉雙眼,猛然睜開,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