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前站著一清瘦少年,他望著已經燒成灰燼的房子。
腳上的草鞋已經不成穿了,腳趾母白花花裸露在外面。
手中的竹籃啪的落到地上。
眼神出奇的淡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抹了一把汗水。
呢喃道:“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就被火燒了呢?是誰放的火。”
墨辰推開院門,黃泥土院墻已經開裂,是因為溫度太高,蒸發了里面的水分,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遠處,身穿水白長衫、烏黑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清秀的面孔,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出完美側臉,修長潔凈的雙手,一手搖著畫有山水圖的折扇,一手背于身后,儒雅氣質展現得玲琳精致,此人正是跟在墨辰身后的曲碭。
墨辰呆滯,腦海回想前幾天剛來過的情景,也未曾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曲碭悠然道:“逝去的東西可以放在記憶里,包袱太重,人活得自然也就累。”
墨辰聞聲,轉過頭來,見院門邊站著一位白凈書生,穿著整潔,壓抑著心中的慌亂,疑惑的看著曲碭,兩手作揖,簡單而恭敬!
道:“先生何人?”
雖然墨辰極力的讓自己不露出一絲驚慌和害怕。
但以曲碭的感知力,自然知道清瘦少年在害怕自己。
“你不用害怕,我是鎮上剛來不久的教書先生。”
“是那個曲先生嗎?”墨辰驚訝道,雖然知道鎮上來了個能識文斷字的曲先生,但從未見過。
“嗯!你知道我?”曲碭笑著說道。
“聽說的,鎮上與我相差不大的娃兒都被爹娘送去您那里讀書,所以早知道鎮上來了位曲先生,沒有見過。”墨辰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曲碭。
他以為那位曲先生是個七老八十的老人,和劉景文一樣,來他們小鎮頤養天年的,沒想到這么年輕。
無處安放的手緊捏著褲子,第一次見曲先生,心中那頭麋鹿上蹦下跳,像小孩子剛上學第一天的模樣。
“你太過緊張了,我曲碭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的,不如坐下來聊聊,如何?有些事要跟你講清楚。”曲碭用長南帝都通用雅言笑著說道。
“當……當然可以,不過我要先清理干凈劉爺爺家的院子,等我攢夠錢了回來給他重建,畢竟他走的時候讓我給他看房子的,現在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得負責。”墨辰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哦!那行,我和你一起吧!”曲碭將折扇一收,別在腰間,挽起袖子,走了過去。
“曲先生,這里全是灰塵,您還是在外面等我吧!把您那白凈的衣服弄臟了,可惜了。”趕忙攔住曲碭。
“無妨,好事總不能讓你一個人都做了吧!見者有份?”曲碭走進廢墟,地上的青石板,曲碭輕輕觸碰,頓時化為一堆灰燼。
“怎么會燒成這樣,這不是普通的火。”曲碭暗自嘀咕道。
抬起頭,拍拍手上的灰塵,笑道:“沒有什么可清理的了,都被燒成灰燼了,看來這場火很猛啊,估計是用了燃油。”當然這話只能忽悠墨辰。
墨辰在廢墟里繞了一圈,什么也沒有,只得尷尬撓撓頭,笑著。
“走吧!”
墨辰無奈,只好走出廢墟,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攢夠錢來修房子,雖然劉景文已經不在了,如果他家沒了,那他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嗎?
墨辰暗暗盤算,決定以后掙到錢就回來給劉景文家修房子。
墨辰提起竹籃,帶著曲碭回自家院子。
把竹籃放在屋檐青石臺階上,打了一桶清澈的井水,倒在木盆里,端過來給曲碭洗手。
曲碭看著少年那瘦弱的背影,一個如此淳樸憨厚的孩子,為什么上天不肯放過他。
但是就連這樣簡單樸素的生活,我也只能保你三年無憂。
當年你家先祖指我明路,證得大道,這份恩情無以為報,可惜天命不可違,你這一生短暫幾十年,如同雜草叢生,沒有誰會在意。
墨辰摘來兩個大梨子,洗干凈,道:“曲先生,這是我家老梨樹結的果子,很甜的,你嘗嘗。”
院子里鋪灑在地上的柴火灰和粘有黃皮紙錢的竹竿,曲碭沒有問,但他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一夜墨辰家發生的事,他都看在眼里,但并沒有出手。
因為他知道,不可能保護墨家爺孫一輩子,各有各的命運,各有各的緣法。
保小鎮三年安定,已經是斷送了自己的超凡之路。
如果做得太過,保不齊仙家大怒,給儒家門庭帶來滅亡,倒時人也沒救道,還連累儒家門庭,只得用自己超凡的機會來保下小鎮。
曲碭接過墨辰洗干凈的梨子,黃色的梨長得像葫蘆,上小下大,皮很薄,曲碭咬了一口,果汁順著他的手流了下來。
頓時感覺像糖進入嘴里,如吃了蜜,清涼爽口。
“真不錯,早知你家有這么好吃的梨,我便早些來。”曲碭笑著說道。
院子里那條大黑狗剛才不知道去哪里了,回來時墨辰也沒看到它,現在搖著尾巴悠哉悠哉走進院子,趴在井口那邊舔木盆里的水喝。
大黑狗也很苦逼,一天下來實在是渴得不行,顧不得那么多,還好這木盆只是墨辰用來洗手洗臉的,沒用它洗過腳,大黑狗沮喪的看了一眼墨辰和曲碭,繼續舔水喝。
“曲先生,可以問你個問題不。”墨辰仰著小腦袋。
墨辰頭發向上梳,攏結于頂,再盤結挽髻,并以木簪貫之。
面容消瘦,但還算生得俊俏,不然葉家小姑娘也不會在臨走時,告訴他別忘了自己,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說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你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曲碭一邊吃著梨,取來腰間折扇,輕輕扇動。
“曲先生,你說人生下來,為什么有的大富大貴,有的一貧如洗,有的父母雙亡,孤苦伶仃,難道真像我爺爺說的那樣,前世的因今生的果,那我前世是個大壞蛋嗎?”
墨辰眼珠打轉,淚眼婆娑。
或許是因為壓抑許久的心聲,見到曲碭瞧他面善,平易近人,墨辰便忍不住說出心里話。
“是不是我不知道,雖然你決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選擇你自己的生活啊!”
“你雖出身貧寒,但你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這是多少大人物羨慕不來的,再富有的人還不是一日三餐,睡在幾尺寬的床上。”
“每個人都會遇到很多困難,沒有誰能一帆風順,不要一遇到點事情就要死要活的。”
“墨辰……”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但能走出困境的只有你自己,家人只能幫你一時,朋友只能救你一次,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啊!你有點出息好不好。”曲碭氣憤道,然后咬了一口梨子。
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有些重,但不得不說。
“曲先生,我知道了。”墨辰心情有些低落,沒想到曲先生的反應這么大,不過曲先生是教書先生,說的話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曲碭見墨辰低著頭。
隨即嘆氣沉沉,繼續說道:“墨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告訴你,這座小鎮只有三年的安定時間了。”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這個小鎮的人都好好活著,不過我能力只有這么大,來告訴你,就是想讓你早做打算。”曲碭看了眼老梨樹,心情很復雜,同時也很無力。
“曲先生,像我這樣的人比比皆是,這天下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很多吧!他們都是怎么做的呢?說真的,有時候我很迷茫,找不到方向。”墨辰苦笑著問道。
“不管他們怎么做,總之,如果都放棄自己了,那還會有誰在意你一條賤命,你的命在某些人的眼里還不如一只螞蟻,別老是想著死,這個世界不會因你死了而發生什么改變,就像這一粒塵埃,掉到地上,又有多少人會知道它存在過。”
“好了,還是說些開心的事吧!做人不能老想著悲觀的一面,這三年里,你要想辦法離開小鎮,走得越遠越好,最好不要再回來。”曲碭認真的說道。
將手里的折扇遞給墨辰,笑了笑:“送給你做紀念吧!”
墨辰笑了,因為他每次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爺爺都會罵他一頓。
曲先生說的沒有錯,我要好好活著,還要給爺爺報仇。
“曲先生,如果不嫌棄,今天就在我家進食吧!”墨辰笑著說道,手里緊緊握著那把折扇。
“好呀!清淡些就好,嘗嘗你的手藝如何?”曲碭恢復那文質彬彬的模樣,笑了笑。
“算不得什么手藝,只是一些家常菜,比不得大街那邊香滿園的大廚師,曲先生稍坐,我這就去燒飯。”
墨辰起身離開,把曲先生送給自己的那把折扇放到枕頭下面,這才去了火房。
曲碭望著墨辰的背影,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可惜他與自己命運不同,不然真想把他帶去儒家門庭。
大黑狗懶洋洋的趴在老梨樹下酣睡,大紅公雞眼睛轉個不停,盯著曲碭,十一只小雞在老梨樹下轉悠,淡紅色小雞蹲在大黑狗的肚皮上,微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紅公雞看了一眼那口老水井,叫了一聲。
傳音,怒道:“臭泥鰍,你看你干的好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個人間凡圣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