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我睡嗎?”
“不要。”
“為什么?”
“我為什么要跟一個臭男人睡?”
“香著呢”,孫泥克說著上手就去邀楊亦晨的脖子,“我很愛干凈的!”
“喏……”楊亦晨朝前面抬起下巴,只見舒嬋站在自己的房門口。
權嶸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小男生,又朝舒嬋曖昧地揚了一下眉毛,推開門進自己屋去了。
“不用克制但要節制!”楊亦晨拍著孫泥克的胸脯,抽動左面頰在口中打了個悶聲的響舌,也趕緊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你,等我?”孫泥克不敢相信地指著舒嬋又指著自己。
“嗯,是啊。”舒嬋抻起靠在墻上的背。
她的門敞開著,孫泥克歪斜過身體看了一眼,回正后,“不太好吧,我可是冰清玉潔的!”
“裝什么裝,進來吧!”
舒嬋說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推了進去,反腳勾住門,“哐”一聲門沉沉地撞上了。
孫泥克雙手緊緊抱住自己,扭扭捏捏走進房間,唯唯諾諾坐到桌子前。
“別演了,一堆穿幫動作尷不尷尬?”舒嬋看都不看他一眼,拉過一個另一個椅子坐了下來。
“喂,姑娘,我可是個男人,深更半夜你這么淡定地跟我共處一室,對我是一種傷害,你知道嗎?”孫泥克嘴上這么說著,雙手已經毫不把自己當外人地倒起了白開水。
“除了產生愛情的那一個異性,其他的不都該是以姐妹或兄弟的身份相處?”舒嬋說著已經從隨身畫夾里取出了一張卷成筒的水粉畫。
“所以我是……?”舒嬋這個可怕的想法都令孫泥克懷疑自己的身份了,搞不好百年修得一身,今天就要折在這里。
“兄弟。”
一口喝進嘴里的水終于放心地咽了下去。
“叫你來,是讓你看幅畫。”舒嬋把臺燈燈光又調亮了一些。
孫泥克斜眼一瞟,“這不是那幅壁畫嗎?”
舒嬋驚奇地看著孫泥克。
“怎么了?不是?”
“你怎么知道?”舒嬋一臉驚喜。
“這個和那墻上的畫得一模一樣嘛。你上次跟我說過,你按比例畫了一幅縮小版的。”
舒嬋臉色忽地暗淡下去,她還以為孫泥克也發現了。
“這是那天你跟我回去,我順手帶過來的,你仔細看,然后再看看這個。”舒嬋說著把手機遞了過去,手機上面是一張手機照,不過拍的內容是另一張照片。
“喲,元筱勤爸爸這遺傳基因夠強大的嘛?”孫泥克露著幾個光潔發亮的牙齒,連眉毛都是笑的。
“請你看重點!”舒嬋提高了音量。
“好好好,別著急嘛”舒嬋急了,孫泥克趕緊收回不務正業的樣子,用手指指著照片上的每一處,“元筱勤的父母也是L大的?”
照片上,一對年輕男女站在一排紅色矮平房門口羞澀又歡喜。
“前兩天元筱勤轉給我的,說是她父母戀愛29周年紀念發在朋友圈的。”
“和壁畫的角度不太一樣,可都能看到同一家門口”,孫泥克手指著畫,眼睛不時回到手機里的照片,“不同時期,也不能看出……等一下……”
孫泥克仰頭看著舒嬋,拼命眨巴著眼睛,“姑娘,你走彎路了,不用照片也能看出這其中的不同。”
舒嬋眉眼淺笑看著他。
“晾衣繩上有件衣服?”
“是的”,舒嬋答道:“這幅畫我看了很多遍,連上去現場看壁畫的次數,至少在十遍以上,次次都以一個美術生的角度去看,直到元筱勤發照片給我,她讓我看她父母,這件晾衣繩上我看了十幾遍卻忽視了十幾遍的衣服才突然引起我的注意。”
“這么小的細節,說實話我倒是一直忽視的,不是你讓我找不同的話,我可能還是會直接跳過它。”
“我記得我跟你講過這副壁畫,它通篇層次豐富的紅,我一直以為這件構圖中位置微妙的綠色衣服是為了撕破這讓人窒息的紅,讓人在畫內就可以找到呼吸感得到舒緩。”
“但你也跟我說過,這幅畫貴在絕對寫實,包括心境的寫實。”
“所以想查查嗎?”舒嬋湊近孫泥克。
孫泥克懂她的意思,這太瘋狂了!
“查什么?”孫泥克的眼珠紋絲不動盯死了舒嬋。
“查作者是在什么情況下畫這幅壁畫的。”
“你在玩火,姑娘!窺探,本身就是件迷人又危險的事情。”
“如果你說不……”
“查!”
孫泥克大刀闊斧、斬釘截鐵。
舒嬋咧嘴一笑。
“有思路嗎?”言歸正傳,“查”可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孫泥克極為認真地看向舒嬋。
舒嬋搖搖頭。
“或許可以試一下這個”,孫泥克把椅子挪到和舒嬋并排的位置,手指在畫上畫了一個圈。
“69?”舒嬋再次確認晾衣繩上那件綠色衣服上的數字確實是69,而不是96。
“前提是你沒有畫錯。”
“那是必須的,基本功。”舒嬋無比堅定后又一臉狐疑看向孫泥克:“一個數字,有什么特別?”
“只是試試,也不一定就真管用”,完全投入到畫中的孫泥克面露難色,“比如籃球隊服上的數字,當然這個不是。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這個數字不是服裝生產商隨便印上去的。”
孫泥克的建議給了舒嬋一個不知是對還是錯的方向,她開始琢磨什么服裝上會印數字。
“其實還有一點,你說過這個作者所有的壁畫你都很喜歡,為什么不從作者本人入手?”
“嚎!”舒嬋無奈地把雙腿盤到椅子上,“在C市上大學的四年,他僅僅只有過3幅壁畫作品,就連我老師都沒有途徑打聽到作者是誰,這一幅是第四幅。”
“你們怎么判斷是同一個作者,他可是不署名的。”
“嗷……”舒嬋似乎想起什么,翻開桌子上的一本《散文集》,中間有幾張照片,“你看”,舒嬋隨便抽了一張遞給孫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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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數字。
孫泥克抬頭看著舒嬋,表示沒看懂。
“再看這下邊”,舒嬋指著照片上的另一處,跟上一處一樣,即便打印出來的照片已經是放大了的局部,可沒有七竅玲瓏心依然不易發現那么小那么不明顯的字,且是用鉛筆寫的,在那么大幅的壁畫中,估計作者都沒想到會有人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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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這里”,都不用論證,舒嬋知道要讓孫泥克自己發現這其中的奧秘,還得再多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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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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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舒嬋繼續指。
“不用了”,孫泥克仰起頭來,“年月日時分,時間。”
“聰明啊!”
舒嬋豎起大拇指。
孫泥克沾沾自喜。
“每個人的習慣不同,這個作者喜歡在每一天收工的時候留下當時的時間。我那時畫畫水平還在很臭,超級喜歡他的配色,所以用數碼相機分區塊把他的畫拍回去專門用來做調色練習,于是就……”舒嬋攤手聳肩。
“很刻苦嘛,小姑娘!”
舒嬋做了一個很丑的表情包。
“行了,來日方長,這個可以等到曩拓這件事結束后慢慢再說,我有另外一樣東西給你看。”
“等等!”孫泥克按住舒嬋拉抽屜的手,“‘等曩拓事件結束后再說’,你不會是現在就故意埋個伏筆好以后三天兩頭找我吧?”孫泥克自以為是又賊兮兮地看著舒嬋。
“我?”舒嬋認真反思,“我這么有心機嗎?”
“這種心機,你完全有必要再往深了發展!”
“油膩!”舒嬋瞅了他一眼,從抽屜里掏出一個煙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這……”,有些發黃發黑發舊且磨損嚴重的白色煙盒,上面一盆蘭花都快磨得看不出來了,“這是程度的煙盒?”
“按那天晚上元筱勤說的,是。”舒嬋看著孫泥克,“不過在此之前它在楊亦晨那里。”
“那現在?”
“晚上回來,我發現它在我的工具包里。”
“楊亦晨放的?”
“十有八九,我這個工具包誰都可以碰。”
孫泥克把煙盒反過來倒過去。
“你得這么看”,舒嬋接過煙盒,像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文物般輕輕拆開一個口子,而孫泥克之所以除了在手里翻來覆去再不敢有多余動作,也是出于同一個目的,這是程度的東西,磨得那么舊都不丟,說明他很寶貝它。
舒嬋把本來就拆開又小心折起來的口子打開后,讓那個口子對著太燈光的方向。
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孫泥克神情凝重,“可以再拆開一些嗎?”
“這本來就是寫好了又重新粘在一起的”,舒嬋從另外一個抽梯里拿出吹風機對著煙盒一陣輕吹,摸到煙盒已經熱了,才小心翼翼地把煙盒拆成一整張。
上面的字用鉛筆寫成,歪七八扭,還不如別人左手寫的字。
“這是程度寫的?”孫泥克問道。
“不清楚,我從來沒見過程度寫的字。”
“這內容記的是鄢蟄告訴我們有關曩拓在陳蕓黃家鄉出現的事,根據這個他做了去找陳蕓黃的決定。”
“鄢蟄確實跟我們說過那個消息是從程度的遺物中知道的,我們那個時候也懷疑過程度是不是在將明未明得到過什么。”
兩人面面相覷,冥冥中事情早已朝著比想象中復雜的方向發展。
“為什么楊亦晨要把這個給你?”
“因為他料到類似于今晚的事情會發生。”舒嬋開始恢復煙盒原來的樣子。
“你?”舒嬋怎么知道巷子里發生的事情,孫泥克一下子高興起來,“你跟蹤我?”
“沒那嗜好,我跟蹤的是權嶸。”
其實,就是因為孫泥克出去了,她剛回房又聽到權嶸開門出去,不放心孫泥克的三腳貓功夫才跟出去的。
“對了,她動手的時候,我隔得遠,只是覺得像楊亦晨而已,你后趕到,是怎么知道的?”舒嬋向孫泥克問道。
“……”
“相信你,就憑你的第一反應不是上去幫忙打,而是點亮手機電筒,就知道你是上去確認,可是你明明不知道,但還是叫了一聲‘擺擺’,隨口一問,說不說都不打緊。”對于敏感地覺著自己被懷疑了的孫泥克,舒嬋趕緊補充說明。
“我約他走那條小巷子的,說從這頭過去跟他碰面接他一程,但走著走著尿急,所以……你懂的。”
“哦”。
“毋庸置疑,這個煙盒和程度有關,可煙盒、程度、鄢蟄的消息、權嶸,這些之間是靠什么扯到一起的,還是我們太過刻意,程度明明是個簡單純粹的孩子啊!”
“如果你說的這些之間有聯系,那么只有一種假設,程度知道了鄢蟄的那個消息,并把它偷偷記錄在煙盒上……”
孫泥克一把抓起桌上的速寫本擋住了舒嬋的嘴。
“你知道你的假設有多可怕嗎?”孫泥克十分小心地說道,他輕輕移開速寫本,“我來說,鄢蟄知道后殺了程度。”
太過震驚,以致于兩人都在彼此眼中等待對方先笑場,以證明剛才都是演的。
然而……
“你說權嶸會因為愛上了一個男人而背叛雅嗎?”舒嬋臨時開了小差。
笑場無望。
“如果換作是你呢?”孫泥克反問。
與初衷相去甚遠。
“鄢蟄那樣的男人,少有女人能把持得住吧!”
唉!孫泥克失望地抹了一把臉。
“設想只能是設想,舒嬋,你只需要好好畫畫就行了。”孫泥克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不需要找楊亦晨問清楚嗎?”舒嬋同樣站起來。
“他采取這種方式,而不是方便自保公開給,這其中已經暗含他的態度了。”
舒嬋覺得自己似懂非懂,但沒準備求說明白,她想這恐怕和孫泥克對楊亦晨是同一個道理吧!
事先沒有和舒嬋通過氣,在某一頓午飯時,孫泥克跟鄢蟄提出想去程度家鄉看看的想法,他的理由是那時正值程度的百日祭。
大家都能夠理解,畢竟程度出事的時候他不在。
尤洋洋籌辦婚禮去了,李夕楨不在,集的人就剩下楊亦晨、舒嬋、孫泥克和鄢蟄,楊亦晨當下表態他也想去,舒嬋一貫沉默,劉矣辛找了一個合適的契機表態說去陳家村的事情等他們從家鄉回來再一起去,沒有后顧之憂,鄢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