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們的換裝秀在那群人離開后差不多又維持了十來分鐘,跟開頭的方式差不多,人數慢慢減少。但這次是那八個人收的尾。
程度跟路邊的人打聽到那群人已經坐三輪離開,就一直朝前追去,但只到住宿區外面就看到了三輪,進住宿區一看,那群人中依然還有一部分在院子里打打鬧鬧。
天黑程度才氣喘吁吁地趕緊回到屋頂。
輕手輕腳爬到李夕楨身邊,有只褲腳卻被勾在另一邊的瓦上,又不敢太大勁扯,生怕弄出動靜,只好貼著瓦片進進退退,仿佛生手倒車入庫。
廢了好大勁才既沒有弄出一點點聲響,又沒有扯爛褲腳就把事情搞定。
程度自豪又疲憊地挪到李夕楨身邊,剛想趴得貼近他,李夕楨突然坐了起來。
程度不明白,平常不都是挨著坐挨著站的嗎?
“走了?!?
正當程度在自己身上這里嗅嗅那里聞聞,自我查找問題的時候,李夕楨已經站了起來。
幾乎與李夕楨同步,對面房頂的權嶸也站了起來。雙方都有些意外,互看了一眼,也倒沒有什么更多的表示,都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不怕被攝像頭拍到嗎?”
李夕楨和權嶸都走得這么肆無忌憚,程度更是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那兒!”李夕楨突然站住,一手扶住程度的肩膀一手指向院子的一角。
整個院子燈火輝煌,仿佛正在看燈展,但有一個屋子,門口的路燈沒有亮,透過窗戶看進去的屋內也沒有亮燈。
那里沒有人。
“會不會是故意的,障眼法。”
“白天那個才是障眼法,現在沒必要了?!逼滦蔚奈菁?,李夕楨走在前面,但手上還是拉著程度,像極了后面跟的是個少年兒童。
“你是說他們一直知道我們在房上?”
嗯。
“可是我打聽過了,幾位叔父姑父們的確有這樣的癖好,過一段時間就有一次這樣的服裝秀。聽說腴山上的服裝自給自足,全部由三姑父帶人生產,他喜歡參照時裝雜志來做衣服,就自然需要有人配合他看看效果?!?
李夕楨轉過頭來給程度手動點了個贊,同時提醒他要下房頂了。
下了屋頂,出了老頭們的院子。相比平時,院子中的人少很多,幾個平時重要的站崗點都沒有人。李夕楨暗自佩服老頭們的寬容:不給自己難堪,也不給自己添麻煩。
“四叔父的確已經溜了,白天故意混淆視聽,是為了避免麻煩,現在開誠布公是覺得沒有必要。”李夕楨這才跟程度解釋道。
的確,入了腴山的門,不代表就是腴山的人。遠來是客,人家行自己的事,但偏生就是有人無比好奇。好奇心這種東西能扼殺嗎?扼殺等于吊胃口,還是以其他方式滿足一下,娛樂身心的同時,和平解決問題。
游戲結束了,人家還要敞開大門送客,就是告訴你好自為之,人家有能力,不過不想與你計較而已。
畢竟是以“叔父”“姑父”稱的人。輩分就在那里!
李夕楨思考著這些,同時也在想孫泥克他們那邊。老頭們一個下午的時間都耗在院子里,想必要去辦的是件大事。
四叔父出去,是單槍匹馬去對付孫泥克他們的嗎?或許還有人手可以調動呢?
李夕楨有些為孫泥克他們感到擔憂,因為程度說他回住處看過了,孫泥克和舒嬋還沒有回去,那片草地上也沒找到他們。
“我們去找孫泥克還有舒嬋?!崩钕E的腳步很快,程度小跑才能跟上。
出了內院,李夕楨和程度遠遠地就看到丁蟻和元筱勤在空曠的廣場上背對背坐著。
李夕楨拍了拍程度的肩膀,兩人加快了腳步。
經過那兩人身邊的時候,李夕楨有心留意了一下,他們果然是在等自己和程度。
他和程度后腳剛離開那兩人身邊,那兩人毫不含糊,直接跟上。
的確,年齡跟自己跟孫泥克跟舒嬋相仿的兩人也不容易,劉矣辛說讓他們盯著李夕楨和程度,明目張膽說的,他們也就跟得明目張膽。
可真的太煩人了,不管他們有沒有惡意。尤其是李夕楨這種,特別煩自己嫌棄的人一直陰魂不散。
如果他們就立在那里,他寧愿繞道而行,主動避讓。可這……
李夕楨猛地停住了腳步,緊咬其后的兩人險些撞上。
他回頭惡狠狠地看著兩人。
這兩人明顯是看不過他的,講真,他們渾身都在散發著“難為情”三字。
畢竟不是人人都有孫泥克那樣的厚臉皮。李夕楨逼迫自己忍了。
可他剛動腳,后面的就跟上了,比影子還要難舍難分。
萬分不愿意,但真的是趕時間!
李夕楨“忽”地轉身,一記直拳朝著丁蟻的鼻梁骨而去。
這一拳來得突然,丁蟻本就是個對什么事情神經系統都松弛得如同癱瘓的人,這一拳反應得有些慢,流血和疼痛讓他整個人繃緊了不少。
李夕楨給了他幾秒反應的時間,等到他抹干鼻子前的血,朝他勾了勾手掌。
預想中誰還不是個熱血的男孩兒了?可現實有些出人意料,丁蟻從斜后方回過頭來的時候,李夕楨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憤怒,可是這憤怒轉瞬即逝。他用另一只手處理著這只手上的鼻血,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當看到他手上的鼻血被在兩只手之間搓干,李夕楨心里有些異樣,和潔癖無關。他握緊的拳頭一松,但又立即想道了孫泥克和舒嬋。
一邊是消失的那七分之一個老頭,另一邊是雅的五個人。倘若一切順利,按照孫泥克和舒嬋的脾性,早就來找他們了。
李夕楨轉身朝前緊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大踏步朝著身后已經跟了上來的丁蟻一個飛沙腳,還是沖著鼻梁骨去的。
快而狠,不留余地。但這次丁蟻有下意識的反應,在李夕楨的腳尖幾乎就要沖上他的皮膚時,他一個雨后春筍掌,自李夕楨腳踝內側上穿,翻過小腿脛骨,大臂自李夕楨膝蓋自上繞下……
李夕楨清晰地感覺到了短時間內的這一連串復雜動作,他的大腿猶如被縛住,緊接著被往內側一擰,丁蟻將其往地上摔打下去。
李夕楨四肢一繃,帥氣落地。
這身手、這眼力、這反應……雅中已經暴露實力的那三人中恐怕沒有他的對手。
這算是邀戰成功。
當丁蟻肩膀后送,脖子前傾,壓低重心卻眼白上翻的時候,李夕楨就知道丁蟻是個主攻型的人設。
如同蹬在弦上的豹子,丁蟻卷勢而來,近身快打,一套旋葉破冰掌逼得李夕楨無暇喘息,并銜以掃拳和勾拳轉承,迅速扭轉李夕楨好不容易給他自身爭取出的空間余地。
李夕楨并不擅長黏住后互相痛捶的打法,一時間落了下方,所有招式都成了格擋的籌碼,攻擊根本談不上。
不過,這已經很讓丁蟻吃驚了。
本來打算五十招內,對方接受力麻木的時候,一招制敵,沒想到過百招了,李夕楨依然警醒得像只貓頭鷹。
雙方都在企圖避免以蠻制蠻,而尋求一種智慧的打法。
別看丁蟻占了上風,實則被動,一點都不敢松懈,更不敢久耗,否則當自己變得疲軟,身手不再這么迅猛,破綻百出,被一招制敵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李夕楨看似一直防守,其實不然,能用防守把對方逼得這么緊,也算是本事。
大禹治水尚且有“堵不如疏,疏不如引”,丁蟻突然明白這個道理,與其雙方“攻”“防”死抗,不如自己豁開一個缺口給對方,否則怎么騰得出手來一招制敵?
丁蟻一套“萬念俱灰掌”摑得李夕楨眼前天地失色,六識混沌,李夕楨肘上佯攻,下盤靈巧一擺,弓膝旋腿,人還未至對手背后,另一條腿的膝蓋先行,沖的就是對方脊柱最脆弱的地方。
奈何,丁蟻一招“隨波逐流”,就著李夕楨氣力的走向,識勢而行,迎來送往間,兩人的位置已經換了幾換。
圍觀過來的人時而擔憂李夕楨的命運,時而又希望丁蟻能一贏到底,這時運難料、人心叵測的激蕩起伏剛剛到達舒緩些的過渡,人們就發現自己的大腿在抖。
抖什么呢?替他人咸吃蘿卜淡操心。
不待新的格局產生,丁蟻陡地對李夕楨迎面欺身而上,意欲攻其頭顱,這就等同于把自己的胸部以下完全暴露在同樣已經準備好的李夕楨面前。
攻擊其胸腹部,還是護住自己要害?刻不容緩時,“下意識”才是體現一個人心智的精華。
逃!
這是李夕楨的選擇。進一步,局內;退一步,局外。
就在李夕楨身子往前一貓,身體一卷一抻,既不攻擊也不防守,如同卷過礁石的一棵海藻的同時,丁蟻臨時改攻擊李夕楨面部為往其后腦勺的方向一撈。
撲了個空。
這一招看似落敗,實則虛招,丁蟻單手往地上一撐,雙腿殺了個回馬槍,直逼李夕楨后腰。
是丁蟻想要的完美設局,然而他幾乎是眼睜睜看著一只手一把把李夕楨拉出自己的視線。
落地前,他親眼看見程度和元筱勤同時卷入了進來。
李夕楨剛被一把救開,前來支援丁蟻的元筱勤就遭遇了程度一記“逆時傘骨腿”。
“拿下他們跟孫泥克談!”
場上戰況尚在持續,就聽得一個男聲從人群外傳來。
聲音剛落,一道人影忽地閃進場內,一把拽住了踉蹌中的元筱勤,緊隨其后,另一道黑影腳剛沾地,立馬朝著程度攻來。
隨著這人的號召,那一群四人合圍而上,目標就是活捉李夕楨和程度,眾目睽睽之下欲行綁架之事。
“就憑你們!”
四V二還沒干上呢,一個年輕的聲音隨著一團毛絨絨的東西一掃,落在了李夕楨和程度中間。
“嗨!”,來者左右跟伙伴們招了個手打了個招呼,那張笑起來無比俊美的臉讓場內外的人一時間愣住了。
“楊哥!”程度驚呼,有些歡喜。李夕楨把臉上的吃驚收了起來。
“打完再說!”楊亦晨朝程度扮了個鬼臉逗逗他后轉向了丁蟻那邊。
現在的陣容是丁蟻、元筱勤、權嶸、田柒合;程度、李夕楨、楊亦晨。
四V三。
多了一個人,這恐怕是目前為止全腴山顏值最高的男人了,周邊圍攏來更多的人。
有人盼望看到這個高顏值的被痛扁,最好是被打得口眼歪斜。
有人希望看到他御風而起,成敗皆在指下。若是不小心輸了,那么誰把他打輸的,大家就上去干死誰!
大戰在即,十分有看頭。
人群中一陣摩拳擦掌,似乎今天的夜比起往天要多了一陣風。
話不多說,直接開干。
三對四的打斗,開局就贏得一片叫好……
“各位!”
“打、打、打!”
“圈住、圈住……”場外的人總是為自己看得清楚但無法親自實踐而跺腳痛惜。
“各位……”在各種叫好、罵娘、喊天的聲音中有一個聲音無論喊得多賣力都顯得很是孱弱。
“各位!”這人干脆跑到場子中央去。
“我說各位,嘿,嘿嘿嘿,別打了嘿,各位,嘿……”場子中尚且一片混戰,都還沒有給自己找到固定的對手呢,就被這憑空出現的人給攪了。
如果此刻有過期調料,他肯定會變成人肉卷。
“各位,我可不是來攪場子的,我一路喊著過來,你們有些興奮,沒聽見而已!”那人陪笑,有人認出他是大姑父身邊的人。
“各位,二姑父得了新的藥茶,大姑父差我來請各位一同去喝!”
那人說完,一臉笑得快抽筋地等待著答復。
有什么拒絕的理由呢?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