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翌日戚明月起床，才發現李氏已經走了，她床鋪干干凈凈的，留了封信，大意是說自己糾結一夜，想到之前做的糊涂事，始終沒臉在主子們面前服侍了，這才甘愿離開。

最后，又讓主子不要惦念她，保證云云……

顧重淵看了那封信后，久久沉默不語。

“要不……我們讓人再把她找回來？”

戚明月知道，二人雖名為主仆，但在經年歲月中，早已經有了親情。

顧重淵默默搖頭，嘆了口氣，道：“她寫這封信，心意就是不會回來了，即便我讓冷四他們將她找回來，她也還是會走的。”

對于一個合格的仆人來說，他們的信仰十分堅定，那就是時刻將主子的事當做心頭大事，從來不違逆主子，之前她做過很多傷害戚明月這個女主人的事，只怕心里過不去那道坎。

戚明月略一想，也想通了這一層，心頭千般思緒，只留一聲嘆息。

“夫君，李氏衷心了一輩子，你不要再為了我而怪她了。”

最后，戚明月柔聲跟顧重淵說話，對方輕輕點頭。

……

因為李氏的離去，二人這一天都神情懨懨的，顧重淵領著幾個人去戚家，將被火燒壞的地方修葺了一下，屋里損毀的物件又列了個單子，跟病情已好的戚林去街上購置，而戚明月則回了美食城，同時還盤算著如何將對面的鋪子布置成糕點鋪。

忙活了兩三天，戚家才算修整好了，屋里也沒有焦味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推杯換盞間頗有一番歷經蠶桑之感。

戚林見飯間顧重淵處處維護姐姐，體貼的夾菜倒水，沒有一分不用心的，看了二人幾眼，他噗嗤一笑，打趣道：“顧大哥，你這是打算將我姐姐當廢物來養嗎？她哪兒就嬌貴的連筷子都不會用了……”

一句話，說的眾人哈哈大笑，連戚冬梅都輕捂著嘴唇，要拿茶水潑他。

戚父戚母直說他是個皮猴子，戚明月則直接起身，抬腳就要踹過去。

戚林畢竟身強體健，如今早就好利落的，靈活的一跳躲開戚明月的腳，沖到顧重淵另一邊就扮起了可憐，“顧大哥救我，你娘子要發瘋了。”

“好啊你，還敢打趣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

戚明月見他越說越來勁，張牙舞爪的就要過來抓他，卻被顧重淵笑著攔住了，“娘子，他知錯了，饒了他這一遭吧。”

戚林仗著有人在旁撐腰，沖著戚明月扮了個鬼臉，惹得對方又瞪了瞪眼，一桌子都是笑聲。

氣呼呼的坐下后，戚明月橫著眼打量著戚林，沒好氣道：“老大不小的了，整日就知道胡打亂鬧，你真該跟你姐夫學學穩重勁，不行我們改日送你去學堂吧。”

說到后來，她神情便多了些鄭重，其實戚林很聰明，只是沒有接受正軌的教育，所以一整天顯得無所事事的，戚明月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不想讓他一輩子都在美食城里打轉，只是以前忙的沒顧上，如今事少了些，這才重新提前此事。

一聽送去學堂，戚林滿臉頹廢，苦著一張臉，道：“姐，我可不去，咱村好幾個酸秀才了，也沒見他們入朝為官光宗耀祖的，倒是比世人都會偷奸耍滑，成日的做些酸詩，家里都窮的揭不開鍋了，硬是端著架子不肯去做工，上學堂又什么用……”

他提起學堂就來氣，若不是當著小妹，他還要說說聽來的幾個秀才的結伙去眠花宿柳的事，還不如那種踏實種地，或者一心做工補貼家用的男人爭氣呢。

再說了，他不想看書，一看見那些字就頭疼。

顧重淵這次卻不護著他了，也板起臉，道：“阿林，你姐說的對，上學堂不是為了讓你出人頭地，只是你得懂得些圣人道理，就算沒指望你出仕拜相，將來你有個功名，說媳婦都能說個好看的。”

說完這句話，戚林依舊不服，只是擔心姐姐再一腳踹過來，就沒人幫了，他扁扁嘴坐下，端起飯碗一個勁往嘴里扒拉，似乎在用動作表示抗拒這個話題。

戚父戚母之前也提過此事，見兒子還是這副樣子，嘆了口氣，搖搖頭。

這時，戚冬梅卻雙眼發光，看著戚明月道：“姐，我想去學堂念書識字，要不我替哥哥去吧。”

戚明月一愣，眼底現出一絲欣慰。

小妹在設計上很有天賦，她這樣的人，被埋沒在村里實在可惜，要是上幾年學，再將設計天賦延伸一下，沒準可以成就一番事業。

她正想著，戚母則放下筷子，不悅道：“女孩子家家的，上什么學堂，女子無才就是德呀，你還是好生在屋里繡花吧。”

戚冬梅一聽，撅起了小嘴，但守著姐夫，她也沒好意思跟母親頂嘴。

這時，戚明月笑著出聲，道：“娘，誰說女兒家就不能讀書認字了？女子無才就是德的話，都是糊弄那些無知之人的，咱不提遠的，就說鎮上幾個富商家里，那都是讓女兒讀書識字的，懂得些道理，對她們一生有益，您可別學那些小門小戶的做派。”

她這番話說完，家里人臉上都顯出思索的神色，戚父神色松動，偷眼去看戚母，對方則張了張嘴，沒說話，但眼神明顯有些信服。

顧重淵眼底更是笑意深深，雖然岳丈家的事他不太好置喙，但也裝作無意，道：“若是弟妹想讀書，我可以帶你們去見老學究師傅。”

這個態度，就是鼓勵弟妹上學了，戚林剛開始還滿臉拒絕，但見妹子都要上學，也就不敢做聲了。

最后，還是戚明月拍板，道：“就這么說定了，阿林冬梅，你們兩個跟著姐夫，改天去學堂拜見一下，不過是出點束脩，咱家還拿得起。”

戚母一愣，有些糾結道：“那會不會……耽誤重淵的科考呀？”

她知道，女婿就快要秋試了，生怕自己這一對兒女耽誤了人家大事。

“無妨。”

顧重淵笑了笑，輕輕將此事揭過。

戚林滿臉認栽的神情，而戚冬梅則雙眼锃亮，小臉發光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