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月就在一旁看著，自始至終沒多說一句。

她心里很不明白，為何這個顧母如此看不上自己。

這樣想著，便擰眉朝下頭看去，她跟顧重淵雙雙坐在了主位上，跪著的顧母感受到她的目光，憤怒的瞪了過去……

見戚明月膚白勝雪唇色不點而朱，一雙美眸更是比群星還燦爛，她眼底陡然爆發出一陣火氣，粗喘著氣道：“小主子，老奴拼了命也要跟你說，這個女人她就是狐貍精啊，您看您之前多冷靜睿智的一個人，如今被她迷得，竟什么都不顧了……”

她滿肚子的委屈，剛想再說一下西番的助力對他多重要的話，顧重淵猛地一拍桌子，打斷了。

顧重淵冷冷看下去，回身從桌子后面的隔幾板下面的暗格中拿了不少銀票，道：“念及你我多年主仆情誼，如今你拿著這些銀票，找個清靜的地方過日子吧。”

說完，眼神掃向門外，院中一個脊背微躬的老頭正在一桶桶往水缸內跳水，似乎對屋里的事不感興趣。

他幽幽嘆了口氣，身邊這兩個老仆人，假借夫妻關系給自己當掩護，已很多年了，他也曾私下里問過那個叫老昌頭的男人，他若是愿意后半輩子跟顧母真正搭個伴，他就多給些銀兩，讓二人舒服去隱居，但對方拒絕了。

如今看了他的情形，似乎真無意離開，顧重淵也就不做他想了。

收回目光，放在顧母身上，示意她拿銀票走。

“小主子……你當初可不是這么說的……你不是看中了戚姑娘會醫術，說對你有些裨益才接近的嗎？”

顧母神色凄然，還是不愿意相信面前的小主子真喜歡上了一位村姑。

戚明月聽到這句話，眸光跳了跳。

這些話已經是顧母第二次說了，看來自己跟顧重淵剛認識時，對方確實有些別的心思。

不過，她在跟對方彼此傾訴心扉后，又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想到他能將這樣機密的事告訴自己，定是托付了身家性命的，當下便決定，跟他一起給這個老女人擺擺道理。

她微微一笑，輕啟朱唇道：“都這個時候了，您老再怎么挑撥都無濟于事，夫君他身份特殊，屈尊降貴隱身在鄉野之中，背負家族恩怨，行事警惕多方思慮是必然的，就算他接近我的心思不純，但設身處地的想，我并不怪他。”

她語氣坦然聲音朗朗，眉目流轉生輝，不光看得顧重淵愣了愣，就連顧母臉上也現出了詫異的神色。

顧重淵意識到自己最初說的那些話，還有心里那點小心思，剛想替自己反駁幾句，但聽了戚明月后面那些話，心里大大松了口氣，似乎覺得二人之間的關系更近了一層，都不用解釋什么了。

見自己達到了預想中的效果，戚明月含著笑意，當頭加了最后一棒，眸光堅定道：“我會醫術，這是可以傍身的技藝，是任何人都拿不走的東西，夫君他心悅我，悅的是我這個人，難道要我為了試探夫君的情誼，便將自己所有閃光點都隱沒起來，用一個愚鈍粗魯本不是我的樣子去當試金石嗎？”

這番話比之前那番更具有說服力，顧重淵素來知道她言辭犀利，但也被這番話震驚的怔住了。

隨后，他眼中現出一絲竊喜。

是了，自己喜歡的是整個的戚明月，會醫術、懂經營、貌美……等等都是她這個人的一部分，他自可以堂堂正正，沒什么值得心虛的。

顧母逐漸現出了心悅誠服的樣子來，今天她見二人眉眼間的交流，已經知道戚明月早就知道小主子的身份了，在小主子將一切都告訴她的那一刻，就是托付終身的意思。

如此這般，她再多加阻攔，甚至污蔑和迫害，不光顯得多余，更是讓小主子對自己寒了心。

想通了這一層，她眼光含淚，深吸一口氣，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道：“小主子，夫人，老奴知錯了。”

都是她目光短淺，今日看二人端坐上方的姿態，那是琴瑟和鳴互為臂膀，她瞬間想到這個女主人的多方好處來，雖然沒有官家身世背景，但她能以一己之力在城中做了那么大的生意，足可見智勇雙全。

萬一日后小主子起事，還得是這樣的女主人協助才好啊。

磕完頭，她雙手撐著地起身，搖搖晃晃的拿過顧重淵給她的銀票，打算往外走。

看著她蹣跚的腳步，顧重淵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便恢復了那嚴肅的樣子，端起桌上的茶，眼底神色不明。

“且慢。”

戚明月眼觀鼻鼻觀心，適時出聲叫住了顧母，對顧重淵溫聲道：“夫君，說起來，她只是過于擔心你，雖做法欠妥，但心地是好的，不如我跟你討個請，就讓她留下來吧。”

顧母愣了，顧重淵則半晌沒說話，隨后看了看她的眼睛，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一絲了然，這才點頭，算是同意了。

接下來，顧母看向戚明月的眼神有些復雜，后來便感激不已，當下便將自己的身世背景都交代了一個清楚。

雖然她的底細，顧重淵都知道，她也猜到這女主人或許也早已從小主子的口中得知了，但由她親口說出來，這意義不一樣。

戚明月笑著聽了半天，除了顧重淵告訴她的那些，她還知道了這個顧母真名叫李淑珍，年輕就守寡，外人一般稱她為李氏，跟外頭那個老昌頭是一起伺候先太子的人。

先太子喪命后，他們將小主子護著逃了出來，還有府上另外一些奴才，小心翼翼在這個村子里安身了。

三人在屋里說了會話，顧重淵見戚明月面上有些疲憊，便說早些休息，他則起身去隔壁洗澡。

戚明月整理床鋪的空擋，李氏低著頭進來，將手中一個裹著東西的手絹打開，拿出一只玉鐲，說那是顧重淵的親娘早間年賞她的，因主子的舊物不多了，特來交給她，作為紀念。

這既是托付主人信物，又是認主，戚明月明白其中深意，也沒拒絕，小心收了起來，看著對方的眼睛，再次保證，自己定能全心全意協助顧重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