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走來,和我一起坐在這條長椅上。“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這里干什么?為什么不去和同學們一起玩?”
“我在思索。”我回答他。
“思索什么?”
“思索愛情究竟有什么用。”
“在我看來,愛情莫過于茶余飯后的消遣,使自己不那么孤單罷了。我不確定我是最有資格回答你這個問題的人。”
“沒關系,我想我也不是最有資格問這個問題的人。”
“你戀愛了?”
“都結束了,我的‘真命天女’愛上了別人。”
伊萊咬著嘴唇強忍著笑意,這動作惹惱了我。我想起身,他拉住我的手,強迫我坐下。
“別走,我們的談話還沒有結束呢。”
“你還想聊什么?”
“聊你的‘真命天女’啊,不然你還想聊誰?”
“這場仗從一開始就輸定了,我早就知道,可是我就是像那殺紅眼的士兵,沒辦法不去愛她。”
“她是誰?”
“就是那個跟肌肉男牽著手的人,喏,就在那邊,籃球場旁邊。”
伊萊看了看維多利亞,點了點頭。
“我懂了,她很漂亮。”
“可是我太矮了,配不上她。”
“這跟你的身高沒有一點關系。情人眼里出西施,當你遇到了一個真心想去愛的女人,你的眼里只會看到她的優點,并且在心中不斷地去美化她,甚至一度會超過圣母瑪利亞。可是一旦當你們結了婚,婚姻會將籠罩在她身上的一層優點完全的扯去,她會變成一個你不想看到的樣子,從而你不得不去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伊萊講完了這番話,我真不明白他為什么不去做一名哲學家。
“看到她和安德魯在一起,你心痛嗎?”他問我。
“你說呢?”
“也許應該說,‘真命天女’是可以讓你感到幸福的人,對吧?”
的確,我從來沒有從這種角度看待過這件事。
“所以咯,你的‘真命天女’不是她。旁觀者清,在我看來她雖然長得不丑,但是她似乎有些駝背,身材也一般般。”
“也許吧...”我嘆了一口氣,回答著伊萊。
“你有沒有想過,把所有想要的東西列成一張愿望清單?”伊萊問我。
我很久以前就開始列這張清單了,在我還相信圣誕老人的年紀。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二號,我都會寄出一張愿望清單,爸爸會陪我走到街角的郵筒,把我舉起來,讓我投信。我早該猜到這是一場騙局,我既沒有寫地址也沒有貼郵票;我也早該想到爸爸有一天會離開我。在那時我夢想自己可以有一架屬于自己的飛機,有一臺可以載著我去世界各地游玩的纜車。可是現在我僅僅想帶著媽媽遠離我們所居住的城市、想送媽媽一幢美麗的房子讓她安享晚年,讓她再也不用工作、再也不用每天晚上疲憊的回家;我還想從媽媽的眼角抹去那若隱若現的悲傷,以及新添的幾道皺紋。
“我,”伊萊再度開口,“我想要你幫我做件事,一件會讓我快樂起來的事情。”
我看著他,等著他告訴我,有什么事可以讓他快樂。
“你能不能幫我寫一張清單?”他開口。
“什么樣的清單?”
“一張列出所有你絕對不會想做的清單。”
“像是?”
“想想看,你最討厭大人做什么事?”
“我討厭他們每次都會說:‘等你長到我這個年紀時,你就會了解了。‘”
“那就在清單上寫下你長大成人后絕對不希望說出的話:‘等你長到我這個年紀時。你就會了解了。‘你還能想到其他的事情嗎?”
“跟兒子說星期六要帶他去吃披薩,卻沒有遵守諾言。”
“那就在清單上寫下:‘不遵守對兒子的承諾。‘現在明白了吧?”
“應該吧,我想。”
“清單寫完后,把它背下來。”
“背清單做什么?”
“為了熟記起來啊。”
伊萊一邊說一邊給了我心照不宣的一肘。我答應他盡可能寫好這份清單,并且拿來給伊萊看,以便一起討論。
“你知道的,”我起身時他加上一句,“你和維多利亞的事,說不定還沒有全盤皆輸哦。人生最重要的莫過于每個人的出場順序,這決定了以后你會遇見一個怎樣的人,并度過怎樣的人生。愛情更是如此,如果她并不存在于你人生的出場順序之內,她不會因為你的任何優點而改變主意的。所以說啦...如果她最終沒有成為你的妻子,與你的優缺點完全沒有一點點地聯系。”
我拋下伊萊,走回了教室。
當天晚上在我的房里,我拿了一張從數學練習本上撕下來的白紙,等到媽媽著手去收拾廚房,就開始寫起了清單。睡覺時,我一邊想著和伊萊的對話,關于維多利亞和我,我相信,她或許真的不存在于我的人生出場順序里面。
開學以來,我就不斷地反問自己許多問題。人的年紀越大,經歷的事情也就越多,就會對越多的事情產生疑問。對于維多利亞的事情,我找到了滿意的解釋,但是關于回憶與我的關系,我仍然一無所知。這種事為什么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是不是唯一一個可以和回憶的瞳孔交談的人?如果我只要一和別人四目相對事情就會重演,我又該怎么辦呢?
每天早上上學前,我都會再三確認我的瞳孔。為了騙過家人,我自告奮勇向生物老師提議,要做一個關于瞳孔學的報告,老師馬上就同意了。媽媽還決定要助我一臂之力,只要雜志上一有有關瞳孔方面的文章,她便會剪下來。每天晚上,她就會念這些文章給我聽,然后我們一起將文章剪貼到一張牛皮紙制成的筆記本里面。說道這本筆記本,媽媽差點就要在超市亂買了,還好我先逼她去小鎮市場的一家文具店買。就在我整理著關于瞳孔和回憶的文章時,氣象女主播宣布,本周末會出現滿月,大約在星期六或者星期天晚上。我想,這又是一次我與回憶的瞳孔單獨相處的時間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