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階兩側的燭火忽閃幾番,留下數縷青煙。道士推門而出,只是徑直前趨而去,似是不曉得俗世間離了屋子須得關好門的道理。而內侍和將軍們對此間局勢實在害怕的緊,害怕皇帝召見見駕不及,于是便瑟縮在風雪中不敢上前。門上掛的厚氈子又被朔風吹起一角來,這風雪便朝著年輕天子那里呼嘯而去。
內侍見道士大踏步離去,好一會兒也沒回來,內心稍定。又通過剛才聽到的殿內聲音粗略估計了一下年輕天子的心理活動,大致有數后,便招呼將軍吩咐了幾句,快步走進大殿。只見小皇帝已不在正位,而是踞坐在階下的胡床上,低頭沉思,靜默不語,一派失落的樣子。
“你怎么看?”皇帝沒抬頭,低頭看地。
“咱沒看法,大家拿主意便是?!眱仁滩桓易雎曧懀⒃谝慌砸粍硬粍印?
“終南山,終南山,哼!等雪停了,朕親自去一趟吧,打小時候到現在一直也沒去過了。”年輕皇帝沉吟半晌,算是終于拿定了主意。
“你去知會監里一聲,到時候周天游會陪著朕一道過去,朕不在的這幾天讓他們一切如常,其他的就不必準備了?!?
“奴婢惶恐!奴婢遵命。”小內侍五體投地,顫抖不已。五體投地,這是聽見諸如“朕不在”這樣的話時的規矩。小內侍的內心卻翻江倒海起來。周天游年輕時與還未當皇帝的憲宗皇帝交好,蒙知遇之恩。憲宗皇帝決定削藩之后,深感手邊爪牙捉襟見肘,于是親自尋訪周天游處,請他出山。白眉書生于是便在名義上以文學館臣當值學士院,已歷三朝。宮里老人都知道,此人自供職禁中開始,便一直是神策軍的實際掌控者,自身武功亦深不可測,明里暗里不知道接下了多少針對前朝皇帝的刺殺。自憲宗皇帝殯天后,周天游已經很久沒有公開出面活動過了,不過真正的大事發生時,左近往往會有他的身影出現。記得上一次應是前朝老皇帝被太監棒殺,劉克明正要將李氏皇族趕盡殺絕之時,神策軍及時出現穩定了局勢,周天游更是信手一招便將叛軍之中的劉克明拎出制伏,陣斬于太廟之前,叛亂旋即停息。
這次,周天游又要出山了,只不過出山又入山,目標終南山。
……
“二郎,鄔貴此番所謂何事啊?”
雖然有不速之客攪合,但令狐家的祭禮仍舉行的規規矩矩。送走了賓客之后,令狐定趕忙拉著令狐绹回府問道。
“我也不曉得是何事,鄔二只說是文字公案,大抵是坊間將他寫的穢詞傳錯了安在了我頭上?”令狐绹也是不明所以,于是便與令狐定開玩笑道。
“唉,切不可大意。江左鄔家畢竟前朝高門,至今勢力非凡。聽說鄔家命鄔貴又與當朝秘書監一家約為婚姻,這種人還是能不招惹便不招惹為好。”
令狐绹還想說點什么,只見令狐定嚴肅的拍拍他肩膀道:“過兩天雪停了拿著家里的帖子去登門拜訪一下,把事情說明白。記住,這種時候別給你父親惹麻煩?!?
想起父親身邊護衛傳回來的宣武軍那邊的風聲,令狐绹一下子心緒也沉重起來。沉思一番,將此事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