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看到沉香這個樣子，心中一痛，語氣自然也是軟了下來：“沉香你說，只要不是釋放你母親，舅舅都答應你。”
沉香把早已斟酌好了的話，低聲說出來：“我，我想見見我的母親。”
楊戩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思考，沉香也沒有出言打斷他。
“好。”楊戩又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沉香我答應你，會讓你見見自己的母親，但不是現在。”
“明白了。”沉香低下頭，壓下心頭的所有想法，左手握成的拳頭緊了幾分，但卻是實打實的松了口氣。
緩緩地轉過身，沉香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離開了湖邊。
楊戩在后面幾次欲言又止，手本來都已經抬了起來，準備叫住他，但最終還是放了下去，只是目送著沉香離開。
哮天犬從一旁顯露出來，歪著頭蹲在地上：“主人，我怎么覺得今天這沉香……有些怪怪的？”
楊戩只抬手順了幾下哮天犬亂糟糟的頭毛：“唉，也許是一時間接受不了吧。”
哮天犬享受著主人的愛撫，瞇起眼睛：“主人，咱要不要跟上去瞧瞧？”
楊戩拍了一下哮天犬的頭，面沉如水：“就你機靈。”
“嘿嘿。”哮天犬沒聽出來楊戩的擠兌，反倒露出了個憨憨的笑容。
楊戩也氣不起來，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使了個隱身訣，帶著狗兒跟在沉香后面，看著沉香在街上瞎逛，直到天色漸晚才回燈籠鋪。
……
傍晚。
沉香一路垂頭喪氣地回到家里，龍四和劉彥昌正在談話，他搭不進話，也沒有興趣去聽，只說了句“累了”就回了里屋。
龍四擔憂地看著沉香的背影：“這件事對沉香的打擊是不是太大了點？我們是不是不該告訴他？”
劉彥昌面色有些陰郁地丟下手里糊了一半的燈籠：“沉香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說不定過幾天就忘記了。”
龍四柳眉倒豎，似乎是想駁劉彥昌兩句，但看到他臉上的不耐，又忍住了。忿忿地轉去沉香的窗外，看到沉香趴在桌上，嘆了一口氣，紅光一閃，已然是回了龍宮。
……
隱身跟在沉香身后的楊戩在燈籠鋪里停下，嫌惡的瞥了一眼劉彥昌。
雖氣這姓劉的和龍四搶先告訴沉香這件事，但此時卻也沒興趣動這姓劉的半根指頭。
顯然，沉香的情緒在他心里比劉彥昌的死活重要千百倍。
走到沉香屋外，隔著窗戶看著趴在桌上，對著寶蓮燈默默無言的沉香。
凄冷的月光照進屋子里，把少年對燈垂淚的身影拉得老長，投進一片漆黑里。
沉香盯著燈看了一夜，楊戩則在窗外默然立了一夜。
……
沉香抱著寶蓮燈趴桌時確實是在垂淚，但卻不單單是窗外楊戩所以為的，為思念母親而垂淚。
至少這里面有一半是因為悔恨。
曾經……或者說前世，那些點點滴滴在沉香心頭浮現，今生的自己已然淚流滿面。
但沉香知道，這或許是他最后一次這樣縱容自己流淚了。
有一半原因是自己的舅舅楊戩此時就在窗外，此時的沉香最符合的動作就是如此。
沉香趴在桌上，一邊想著，自己要怎樣，才能算得上不拖舅舅的后腿？
——幫忙沉香是自認幫不上什么忙的，能不拖后腿就已經是對楊戩的最好幫助了。
首先肯定還是需要有足夠的實力。
但這個并不難，自己雖然沒有修為了，但前世修行的經驗和方法還是有的，難就難在如何避開舅舅的耳目去修回一身法力。
沉香想了半晌，最終決定如舅舅當年在……在那個小屋里那般，先悄悄得回那一身法力，然后再慢慢去撿一身武藝也不遲。
這個過程必不能暴露在楊戩眼皮底下，因為哮天犬或許好騙，但楊戩擁有神目，只要看到了就一定會看穿自己的所有偽裝，最好的應對就是……
得等他離開。
好在根據沉香的記憶來看，這段時間楊戩沒空一直盯著自己。
從密談開始，到再過一段時間，放母親的魂魄來與自己夢中相見，在這期間楊戩都是沒有空閑的。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只要自己不主動惹事，在這段時間里，自己基本是安全的。
第二天，沉香雖然還是不大說話，但稍稍有了幾分往日的神采，吃了早飯以后就被劉彥昌催著去念書。
見沉香這次沒有鬧著不去，劉彥昌倒多打量了沉香幾眼，暗中嘀咕：“這小子難道聽了他娘的事以后，突然就開竅懂事了？”
沉香沒聽到，當然，聽到也不會搭理他。
……
所謂筑基，就是打造修行的基礎，基礎如何將來的成就如何。
引體外靈氣入經脈，然后在體內運行周天，最后歸入丹田氣海。
這筑基的過程如果是初學者，或許還需要一些時間和較為安靜的環境來找氣感。
但沉香畢竟是有修行基礎和修行經驗的人。
前世的沉香也曾是法力渾厚、武力高強的司法天神。
到了私塾，往日沉香的玩伴來與沉香搭話，但沉香沒搭理他們，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把書往腦袋上一搭，作出一副補覺的姿態。
其實是趁先生還沒來，進行這一世的第一次修煉。
現如今流傳的道家修煉的金丹術，大體分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反虛、煉虛合道四步，待到渡過天劫，得天道承認就可正式成為仙人。
至于仙人之上……
沉香此時尚且連筑基都未開始，暫且不必多想這些。
……
劉家村的生活極為平淡，沒有天庭里那么多爾虞我詐，也沒有前世司法殿里那些批不完的文書判不完的案。
每日里就念個書與修個煉，偶爾劉彥昌外出時守一下自家的燈籠鋪。
哦，對了，這個讀書不是指的讀先生教的課文，而是溫習前世那些倒背如流的典籍。
那些有一部分是舅舅楊戩曾經逼著他背下來的，但更多的是從陣中出來以后自己找來看的。
劉彥昌每日忙于生計，倒也沒心思管教沉香，見沉香不似往日那般只知玩耍打鬧，也只當做是沉香長大了，懂事了。
于是有時街上有零工之類，劉彥昌也會讓沉香在家看店，自己出去干點雜活。
……
此時距離與楊戩在湖邊談話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
沉香趁劉彥昌還未回屋，先打坐修煉了半個時辰，聽到屋外的腳步聲后順勢倒下，拉被子給自己蓋上，熟練地閉上眼假寐。
等聽到劉彥昌躺上床的聲音后，才以躺著的姿勢繼續引動體內的真氣運行周天。
沉香的資質本就極佳，再加上有前世的經驗，所以沉香在半月中就已圓滿筑基。
但只是筑基還無甚用處，至少要等到金丹以后，自己才能不被察覺地溜出哮天犬的視線范圍，去見一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每天夜里沉香都不會一直在修煉，大概劉彥昌入睡一個時辰后就會停下修煉，進入睡眠狀態。
雖然自己此時看起來似乎應該抓緊一切時間來修煉，這樣才會對修行有所助益，但此時不行。
因為自己的母親算算時間也該來入夢了，若是不睡覺，又待如何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