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劫雷落在沉香的身上，但他卻恍若無知覺一般，就這么定定地看著那一塊虛無的天空，臉上是恬淡而滿足的笑意。
舅舅啊……
我這一世，應該沒有令您失望吧？
放心，等我變得更強了，一定會幫助您達成心愿的。
隨即，沉香祭出了東皇鐘，化作一方金色的小罩子扣在自己身上，卻并沒有擋住劫雷落下，反倒是就這么任由劫雷淬煉自身。
眼看著身體即將支撐不住，東皇鐘上就會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華，逆轉時間一般將沉香的身體恢復至完好。
盤古幡象征著無物不破的鋒利、太極圖象征著咫尺乾坤，而這原名混沌鐘的東皇鐘則是代表著歲月。
是最為神秘莫測的至寶。
據說，當初東皇太一便可以東皇鐘為媒，隨時進入時間的長河中遨游。若是與人對戰不敵，便可隨時破開空間遁入無盡的歲月中。
在曾經的歲月中，哪怕修煉千年，回到現實可能也只是過了片刻。
如此，就算不敵也可置自身于不敗之地。
只可惜，東皇帝俊二人率妖族發動巫妖大戰，打空了兩族氣運。東皇戰死后，妖庭破滅，東皇鐘便也隨之遁去，不知所蹤。
無盡的歲月中依舊有人在不斷地尋找東皇鐘的蹤跡，只可惜總是無功而返。
……
然而，此等先天至寶再強，也不能消弭人心中的魔。
是的，沉香的最后一劫又是心魔劫。
但這一次，他又似乎并不是單純地在渡心魔劫。
因為他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
或者說，是另一個時間線上，做了不同選擇的自己。
那個自己也是從未來回到的過去。
只是那時的他選擇回到了楊戩家變之前，想從根源將悲劇抹除。
他也的確阻止了楊蓮墜崖，更阻止了那一次的天兵追殺。
甚至他還教了楊戩的父親和哥哥修煉，意圖讓他們一家永遠都能在一起，生活過得更為和美。
事情也如他所愿的發展下去了。
家庭和諧美滿，除了都踏上了修煉一途之外，他們一家的生活與尋常人無異。
但故事兜兜轉轉，悲劇總還是誕生了。
并且比悲劇原有的模樣更為猙獰。
楊戩的父親兄長與瑤姬三人，為了保護楊戩楊蓮兄妹二人生生戰死，連救母的念想都沒有給楊戩兄妹留下半點。
并且這一世的楊戩沒有遇見女媧娘娘，楊蓮自然也就沒有成為圣人弟子，也就沒有了寶蓮燈。
沒有昆侖山修行，也沒有劉彥昌。
然而楊蓮依舊不聽勸地與凡人相戀，天庭震怒，以雷霆之姿殺了楊蓮，又將楊戩祭了封神臺。
這一世，楊戩竟連封神都沒能活過，一家人便如此沒了。
沉香從一開始的驚慌悲怒，到后來的悵然迷惘，就這么地看了楊戩的這一世。
他隱約也明白，這些有可能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只是此時自己不知道為何能借助東皇鐘的威能再次看了一遍罷了。
沉香定神，繼續看下去。
這一世，沉香回到了洪荒之前，占了玉鼎真人的機緣，在不斷地修行中，終于在昆侖山等到了背著幼妹的楊戩。
這一世，他作為師父，不斷的教導中，楊戩與楊蓮兩人已經與原本的模樣判若兩人，修行順利，除了沒有寶蓮燈之外，一切都剛剛好。
但是，一切就在他閉關，楊戩上天庭救母時，發生了。
后面發生的，除了部分被改變的之外，都與原本的劇情一般無二。
等他出關時，楊戩已經被另一個沉香劈死了。
……
在這次機緣巧合中，沉香看了不下百條世界線。
其中各有各的好，但每一處偏差，每一點變化都有可能會影響到最后的結局走向。
終歸無常世事還是會將結局推向原來的模樣，抑或者連原本都不如的模樣。
甚至此時沉香回顧起原本的楊戩那一生，竟生出了幾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的感覺。
也的確，在那一世中，除了楊戩之外，只要還活著的人都獲得了屬于自己的美滿結局。
沉香笑著笑著，眼淚就從臉上滑了下來。
為什么這千百次的輪回中，楊戩都免不了一死？
……
心情稍稍平復些，沉香回想起那些其他的世界中，相對而言最好的結局，竟只有三次稍稍讓人不那么悲愴。
一次，是楊戩拜入女媧娘娘門下，避過了絕大部分的悲與痛，但最終女媧娘娘離去，他為了天下蒼生還是選擇了心甘情愿的去赴死。
一次，是楊戩在家變時便同大哥和父親摔死，將一切的悲劇都扼殺在這個悲劇中。
另一次……則是死在了開山斧之下。
……
沉香低頭看著自己的被淡淡金光籠罩的手，眼中有些失神。
他此時幾乎已經明白過來，為什么這東皇鐘剛遇到自己就能產生反應，也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會與東皇鐘有相伴千萬年的感覺。
因為，曾經他真的無數次借用東皇鐘回到過去，意圖修改歷史。
但，最終都失敗了。
沉香低低地笑了一聲。
原來，我曾嘗試過這么多次了嗎？
原來，結局真的無法圓滿嗎？
原來，我……真的不管做什么都只是徒勞嗎？
真的，什么都改變不了嗎……
……
真君殿中，楊戩低著頭正在批閱折子。
忽然，心神一陣悸動，似乎發生了什么與他有關，且極為恐怖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皺眉，掐算著究竟是何事發生。
就在此時，化為人形的哮天犬從殿外沖進來：“主人！不好了！昆侖山有人渡金仙劫！”
楊戩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起了在昆侖山修行的沉香，丟下手里的折子就起身下了界。
他到的時候，正好看到東皇鐘光芒破碎，一道無形的雷霆從空中劈下。
而沉香渾身是血氣息幾欲消亡地躺在血泊中。
幾乎是瞬間，楊戩就判斷出，那道雷霆必定會在他趕到之前落下。
他來不及。
而沉香……
此時必定承受不住。
久經生死看慣離合、冷硬得像不知疼痛的石頭一般的楊戩，在那一瞬間竟慌了神。
“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