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嫦娥懷里的兔子。

但現在不是了，我掉進了眾生之門。

眾生之門隨時虛幻，但勾連因果。我半信半疑，因果蘊含在無上天道里，就一塊鏡子，怎么敢參悟天威。

現在我信了。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緊緊地卡在一顆老樹上。

這沒什么，但那老樹的跟被蟲蟻啃了個干凈，現在枝脆葉脆。看上去已經油盡燈枯，保不齊什么時候就魂歸故里。

但是我在上面掙扎了半天，都無法撼動它分毫。

我，天上地下第一散仙，竟然活生生在上邊掛了三天！

說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好在這顆樹在森林旁邊，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人群熙熙攘攘的叫賣聲，不愁沒人來。

白兔神君向來干不得等人的苦差事。

想來我已經好幾百年不曾在林間曬太陽了，風也溫柔。不知哪一刻，我頭一歪，就這么睡過去了。

我再次睜眼時，是被一個男妖的花言巧語吵醒的。

“青鸞。”

“我喜歡月亮，更喜歡月亮奔我而來。”

那人眉眼含笑，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水分之多。

“多大臉，嫦娥都要奔月你算老幾。”

也不知月黑風高掛在樹上的我姿勢過于清奇，還是那男妖的膽子實在太小。總之，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屁滾尿流地跑沒影了。

就這？就這？

我本想嘲笑他一番，誰知，半截笑還卡在脖子里，就被樹下那頗有膽識的姑娘呵斥住了。

“什么人在裝神弄鬼？”

中氣十足且彪悍，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甚至氣場太大，震懾住了身下病怏怏的老樹。

于是我咕嚕嚕掉到了地上，不偏不倚，抬頭就是那小丫頭嫩綠色的裙擺。

“嗨，你好啊。”

我強顏歡笑，順著衣裙去尋她的臉。

那小丫頭橫眉冷對，雖然青澀卻長著一副十分眼熟的眉眼。

“小……小翠。”

要說小翠是誰，那要從好幾百年以前說起。

當時我還是山野間一只未開靈智的兔子。但是她已經是威震一方的大妖了。世事無常，有一天我誤入了她的領地，就被她抓去玩。

后來我開了靈智，她就教我修行，并希望我早日得道，給她做飯洗衣服種花養魚。

天曉得，一個大妖為什么還要吃飯換衣服。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也不算我的師父，反而是一直讓我叫她小翠。

本來這種一聽就是村花的名字我的萬分不屑的，但是聽聽好像也挺好聽的。

然后，小翠笑了笑，一臉滿意地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拿了下去，并贊揚了一句孺子可教。

她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我一直覺得。有一回，我洗著在她住處攢了一年灰一年的窗簾，而她一邊咬著不知道哪里折來的草葉，一邊盤著從別的大妖那里搶來的核桃，曬著太陽監著工。

我話音還沒落，她臉瞬間就垮下來了，手里盤的核桃被捏得粉碎。

她一眼都沒看我，我卻知道，如果我再多嘴多舌，我的腦殼也會一起粉碎掉。

所幸，她對她的小保姆，也就是我，比對她那盤了接近一百年的核桃要仁慈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