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夜風卷著碎雪灌進雕花銅爐，白靜姝望著蜷縮在狐裘榻上的簫景蘅，五歲孩童頸間的銀鎖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三日前云澤煥親自帶她的兒子去圣泉沐浴時，這孩子還踮著腳往泉眼里扔石子，此刻卻因高熱燒得雙頰通紅，眉心那點朱砂痣紅得仿佛要滲出血來。這段日子跟著她來回奔波，受了太多的苦。

“夫人，藥煎好了。“乳母捧著青瓷碗進來，袖口雙蓮紋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白靜姝接過藥碗時，指尖觸到碗底的凹凸——是個“殺“字，北狄巫祝常用的詛咒符號。她余光瞥見乳母發間新換的銀鈴，昨日素彌賞的鈴鐺里，隱約可見雙蛇交尾的暗紋。

帳頂突然傳來氈布撕裂的輕響。榻上的簫景蘅猛地睜開眼，高熱讓他的瞳孔泛著不正常的金褐色：“阿娘，有老鼠在屋頂跑！“話音未落，三支淬毒弩箭已穿透氈帳。白靜姝抄起青銅燭臺擊飛兩箭，第三箭擦著簫景蘅的銀鎖釘入床柱，箭尾青羽簌簌顫動。

“景蘅閉氣！“她扯過狼皮氅罩住孩子，靴跟碾碎地上的驅寒藥包，雄黃粉混著火星在帳內炸開。刺客蒙面的黑巾被燎破一角，露出腰間晃動的銀鈴——素彌親衛的標記。

五歲的孩童突然從氅衣里鉆出，抓起案上銅鏡對準刺客眼睛。驟亮的反光讓刺客動作微滯，白靜姝趁機踢翻雕花屏風，拉著簫景蘅滾進暗格。孩子滾燙的手心在她掌心劃出暗號，三長兩短，正是她之前教他的求救信號。

“王后說要剜心驗血...“刺客的北狄語透過石壁傳來，簫景蘅突然劇烈咳嗽，銀鎖撞在暗格壁上發出清響。白靜姝慌忙捂住孩子的嘴，卻摸到他脖頸間異常的脈動——那碗未喝的藥里，竟摻了誘發寒毒的離魂散。

暗格門被撞開時，云澤煥的披風挾著血腥氣卷進來。他玄甲上插著半截斷箭，卻先伸手探向簫景蘅的脈門：“他們用了蛇心草？“指尖拂過孩子泛金的瞳孔，突然扯下自己頸間狼牙墜，將里面暗藏的赤丸塞進簫景蘅口中。

“父汗...“孩子燒得糊涂，抓著狼牙墜就往嘴里塞。云澤煥看著五歲的孩童，內心不是滋味，這孩子為何不能是她和他所生呢？按住他亂動的手，甲胄縫隙間滲出的血滴在銀鎖上，竟將鎖面的玄鳥紋染成了暗紅色。

白靜姝盯著他腰間新換的雙蛇佩，聲音發顫：“素彌連五歲孩童都不放過？“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銀鈴震響，素彌的笑聲混著風雪灌入：“姐姐莫怪，景蘅這雙金瞳實在稀奇，倒像是南疆巫族...“

云澤煥突然劇烈咳嗽，掌心鮮血濺在素彌裙擺：“王后來得正好，三日后祭天大典，就讓景蘅執圣火如何？“他擦拭唇角血跡，余光瞥見白靜姝蒼白的臉色——執圣火者需赤足踏過火炭，這是要把孩子架在火上烤。

五日后，祭壇。

簫景蘅穿著過大的祭袍，銀鎖被換成沉重的玄鐵項圈。白靜姝望著高臺上蹦跳著數火把的孩子，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昨夜云澤煥塞給她的血玉碎片突然發燙，虎符在袖中嗡嗡震動——這是玄甲軍出動的信號。

“看！火里有蝴蝶！“簫景蘅突然指著祭壇中央驚呼。素彌臉色驟變，那所謂“圣火“里藏著的焚心蠱蟲，本該隨青煙鉆入孩童七竅，此刻卻被無數冰蝶撲滅。

云澤煥的玄甲軍撞破祭壇圍欄時，白靜姝正抱著孩子滾下石階。簫景蘅頸間玄鐵項圈突然裂開，露出里面暗藏的虎符碎片。孩子燒得滾燙的額頭貼著她臉頰，囈語般呢喃：“碎玉合，風雪住...“

三百里外唐城山，張超望著手中震顫的虎符，終于明白云澤煥為何要他苦等五年。山崖下三萬玄甲破雪而出，虎符眼瞳處嵌著的，正是簫景蘅銀鎖上剝落的血色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