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十月以后得天氣漸漸地涼快了起來，但因為很久沒有下雨了，所以氣候有點干，不少同學上課的時候就會突然流鼻血，老師們也會趕緊停止講課讓其他同學帶著他去水龍頭那里清洗。李軍為了讓教室保持濕潤，就讓班里的值日生每天都在教室的過道灑水，所以班里水桶里的水就用的特別快，幾乎每天都要值日生從食堂旁邊的水龍頭那里提好幾次水。

張婕現在一個人扶著腰現在教學樓下，她旁邊的水桶里有快一半的水都濺在了她的褲子和鞋子上，十分狼狽。她甩了甩被水桶箍勒得生疼的手，正在發愁怎么把水提上三樓。

本來女生應該是兩個人抬一桶水的，但因為她平時沒什么朋友，曉娟又剛好不在，她也就只能硬著頭皮一個人來“完成任務”了。

剛好路以新經過，主動過來問她要不要幫忙，張婕連連擺手拒絕了他，有點慌亂地提著水桶就走。她不敢讓路以新幫自己，因為去年軍訓自己和路以新當了一次標兵，同學起哄被別人聽見，爸爸一直說了她好長時間，最后是看她真的沒有和班上的其他男同學交流過才罷休，現在讓萬一讓爸爸看到還不又得被罵上一段時間。

張婕勉強提著水桶到了二樓的樓梯上，但因為實在是力氣不夠，手從水桶箍上滑了下來，她心里一驚，眼看著水桶就要掉下去砸到下面的同學了的時候，一直默默跟在她后面的路以新一把扶住了要往下掉的水桶，雖然水潑了他一身，但所幸沒有傷到其他同學。

路以新這次沒有征求她的同意就直接提著水桶繼續上樓了，張婕在感激之余對自己剛才的冷淡有點后悔，就主動走上前去和路以新說了幾句話，就在路以新夸她古箏彈得不錯的時候，兩人說說笑笑的樣子直接被張婕的爸爸張主任撞了個正著，張婕驚恐地看著堵在樓梯口似笑非笑的爸爸，表情直接凝固在了臉上，路以新也只是覺得不過就是普通同學之間幫了個忙，還傻呵呵地跟張主任打了個招呼。就在這時，上課鈴響了，張主任從胳肢窩里把夾著的書抽出來，在手里“啪”地拍了一下，嚇得本來就已經腿軟的張婕一個冷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進教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總之接下來的幾節課她一直是魂不守舍，當老師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給她爸爸打電話的時候，她才稍微清醒了一下，連聲說自己沒事，還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才讓老師把手機放回口袋。

到了晚飯的時候，張婕一個人坐在教室，盡管她現在已經餓了，但她還是不敢回去吃飯，雖然不是很確定回去要面對什么，可以往的恐懼和父親那個表情讓她不寒而栗，她手里的筆在一張白紙上亂畫著，每當有人叫她名字的時候她都會本能地抖一下，生怕是爸爸來找她。她真的想時間過得慢一點，可三四個小時好像一瞬間就過去了，晚自習下后，她就不得不回家了。

張婕現在忐忑地現在家門口，門并沒有鎖，只是開了一條縫，從里面透出微弱的光，像是一條傷疤一樣無情地嘲笑著她，終于，她伸出顫抖的手推開了門，咬著牙走了進去。

父親正在電腦前看著什么，聽見她進來也沒有回頭，張婕最怕他這樣，因為這和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一樣，你永遠不知道在這個低氣壓之后會是什么樣的風暴。

“爸，我今天和路以新是我水桶沒提好，掉了，他幫我扶了一下我們才說了幾句話。”張婕想率先打破著股冷空氣，但她卑微的解釋并沒有讓父親有什么響應，他還是緩慢地移動著鼠標，半邊臉在陰影里越發地冷峻。

“爸，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和男生說話了。”張婕的語氣都帶了淚腔，祈求著父親的原諒。

“從一開學我是不是就給你說過讓你離那個男生遠一點，你聽我的話了嗎？”張主任冷冰冰的口氣讓已經快要絕望的張婕連站都站不穩了。

“你上次數學考了多少？你忘了嗎？你是不是每天只顧著和那些男生嘰嘰咕咕沒有好好學？”張主任繼續發問。

“我沒有……”張婕徹底被父親毫無邏輯的話給氣哭了。

“那你說，怎么回事！”張主任轉過身來，一聲呵斥就把張婕嚇得直接撞到了門上，樓道里的聲控燈都被他這一喊亮了一排。

“我每天辛辛苦苦供你上學，你就給我每天干這事？你對得起我和你媽嗎？啊？說話！”張主任并沒有理會女兒現在的情緒是否能承受地住這種責罵，只是一味地開始了他的說教。

張婕已經哭的不能自已了，淚眼朦朧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絲毫不敢看正在發飆的父親一眼，那些刺耳的話還在繼續向她“進攻”，其中不僅包括自己對父母的虧欠，還有因為自己父母連爺爺奶奶都無法好好照顧的罪責，甚至于還有哪家的孩子多么優秀，自己多么差勁的比較。當她的心理防線幾近崩塌的瞬間，她終于忍不住了，她抬起頭，用已經發紅的眼睛瞪著父親，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第一次沖著父親吼了一句:“我都說了我和路以新沒有關系，你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你嫌棄我連累了你們，那干脆別要我了，我現在就走！”

說著，張婕就拉開門跑了出去，張主任幾步趕上一把拉住她就要往家里拖，就在這是，隔壁住著的一位女老師和李軍聽到動靜連忙出來勸和，他們剛才在屋子里也都聽到了父女兩的爭吵，本來這種家務事他們外人不應該插手，但眼看著就要出事他們也只能趕緊出來阻止。

現在李軍在盡力地說服張主任張婕真的沒有談戀愛，學習也很認真，完全沒有他想的那么離譜，女老師把已經哭喊得聲嘶力竭的張婕摟在懷里，摸著頭安慰著她。

張主任看著女兒可憐的樣子，又聽了李軍的話，對自己剛才的言行有點懊悔，但又不能立刻收回情緒，就黑著臉讓張婕混進來睡覺。

張婕死死地盯著他，張主任從來沒有見過女兒這樣哀怨和漠然的眼神，她拒絕回去，就在張主任第二波怒火沖上來之前，那位女老師主動建議讓張婕在自己家里睡，給父女兩一個緩沖的時間。張主任看女兒也不愿意跟自己回去，怕自己硬把她叫回去她再和自己鬧出什么事，也就同意了，為了表示他的不滿，進屋以后他把門狠狠地摔了一下，整個樓道的燈又被迫亮了一次。

張婕這一整晚并沒有睡著，一想到自己受的委屈，眼淚就刷刷地往下流，旁邊女老師輕微的呼吸聲也不能讓她有一絲困意，就這樣模模糊糊到了天亮，她輕手輕腳地起床然后準備去學校水龍頭洗把臉然后漱漱口，然而就在她經過家門口的時候，她的余光發現門并沒有上鎖，還是像昨晚一樣留著一條縫，透出一縷卑微的光。但張婕沒有像昨天一樣推開門，而是冷著臉徑直走了過去，這天早上因為困倦，她有點疲憊，早飯她還是沒有回去，也沒有讓班里其他同學察覺到自己的難堪，一直熬到第一節數學課前，李軍才拿了一個用塑料袋裝起來的有點丑地菜夾饃給她，告訴她是張主任拜托他的。張婕這次沒有拒絕，畢竟她也餓壞了，接過來就大口吃了起來，李軍看著她吃完又給她講了一些道理，讓她不要和自己的父親置氣以后，才讓她回去，張主任也悄悄地從辦公室后門的玻璃窗前走了……

中午的時候，張婕坐在餐桌前繼續面無表情地吃著沒有炒熟的土豆絲，只不過張主任今天沒有再提昨天的事情，父母兩就這樣安靜而詭異地吃著他們好像永遠不變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