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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千流入海

  • 歲起東
  • 沉行越
  • 4245字
  • 2022-07-20 18:50:19

已是初春時節,日日回暖,氣候宜人。

因為在沛西這一帶常常聽聞曹游之的風聲,為了抓捕這門派逆賊,羅浮派一眾弟子打算在沛西小住段時間,但由于洪掌門和姜老爺的交涉不順,他們并沒有住在姜府,而是住在了購置于郊外的一處宅子。

洪丘騰幾乎每天都往姜府跑一趟,名曰“找姜小公子論武”,實則來找的卻是姜小姐。

姜北也終于從病床上站了起來,那張小臉漸漸由蠟黃轉為蒼白,與洪丘騰待的時間久了,還多了點紅潤。

姜東倒也沒有別的想法,將大多數時間都花在了練功上。

那日平常,姜東練完劍,閑來無事在府內閑逛,不自覺地,就走到了姜北的小院,遠遠便聽到了陣陣笑聲。

他吩咐侍從們噤聲,悄步走近,躲在庭院入口的角落處偷偷觀望。

姜北正咯咯笑著,雙頰微紅,手里還提著一把劍,像模像樣地做著使劍的動作。

洪丘騰正色說道:“你隨我學武有些日子了,不如叫為師今日來給你做個考試吧!”

姜北眼神明亮,臉上帶笑:“請師傅出題!”

洪丘騰將手中的雙刀放下了一把,對姜北說:“我讓你一只手,三個回合之內你不倒地,就算通過考試。”

姜北笑了:“那還不簡單?”

說罷,姜北騰步上前,挺劍刺向洪丘騰的胸口。

姜北學武不足兩月,下盤不穩,內功不扎實,也沒學會幾招,使出來的招式自然沒有什么殺傷力。

洪丘騰橫刀一架,輕松擋下,嘴角勾起一笑,轉動手腕,刀劍頓時摩擦出火花。

姜北被他的刀帶偏了重心,身子向前倒去,洪丘騰借力翻了一個筋斗,落在姜北身后,笑著看她踉蹌著穩住身子。

“這是第一回合。”他說道。

姜北則說:“洪大俠浪跡江湖多年,小女子當然比不上啦,這考試怕是通不過了。”

洪丘騰沒聽出姜北的嬌嗔,還以為她是真的失落難堪了,忙走上前去安慰:“我可算不上是大俠,只不過比你早學了幾年武,你要是努力練功,也可以做到的。”

姜北聽洪丘騰安慰人的話是這么一板一眼,忍不住噗嗖笑出了聲。

洪丘騰見她笑了,樣子有些窘迫,轉頭說道:“好啦,快接我第二招!”

二人端正姿勢,姜北又是迫不及待地提劍刺去,故技重施。

洪丘騰嘿嘿一笑,飛身一跳,借力在姜北的劍身上,在空中一個筋斗,一腳踹在姜北的劍柄上,姜北驚叫一聲,劍也脫手飛出。

在一旁偷偷看著的姜東笑了,洪丘騰這是在效仿那晚比武時自己的招式。

但他轉而一想又感到佩服,那招自己僅僅展示過一次,洪丘騰只看了一遍竟然就學會了,可見武學天賦驚人。

況且這招講究技巧,需要在敵方身上借力,而姜北內功極弱,下盤不穩,洪丘騰竟然還能在她身上借到力,并能順利完成整個招式,實在是不簡單。

姜北揉揉手腕,說道:“好呀,你是偷偷學了我哥哥的武功!”

洪丘騰落地,笑著撓撓頭:“哎呦,被你看出來了,我是偷學的,可比不上你哥哥那般厲害啦。”

姜北咯咯笑道:“你比我哥哥使得帥多了!”

洪丘騰又說道:“第二回合,你還是沒有倒地,算你贏了。”

“可是我的劍都被你踢飛了,怎么接你第三招?”

“第三招我不使刀了,我們赤手空拳來比比。”洪丘騰放下刀,說道。

姜北不等他說完話,舉著拳頭就沖了上來,洪丘騰一驚,下意識伸手攥住了姜北的雙手手腕,她用力一扯,竟然沒掙脫掉,吃痛一聲。

洪丘騰一聽,覺得自己使勁過頭了,忙松開手,姜北狡黠一笑,乘機一頭撞在他的胸口處,他一時間沒有站穩,往后跌倒在了地上,姜北哈哈大笑起來,看上去很是開心。

洪丘騰鯉魚打挺站起身,先是拉著姜北的手腕看了看:“我沒有傷著你吧?”

姜北的手腕處微微有些紅,她說:“小孩子打鬧都會受傷,何況你我是在比武,這過會兒就沒事了。”

洪丘騰卻顯得擔心很多:“你大病初愈,我應該是來幫你強身健體,而不是來害你受傷的。”

姜北聽了臉一紅,輕輕推了一下洪丘騰,轉身撿劍去了。

姜東本還想現身找他們說說話的,但一見這樣的情況,就識趣地覺得自己不該出現,便離開了。

回到自己屋里,悠閑地喝盞茶,姜東坐在庭廊里,聽著似遠若靜的鳥鳴聲,內心感到無比的平靜。

是的,現在的生活歸于安寧,似乎只要繼續下去便萬事太平,可是他姜東忘不掉母親的慘死,滅不掉心里的復仇之火,他們一家不過是在僻遠孤山上生存的牧羊家庭,究竟是什么人對他們窮追不舍?

之前的日子里,他也想過去問問舅舅姜含遠,可是一瞧見姜含遠那兇惡冷漠的神情,他就沒有了勇氣。

而且在這里待了數月,姜含遠從來沒有告知過外人姜東兄妹是自己的侄子侄女,就連對府上的傭人們,也只稱是姜家的遠房親戚,姜東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身份不能被外人所知。

他也想去問問姜念寧。

但是姜大公子雖彬彬有禮,二人卻總是話不投機。

姜念寧不是那種紈绔子弟,大多時間都花費在練武和讀書上,一般只有在書房才能找得到他。

雖然他極富正義感,很有儒骨風范,但好像書讀得太多,說話做事總有些板正剛硬,說起話來往往在他這兒就斷了下文。

而且姜東念書只念了四書五經,和姜念寧能聊的話很少,到最后,也就只能聊聊那些叔嬸之間的家務事,又因為姜東十幾年來都待在山上,現在聽姜念寧聊些家常事,聽得云里霧里,還常常鬧出笑話來。

一般情況下,姜東也不太喜歡去主動搭話,站在姜念寧面前,他常感覺手足無措、拘謹異常,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自卑。

想來想去,他想不出辦法,只有心里的焦躁越發難以控制,他無人可以訴說悲憤,他不想把這些想法告訴妹妹,他不想姜北去承受那些痛苦。

最終姜東深深嘆了口氣,放下了茶杯,躺到了床鋪之上。

他看著窗邊的燭燈搖曳,屋內裝潢精致,苦若山上那個羊圈旁的小屋卻叫他再也回不去了。

這些日子以來,在洪丘騰的悉心照料下,姜北的身體似乎多有好轉,讓姜東這個做哥哥的感激不盡。

挑了一個好日子,他帶著姜北,打算去到羅浮派在郊外的住宅登門拜謝。

洪石破依舊是之前那副樂呵呵的樣子,熱情地領著兄妹參觀了這片新宅子。

見兄妹二人到來甚是驚喜的洪丘騰,也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說了許多話。

這宅子外表樸素,里面的裝潢也是透出一股簡單的雅致,木質的橫梁家具給人古樸之感,宅子后邊有一片清澈的湖,湖中央有一座天然的小島,面積不大,上面栽了一棵巨大的銀杏樹。

見到洪家叔侄的親切,姜東心里不免起了一個念頭:或許可以從洪掌門口中,得到一些關于仇人的信息?

正當打算入座之時,洪丘騰對姜北說道:“后院的湖心島上種了很大一棵銀杏樹,要不要隨我去看看?”

姜北眼睛一亮,看向姜東征詢意見,姜東笑著點點頭,目送他們兩人離開。

洪掌門臉上卻笑意甚少,一言未發,緊緊盯著侄兒離去的背影,神色意味深長,好像是不太樂意看見這兩人在一塊。

待到姜東與洪掌門坐下,喝了幾盞茶后,姜東見時機成熟,便直截了當地開口了。

“洪叔,晚輩不愿拐彎抹角,今日來這里有些話想要問便直說了。”

洪掌門面不改色地吹著杯中熱茶,像是早早料到姜東會有這句話。

“苦若山那晚,母親慘死兵馬之下,清叔葬身在曹賊暗器之下,這背后是否都由一人所為?那人又為何要這樣做?”

姜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他極力忍耐,才沒有掉下眼淚。

見洪掌門垂頭沉默著,姜東又說:“您認識我母親多年,難道不想為她報仇嗎?”

洪掌門沉沉嘆出一口氣,神色中滿含著惋惜和沉痛,他說:“我認識你母親多年,我看著她從小長大,知道她的脾性,更理解她做出的每一個選擇。”

說罷,洪掌門頓了頓話頭,眼底又是無盡落寞。

“我洪某此生不娶妻妾、無兒無女,你知是為何?”

姜東搖搖頭。

洪石破便把他們洪家與曹游之的恩恩怨怨全盤告之。

接著,他又說:“我這一生都將奔波在復仇當中,我被仇恨與怒火剝奪了生活的權利,我將傾盡我一生的時間與力量去為我的兄長、我的嫂嫂和犧牲的羅浮派弟子們報仇!”

他看向姜東,眼眶隱隱含著淚水:“我把你母親當作自己的孩子來看待,但即使理解,我也痛恨她做出的選擇——那就是生下了你和姜北。”

姜東看著洪石破,知道他此刻是真情流露,心中也被觸動了。

“你母親生下你們的目的是自私的,因為她想要復仇,自己卻無法做到,所以她將仇恨的種子播種到下一代的身上,要求你們去為她完成復仇大業,要求你們去為了復仇傾盡一生,這是一個全然錯誤的選擇,你明白嗎?”

姜東聽不進去洪掌門接下來的話了,他恍惚地從椅子上站起身。

根據洪掌門的這番話,這么多年來,在姜東心中曾經那個未得到驗證的一個猜想,好像有了依據……

想到那晚生死之別,母親要求他發誓做到的,是“活下去”,母親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是“好好用那把容英劍”。

十六年來的記憶中,母親似乎從未對他笑過,從未擁抱過他,從未親吻過他。

就算他練劍時不小心跌落山崖,摔斷了骨頭,摔得渾身是傷,母親也依舊沒有任何關心,她只說:等傷一好,就快恢復練功。

這或許是母親的教育方針,是在教會他生存,這也或許是母親生性冷酷,不習慣與人親密,又或許,母親從未將他當做兒子看待過、愛過。

自始至終,他不過是一個母親復仇的工具,在母親眼里,他或許與容英劍沒有區別,或許和一把菜刀、一把斧頭也沒有區別!

身后的洪掌門此時又開口道:“你的仇人是誰與你的身世有關,但現在,你做好知道一切的準備了嗎?”

“做好準備?”

“一旦你知道一切,就意味著你選擇走那條你母親所期盼的道路——復仇。”

姜東輕輕撫摸著腰間的劍柄,冰涼的觸感讓他回想起血夜之雪,也是如此冰寒入骨,于是堅定道:“洪掌門,這是我生來就背負的使命——是我的命運。”

洪石破看出了姜東的決心,他沉默半晌,終于開口道:

“先帝福薄,膝下唯有四子,分別是長子元容、次子元斌、三子元武、幺子元仁。”

“當年先帝白手起家,大宏山起義,率領百萬民眾推翻了大承王朝的壓迫統治,建立了大溫王朝,卻也因此元氣大傷、命不久矣,引發了四子奪嫡。”

“奪嫡之戰,兇險異常,四子各懷鬼胎、神通各異,然最后四皇子元仁在涼遠門一戰殘忍殺害三個皇兄,逼宮先帝而稱王,這個四皇子即是當今圣上溫元仁。”

洪石破停頓了一瞬,長嘆一口氣才緩緩道:

“姜東,你乃皇太子溫元容之長子,是身流皇室之血,卻被迫流離逃亡的正統皇位繼承人。”

姜東耳邊“嗡”的一聲巨響,一下子沒有緩過神來,良久后意識到了什么,他顫抖著手從懷里掏出了一樣東西。

是那封母親本打算給舅舅的信,那封陰差陽錯沒有送出去的信——這是母親最后留給自己的東西。

他展開信件,滿是褶皺的紙張上,短短一行字,卻叫他如鯁在喉:

“天數無常世間有命,得道強棲一枝安寧,悲乎!既生為真龍,又怎能做籠中之蟲!”

洪石破見姜東神色不對,起身正想要說些什么。

忽然姜東感覺背后有東西飛來,側頭一躲,一只羽毛藍色的小鳥擦著他的耳朵飛過,“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啊!是為我們送信的知知鳥,難道是找到曹賊的蹤跡了?”

洪掌門趕忙從地上拾起滿身鮮血的小鳥,從它的腳上取下了一個小小的紙條,展開一讀,大驚失色。

“洪掌門,怎么了?”姜東忙問。

洪石破眉梢帶喜,興奮地對姜東說道:“有消息傳來,在沛西北邊,見到了俞袖清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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