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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永勝鷹侯

  • 歲起東
  • 沉行越
  • 5013字
  • 2022-07-19 19:00:19

為求腳程快,洪叔侄、姜東姜北隨著姜念寧先行一步,趕往沛西北邊的姜府。

立起姜家大業的是姜念寧的爺爺——永勝侯姜不悔,一個既混跡過江湖又馳騁過沙場的傳奇英雄。

他年少從軍,從無敗績,卻在中年時因替被敵軍俘虜卻未自盡的戰友辯解而觸怒龍顏,被貶鎮守邊疆眉伏城,最后戰死在西北蠻人的刀槍之下。

他死后,姜家雖稱不上落魄,但子嗣稀薄,遠親近鄰忌諱疏遠,也再無巔峰時期的榮光。

顛簸的馬背上,姜北在姜東的懷里猛咳起來,攤開帕子一看,竟咳出了鮮血。

姜東見狀,大驚失色,他知道姜北本就常年多病,身子骨弱,而今運功用掌,必定是耗費大量心神。

洪石破深深嘆了口氣,想道:傻丫頭,那一招是你母親教你在萬不得已之時才用的,你一旦使出,那就是決心與敵人同歸于盡,你又何必……唉,你是太心掛你哥哥了!

而在前面帶路的姜念寧也是滿懷心事,想到父親那張心事重重的臉,想到自己做事前也沒有告知父親一聲,就這樣把人直接帶了過來,會不會給父親帶來什么麻煩呢?

想著想著,忽然又想起客棧里曹游之對自己避開的那一拳,更覺得匪夷所思,莫非真是曹游之聽了他的話忌憚姜家的勢力?

洪石破馳馬上前來到姜念寧身旁,焦急地問道:“到了姜府,姜小姐的性命可就是有救了?”

姜念寧回道:“家母在世時略通醫術,父親耳濡目染也懂不少。”

洪石破這才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你母親可是醫仙之徒孔湘寧。”

“您與我父母親相熟?”

“我與你爺爺是忘年交,年輕時也算一起闖過江湖,哎呀…那可是段逍遙快活的好日子。”

姜念寧知道爺爺的這些事跡,見洪石破臉上的神情不假,便知此人話真,心中頓起親切之感。

“不悔兄是個爽朗豪邁之人,這一點他兒子是沒繼承到半點,女兒倒是和他一模一樣。”

“您是說我姑母姜含英?”姜念寧終究是少年脾性,對這些事很來勁。

“含英是個好孩子,一個女娃娃,刀槍棍棒樣樣兒使得比男娃還好,年紀輕輕就能自創‘斷魂掌’,可惜這一招是不到死境絕不能用,唉……想當年在東宮涼遠門,她就是因為使了這一招,才力竭遭人偷襲……”

東宮?

姜念寧剛想開口問,卻又噤聲想到:這些事,終究不是我現在該知道的,等該知道的時候到了,父親自會告訴我。

快馬奔馳之下,不出半日,眾人終于趕到了姜府大門前。

望著姜府氣派的大門,姜東自覺形慚,好像連身上的衣服都顯得破爛不堪起來。

姜念寧下馬直奔府內,卻被府外早早候著的仆侍攔了下來,他驚道:“父親知道了?”

仆侍道:“姜老爺料到情況,說只允許您帶著的另外兩位姜公子進府來。”

話里話外的樣子,是不允許洪氏叔侄進門了,姜念寧略顯尷尬地回過頭去,沒料到洪石破壓根不在乎這些。

他反而還在后頭著急地喊:“快送姜小姐先進去!”

等到姜念寧想要進門時,卻又被攔了下來,他奇道:“連我也不能進了?”

“是的,少爺,姜老爺叫您也在門口候著。”

姜念寧只能無奈地停住了腳步。

而姜東背著氣息弱弱的姜北,跟在帶路的仆侍身后,他瞧著仆侍們不同于山間村民的華麗裝扮感到不理解。

姜東是從小沒走出過苦若山,姜含英對他的教導也只限于武功和讀書上,所以他對這些繁文縟節、禮法道義自然不可能無師自通,下山后看著任何事都帶著三分新奇三分不解。

這姜府內也算是別有洞天,各種蒼綠鮮艷的花草叫人目不暇接,廊腰縵回、空中復道條條,好像多走幾步就會迷路。

就當此時,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鷹鳴,眾侍從全部停下腳步,俯身跪拜行禮,一動不動,神情緊張。

姜東被嚇了一跳,抓住一個侍從問道:“你們這是做什么?”

侍從指著鷹小聲回道:“見鷹如見人,我們這是在向姜老爺行禮。”

姜東抬起頭來望向空中,那是只通體雪白的鷹,高高掠過眾人,金黃的瞳孔高傲地向下掃視著,令人不寒而栗。

他頓時心里發愁,見這些侍從看到只鷹就如此害怕,平日里,這個姜老爺本人也必定不是和藹之人。

姜北在他的背上小聲呻吟起來,豆大的汗珠從他額上滑落,他安慰著妹妹,也安慰著自己:“沒事沒事,見到舅舅就好了,他會幫我們的,他一定會救我們的……”

剛進一處小院子內,眾侍從忽地上前,一把將姜北從他背上扒拉了下來。

“喂!你們做什么?”姜東想去搶姜北,卻感受到屋內有人正盯著自己。

看去,那人藏于陰影之中,站起身來,比姜東高出兩個頭,身形消瘦,雙頰與眼窩凹陷,鷹鉤鼻占了他那張瘦長臉的大部分,他瞧見姜東,惡狠狠地冷哼一聲說:“一張軟骨頭的臉,和你父親一模一樣!”

一把劍被扔在姜東的腳旁,他不解地看向對面的男人。

那人說:“撿起來,我要看看你的功夫。”

姜東尚未反應過來,只是俯身握住了劍柄,嘴上還在問道:“您就是姜老爺?”

然而話音還未落,只見眼前黑影一閃,一只寬厚的手掌便直擊面門。

姜東大驚,下意識想用劍擋,但隨即腦子里便想:不對!這是我舅舅,我怎么能傷了他?他要是死了,誰給姜北治病?

打斗過招中最忌出招反悔,只看姜東剛抬起劍,又匆忙放下手去,模樣好不狼狽。

姜含遠卻沒有半點對侄兒的憐惜,轉而掌勢向下,一拳打在姜東的腹部,姜東感覺像是有股冷氣沖進了肚子,又向上一撞,頓時胸口發悶發緊,喉嚨里吐不出聲音來。

這一拳竟是帶了殺意的。

“這就是俞袖清教你的功夫?哼,倒是真的很有他的樣子——只會逃!”

姜東很不解,他聽這個舅舅的語氣里,無論是對自己的父親,還是對清叔,都帶著十分的怨意。

為什么?怎么會這樣?是母親生前和他的關系并不好嗎?姜東心里慌張起來,可又不敢流露于表面之上。

這個舅舅是他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姜北的傷更是一分鐘拖不得。

怎么辦?該怎么辦?

姜東沒有再多一分思考,“哐”的一聲脆響,姜東對著姜含遠,跪下身子,一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這里是后院,地上為裝飾,鋪的都是鵝卵石,磕在一個個硬疙瘩上,姜東不免頭破血流。

他不等姜含遠反應便大聲說道:“舅舅,其他我別無所求,我只求您能救救我妹妹姜北!她先前在客棧,為從奸人手中救我們,用出了斷魂掌,受了重傷,您只要救救我妹妹——只要救了我妹妹,我和她立刻就離開!”

姜東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緊閉著雙眼,只聽到一旁的眾奴仆不禁傳來窸窣驚嘆聲。

男兒膝下是有黃金,但此刻他顧不得什么黃金不黃金了,黃金也沒有姜北的命重要啊。

他聽到姜含遠踏著石塊,一步一步走得極重地靠近,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的衣領處,天翻地轉,他竟然被姜含遠用一只手就提了起來,姜含遠一張臉氣得漲紅,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不許跪!”

說罷,又把姜東扔在地上,背過身去說道:“你聽好了:這世間,天不值得你跪,地也不值得你跪,你無父無母,更沒有父母要跪,你跪,只能跪自己!”

姜東從地上爬起來,不太了明這話是什么意思,緊接著下一秒,姜含遠打了個手勢,侍從們抬出了姜北。

“您是打算救我妹妹了?”

姜含遠微微側過臉,那張臉上神情古怪,雙眼圓瞪,嘴唇緊抿,不見有憐惜之色,只是陰沉得嚇人,姜東不敢多問。

待到姜北放置在床,姜含遠看到了她的臉時,神色微變,又急轉而下嘆氣一口,眼中略帶傷感。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姜念寧一把拉開門,跨進屋內,環顧四周,見屋內氣氛凝重,父親似乎也不想與自己說話,便對姜東招了招手說:“弟弟,你隨我出來吧,別擾了父親把脈。”

姜東應了聲,跟在姜念寧身后,小跑了出來,他抬眼瞧著面前的姜念寧,心里生出一股酸澀感,對面這翩翩公子,生得相貌堂堂,家境殷實富足,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為人仗義。

自己呢?

進了這姜府,就像是在夾著尾巴竄東竄西,求人不停,雖都是為了姜北,可是……唉……姜東心里一陣不是滋味。

姜念寧將姜東帶進一處房間,吩咐了侍從取來膏藥,遞給了姜東,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姜念寧指指他額頭上的傷說:“留疤了可不好。”

姜東這才感覺到額頭有冰涼涼的刺痛感,忙接過膏藥繃帶,自己打理起來。

“洪掌門他們都還候在客廳,我想父親可能一時半會兒還不是很想見他們。”

“為什么?洪掌門不是與姜老爺的父親是親近朋友嗎?”

姜念寧愣了愣,又親切地對姜東說:“什么姜老爺的父親,那不是你的外祖父,我的爺爺嗎?”

“噢,外祖父……”姜東反應過來,臉上紅了紅,嘴里說出的話也覺得別扭。

姜念寧接著說道:“洪掌門似乎在姑母…就是你母親的事情上,得罪過父親,一直不了了之至今。”

姜東聽了這話,也有些憂愁,他喜歡洪掌門這伙親切的人,不想在哪方面虧待了他們,想來想去,和姜念寧兩人也想不出法子,恰好姜含遠此時會診結束,推門走出,叫了姜東。

他說:“過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姜東忙走上前問:“可是我妹妹有什么情況?”

姜含遠將姜東帶到了一旁,臉色如剛剛一般陰沉沉的,叫姜東看不出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說:“你母親在懷著你妹妹時,曾身中毒針,因此落下了病根,你是知道的。”

姜東點點頭,其實這些事他也是剛知道不久。

“此毒在孕期時延續到了你妹妹身上,所以你妹妹現在的癥狀,有剛剛運功發掌的因素在,但更多是因毒而起。”

姜東心里一顫,追問道:“那該如何治這毒?”

姜含遠沉默片刻,眼珠子一轉,才看向姜東道:“有點麻煩。”

“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去做的。”

“不是需要你去做,而是需要你妹妹去做。”

“需要姜北做什么?”

姜含遠沉吟片刻回答:“這毒滲入筋骨脈絡,想要根治唯有從內部出發。我可以熬制一藥,融軟你妹妹的筋骨脈絡,吸收其中的毒素,但是如何重鑄筋骨,又如何排出毒素,需要靠你妹妹自己去做。”

“怎么做?”

“你妹妹要有極強的生的意志,在剝經抽骨之痛后,要忍受著劇痛立刻去修習基礎的內功武學,涵養丹田氣息,重鑄融化后的經骨,再通過后天學習排毒方法來去除毒素,整個過程才能迎來成功。”

“這樣……這樣就一定能成功嗎?”

“若是你妹妹能堅持下來,就是涅磐重生,必能成功。”

姜東望向屋內,那半掩的紗簾后,躺著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他頓時心尖泛苦。

“與你妹妹再說說話吧。”

姜東走進屋去,跪倒在妹妹的床邊,握住那只冰涼涼的小手放在心窩處。

“哥……”姜北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姜北,你……”姜東想說,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選擇生?日后他們兄妹會是什么出路,誰都不知道,這無依無靠的世界,何必留下來受苦?姜東心里一陣陣苦澀,感覺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口,一時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哥……姜老爺的意思,我都知道了……”

姜東不自覺地“啊”了一聲。

“我不能死……我死了,這世上哪還有親人陪你呢……”姜北眼角滑下一滴淚水,“我想晚點死,哥……”

姜東用力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哥都知道,哥現在就去告訴舅舅。”

他又緊緊握了握姜北的手,這才起身走出了屋子,來到姜含遠面前,再次用力點了點頭,姜含遠嘆了口氣,側身又是一個手勢,只見眾仆從抬出一個藥罐出來,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

姜東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匆忙拉開自己的衣領處,從里面掏出了一封保存得皺皺巴巴的信,遞給了姜含遠,他說:“這是……這是母親最后叫我帶給您的。”

姜含遠直直盯著信,卻始終一言不發,也沒有伸手接過。

“舅舅?”

姜含遠半晌才說道:“這封信已經不重要了,你不必給我了。”

“可是……”

姜含遠沒有再看他,頭一昂,領著藥罐和仆從就進了屋內。

姜念寧對姜東解釋道:“姑母那封信里,肯定也是勸父親幫你們的話吧,現下父親已經決定出手相助,自然不用看了。”

真的是如此嗎?想著姜含遠那張緊繃著的面孔,姜東心里固然憂慮,卻也打算不再多說了。

屋內的藥味變得更濃郁了,含帶著酸氣的苦味已經讓人忍不住捂鼻。

屋里頭靜了許久。

突如其來的,一聲凄厲的尖叫從屋內傳來,一聲接著一聲,叫得撕心裂肺,幾乎不像人聲,姜東一開始竟沒認出這是姜北的聲音。

“姜北!”

他著急地想要進屋,卻被門外的侍從攔住,姜念寧勸說道:“別去!你看了那場景,會受不住的。”

那聲音叫得瘆人,就好像有人被千萬把刀同時剔骨割肉一般。

片刻,有一仆從走出,對二人說道:“老爺請少爺和姜公子去別處等候。”

姜念寧點點頭道:“我們去洪掌門那兒吧。”

等他們進了會客廳,房間內的眾人紛紛圍上前來,想必是聽到了剛剛姜北的慘叫聲。

洪掌門面孔上是難掩的焦急,他以為是姜含遠對兄妹二人施以了酷刑,見姜東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連忙開口問起慘叫聲的緣由。

姜東把剛剛與姜含遠的對話都復述了一遍,眾人嘩然,皆神色凝重。

“‘融骨散’乃是醫仙之徒孔湘寧的秘藥,有融骨塑脈的奇效,在特殊關頭可以起死回生,若是姜小姐能扛過這番苦楚,傷便一定能根治。”洪丘騰率先發話打破了沉默。

洪掌門看了看姜東,接話道:“姜小姐有活下去的意念就一定能扛過去,等她熬過了喝藥這個苦關頭,我們來教她習武重塑經骨。”

姜念寧也對著姜東堅定地點點頭:“我必定也會竭盡全力相助。”

姜東心里一熱,兩行清淚險些流下,他感激卻又怒恨,怒恨自己的無能,怒恨自己的平庸……

他一定要變強,他一定會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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