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何姍姍其來遲》

【西漢】漢武帝劉徹

【“是邪?非邪?立而望之。

偏何姍姍其來遲。”】

李夫人因年少病逝，漢天子憐閔她，于是命畫師將她畫下來掛在甘泉宮。

后來，漢天子重用李夫人的兄長，拜將軍封侯，就算是她宮廷樂師的另一個兄長李延年都升了官。

漢天子死后，新帝繼位，因漢天子冊立的皇后在他生前已經廢后，又一早病逝。遂依漢天子素日所愿，在宗廟中以李夫人配享祭祀。

新帝追加尊號為先帝的皇后。

而如此顯貴的李夫人，最初也不過因為她宮廷樂師出身的哥哥李延年，在漢天子面前吟唱了一曲樂府詩歌《佳人嘆》。

樂師李延年，于宴上邊歌邊舞，唱詞如下：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而那一句“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引來漢天子的好奇。

于李延年上前致謝的時候，漢天子詢問他：“這世上當真有你所詠嘆的佳人？傾城復傾國。”

李延年一時沒有想到，但有人告知漢天子，李延年的妹妹便生得如此。

漢天子因而得見李夫人。李夫人遂進宮，得帝專寵，便應了畫屏上一開始的題詩：

“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樂安公主看到這里，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道：“這就是長安城里最受歡迎的宮廷戲？說是據前朝漢宮天子妃嬪舊事而來的演繹，再說下去，都要成我的家事了。”

停了一停，道，“我看過了，且留中。叫他們換下一出。”

又問，“下一出，是什么。”

宮女回道：“是洛陽城里近來大受好評的‘日審陽間，夜審陰間’的官府斷案演繹。說是還有人請了他們戲班子，三天就演這一出戲。新任洛州刺史青天之名，滿城皆知。”

不消說，請來的都是當地演這戲出了名的，或者最早演繹的。頓了頓，又說，“說是就是那獲救的致仕員外郎。”

樂安公主聞言倒是沒有再說什么。

宮女便下去安排，不提。

丹蔻下意識去看自家小姐，坐在花團錦簇的花廳一角，但聞流水潺潺。

袖染的香氣，亦如水的蹤跡般，蘅蕪香冷，遍尋不見。

她只能看到自家小姐在荼蘼花陰里消夏，怪石嶙峋的假山充作墻壁，用一面霜白色的絹扇盛放一只受傷的蜻蜓，眉眼都因它透明的羽翼折射的些微的亮而純澈。

卻也猜不到她在看什么，想什么。

這是太師府的二小姐進宮前，給人留下的最為深刻的印象，或者說，很多人在后來一想到她，腦海里首先冒出的卻也是這一出戲的最后。

畫屏推過來，留下據說是漢天子墨寶的壁上書：

“是邪?非邪?立而望之。

偏何姍姍其來遲。”

太師府芙蓉花園里，一群丫鬟聚集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說著悄悄話。

這是午時難得的片刻清閑，主子們宴飲午睡身邊都不缺人伺候，她們便湊在一起說說閑話。

有時，黃昏也在。

“府上的四小姐，可是魏天子的左昭儀，還有三小姐，魏天子的昭儀。又打算送二小姐進宮。”她們都非常好奇，有時會在水閣的廳里談論這件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小姐一回來就住進了家廟，現在成了魏天子的昭儀娘娘，和三小姐一樣。

“原是說的五小姐吧。如夫人還帶著她入宮，不只一回了。說是還去給太皇太后請了安。”

“四小姐仙逝那一日，回來明明是說的‘左昭儀’，回府的大丫鬟紫蘇一開始也是這么說的。二小姐怎么成了魏天子的昭儀娘娘。”

她們想不明白，這個話題自魏天子的旨意發到了府里，翻來覆去的，被人提及。

小丫鬟冬至都撞見了幾次。她們說，“現在，紫蘇為四小姐在家廟清修祈福，府上還在操辦她的婚事。想來是不會再提。”

“五小姐也想不通，府上不會再送自家小姐進宮了。既已明說是天子恩典。”

小丫鬟冬至也聽她們說過幾次了，說是，出了中宮皇后的人家，也只能送兩位小姐進宮。

府上也有說法，這是四小姐臨終所求，一早上書，五皇子又小。遠的不說，前朝西晉晉武帝司馬炎第一任楊皇后死前，就曾上書寄望晉武帝續娶自己的堂妹為繼后。

是為西晉晉武帝的大小楊皇后。她們說，“那還是皇后娘娘了。”

小丫鬟冬至剛好在家廟看到歷史的這一頁，提到西晉晉武帝司馬炎第一任楊皇后，病中相中娘家堂妹作為接替自己的繼后。

這等人家，很難有適齡且沒有訂婚的小姐，等著送進宮廷。所以大楊后的堂妹，小楊后比她小了太多，依宮規遲遲不得近晉天子身邊。

當然，這樣的進宮也是遵循你情我愿，才能名正言順。

一國之母呢。冬至也相信，小楊后不會不愿意。

如果不愿意，楊家必然也有五小姐，六小姐，民間說親都講究個你情我愿。

這一日的太師府，大擺筵席。

府上的婆子丫鬟，午間也大多湊到一起小聚。府上大喜，主子們有主子們的交際應酬，府上下人們也有下人小聚的去處。

偏安一隅的家廟也不例外。大丫鬟瑪瑙走了出去，是來了小丫鬟“請”的。

說是如夫人院子里的姐姐吩咐。

守著側門的魏婆子的孫女，一回頭，院里就剩幾個和她們差不多的小丫鬟。她喚來兩個相熟的小丫鬟頂替，午間回家吃飯。

小丫鬟冬至便也提著食盒來了秋水邊的這一處水閣。

她來得早了些，吃了飯，又去茶房提了壺茶水來。那些小丫鬟們才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

“冬至，你在啊。”

和小丫鬟冬至仿佛，平日里午時的片刻清閑，她們還不乏人一起喝杯茶，說說閑話。

府上大喜，卻是她們的落單時。

“阿碧，阿時——”

冬至和她們如往日里般，打著招呼。

約莫是混得熟了，小丫鬟阿時問冬至，“二小姐，是怎么樣的人呢。”

冬至看了過去，聽阿時接著說，“現在，是不是用軍法管著家廟，治家如治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