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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013】三朝元老

夏季,四月,敕勒部落全都起兵反叛。北魏國主派汝陰王拓跋天賜率軍討伐,由給事中羅云擔任前鋒。

敕勒部落詐降,襲擊羅云,將其斬首,拓跋天賜僅逃出一命。而北魏宗親里,拓跋晃的兒子們,獻文帝拓跋弘登基時,或者說,文成皇帝拓跋濬登基時就輔政的宗親拓跋天賜,拓跋子推等,仍然在位。

他信任的宗室,將軍,他的兒子依然倚重。那一年冬十月,北魏沃野、統萬兩鎮所轄的敕勒部也發動叛亂,派太尉源賀率軍討伐,接受兩千多帳部眾投降,追擊殘余勢力。

之后,源賀一直追到枹罕和金城,大破敕勒軍,殺八千余人,俘虜男女一萬余人,牲畜三萬余頭。孝文帝下詔,命賀源統領三路軍隊,駐扎在漠南。

在此之前,北魏每年秋冬之季,分東、中、西三路同時發兵,防備柔然汗國的入侵,直到次年春季中期,才撤退。

源賀認為:“如此一往一來,士卒疲憊不堪,無法長期保持斗志。請求招募各州、鎮壯士三萬余人,沿邊興筑三座城,讓他們據守,冬季練兵,春季種地。”

朝廷不準。

十月初五,北魏任命南安王拓跋楨為都督涼州及西戎諸軍事,兼護西域校尉,鎮守涼州。

劉宋明帝命北瑯邪、蘭陵二郡太守垣崇祖,策劃收復淮河以北。

垣崇祖率領數百人,從郁州出發,深入北魏七百里,占領蒙山。十一月,北魏東兗州刺史于洛侯反攻,垣崇祖帶兵撤回。

無論是內政,還是對外用兵,年輕的魏天子拓跋弘都表現得十分老練。而且,他喜歡帶兵打仗,做了太上皇仍如此。

延興二年(公元472年)閏六月,魏天子拓跋宏來到陰山。

這是他陪同太上皇拓跋弘出巡,去過的最遠的地方。但在馮清眼里,他分明還是個笑起來稚氣未脫的男孩子。

妙蓮真人有意說得慢一些。馮清抬頭看一眼,也刻意將那一筆簪花小楷的字,寫得大一些。

老夫人的眼神,不好使。隔了一會兒,在一旁看她抄的經文,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是你二姐的經書講得好,還是我們清兒的這一筆字寫得好。”停了停,又說,“等你父親回來,再要他賞你。”

“祖母不賞我嗎?”馮清樂得湊趣。

“賞。”姚氏魏母看向一旁的如夫人常氏,“你的桂花甜酒釀,釀好了嗎?”

又說,“這回可不是我嘴饞。”“老夫人不說,我倒忘了。”如夫人常氏笑回,“家廟里如今就有,也不是做媳婦的吝嗇。”

說著,便去看妙蓮真人。

“今年的,才釀好。還沒給太師公主送了去。”說著,妙蓮真人吩咐身旁丫鬟采青。

采青自去安排,不提。

等到馮太師回府,也是徑直來的家廟。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了。”如夫人常氏遞了碗桂花甜酒釀過去。

還有蟹黃饆饠。

饆饠又叫畢羅,是從西域傳來的一種胡式點心,做法類似今天的包子或餡餅或春卷兒。

在一開始和現在都有著不同的做法,所以形態上也是經歷了一系列的變化,但是本質和核心卻一直都在。

不同于窩頭或饅頭一類的純面食,畢羅,是有餡料的一種面點。

面皮裹著餡,是蒸,是烙,還是油煎,悉聽尊便。最簡單的,自然就擱點蔥花辣子韭菜花等。

也有肉餡的。而蟹黃畢羅,餡料自然就是蟹黃了,咸香口。

甜口的,有櫻桃畢羅。

夾心是紅色果醬,將蒸熟后的櫻桃顏色不變的保留下來,還可淋上糖漿。

咬上一口,酸甜可口。

馮清離得遠著,眼角余光還是看到了這一刻的父親和如夫人常氏,還有祖母姚氏魏母,和她二姐。

這一刻的他們,相處得就像一家人,從容溫馨。

她不由的要去想,還在長安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樣。

身為太師府四小姐,馮清還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府上最近宮里來人也較往日里多。

如夫人常氏有喜,又得了魏宮封賞,封號樂陵郡君。郡君,也是一種女官名。

命婦的封誥,以郡名為封號。

聽宮里的先生說,郡君,在北魏是頒給皇后的生母、養母或者繼母的。她聽母親博陵公主身邊的宮女忿忿不平:

“討論來,討論去的,怎么偏偏漏掉了嫡母。”

“嫡母,可是比生母還地位尊崇。”

“是的,現在又多了一個‘嫡母’。”教導她們的先生點頭,解釋嫡母道,妾所生的子女稱父親的正妻為嫡母。

父之正妻為嫡母。嫡,即為正,相對庶母而言。而生母,則是生身之母。

舊時庶子對其親生母,出繼子對其本生母亦稱“生母”。

先生走之前,謂之,“回去后,你們好好想一想,這個嫡母在家中,相對于生母,孰重孰輕,理由呢。”

馮清只是用眼角余光偷看,看她的父親,和如夫人常氏。

“如夫人常氏在府里連庶母都不算。”她母親身邊的宮女如是說,“一開始,就沒有明說。她在公主面前,連頭都不敢抬的。”

也就是,沒有讓正妻知道的。按這里的規矩,是不算妾的。

不過,如夫人常氏嫁給她父親馮熙,在她母親博陵公主進門之前,育有她父親年長的一雙兒女。

而她母親博陵公主,則是她父親的正妻。明媒正娶,祭祀祖先,家譜上也有的。

從草原回來,又在家廟里鄭重祭祖。太師府四小姐馮清這次離得近,認真看了。

她可是嫡長女。

她的目光落在其后的字上。

那一日,她并不知道拓跋宏要走。只聽說魏宮里來了人。

而馮清進去的時候,他正坐在案后,身邊多了眼生的人。于是,她站了一站。

聽得來人,接著說,“要我說,最好現在就走。”

她看過去的時候,拓跋宏正好看了過來。與她目光一觸,便招呼端茶的她近前。

馮清故意只斟了兩碗茶,卻不想他身邊的人自顧自地端了一碗茶喝。

然后,拓跋宏出聲打斷了她的注視。他問她:“你的名字是不是這個?”

說著,伸手蘸了碗中茶水,在案上寫下“馮清”二字。

馮清點頭,問他:“你的名字呢?”

案后端坐的他稍稍遲疑,還是蘸水寫下三個字:

拓跋宏。

而馮清也是在那一刻才突然意識到,他其實也是她母舅家的兒子,拓跋氏,是北魏天子家。

那么,他口里的母舅是她父親馮熙,父姑則是她母親博陵公主……她想,他是……

是。

也就是在那晃神的一刻,他又問她:“你有字嗎?”

“什么字?”馮清承認,她走神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是魏天子。她父親馮熙是他父親嫡母馮氏的哥哥,母舅,她母親博陵公主則是他父親的姑母,父姑。

而她父親的大女兒,和她母親的二女兒,又都嫁給他父親……馮清正在思考這里面的親疏和稱呼。

“母舅……父姑……”然而,她的念頭還沒有轉完,就聽得他身邊的人失笑出聲,隨即遮掩道:“你問她這個?就不說她,她大哥思政也是少不讀史,并無學術。”

“我大哥是馮始興。”馮清正告他,“馮思政是我二哥,我馮家家譜上寫的。我三哥寶業是嫡長子。”她一副看他沒見識的表情。

這都不知道。她說,“這也是史,西周的史書。周禮,中原的禮的緣起。”

他被她看得有些自討沒趣。然后,聽他喃喃一如自語,又像是解釋。

“太師,馮太師在琢磨這些個。”

他叫了拓跋宏一聲。

“大哥。”似乎想要解釋,到底沒有說什么。

“清妹,上次在父親身邊聽空照法師講經,提到一字。”馮清聞言去看,看拓跋宏蘸茶水在案上寫著。

然后,聽他說,“莫過如,蓮儀。”

頓了頓,又說,“‘清,且漣漪’。聽太師說,是出自《詩經·魏風·伐檀》。”

這一刻的馮清,便只是出了神。

就像那一日祭祖,瞧見她名字“馮清”后的小字,蓮儀。也像是那一日他蘸茶水寫在案上的。

清,且漣漪。她接下來的妹妹,便打算用的名字。

現在呢。

她看向如夫人常氏,是說的她有喜了。她聽她母親身邊的宮女憤憤道,“早知道,就抱養了樂浪王氏的長子,我們公主一早兒女雙全,圓滿得叫人稱羨。”

“說要陪太師去洛州的也是她,太師把府里上下托付給公主。公主才好心答應幫她照看孩子。”

“就是樂浪王氏,在公主院外,席藁待罪,飄雪了,也不肯走。倒像是我們公主苛責她似的。”太師府四小姐馮清自小就養在博陵公主跟前,也就沒有人在意。

而她已經定了親,魏宮里天子的夫人,也是要面對的。

馮太師擱了碗,老夫人等這才起身離開。

馮太師親送老夫人回佛堂。并不提,魏宮里諸事。

直到北魏延興六年(公元476年)十月里,魏宮晉封征西大將軍、假東陽王拓跋丕爵位為正王,任雍州刺史。太師府里才傳出一些消息。

太師馮熙也是顧命大臣之一,歷經三朝,兩帝托孤,屢任帝師。太上皇又想讓國舅馮太師輔佐魏天子。

三朝元老。

現在的太師馮熙,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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