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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008】太師府五少爺

“洛陽,是個好地方。說起來我也有很久不曾去了,難為二姐還記得?!闭f著,左昭儀的目光落在窗外檐下的那盆魏紫牡丹上。

花團錦簇的。開得正好,雷雨中的電光將院子里一霎照得透亮。

馮妤便也看了過去。

隆隆雷聲,如石頭碾子在頭頂滾過,聽左昭儀緩緩道:“這一趟回去,仍然是回洛陽么?!?

“是。”

“回洛陽,押送糧草?”

“是。”

“二姐,如果我想你留下呢。”左昭儀馮嬌看向深邃天幕肆虐的電光,如銀蛇舞,“女人生來辛苦,如果不苦,美便不復。就像牡丹魏紫,從來是嫁接的。”

馮妤一時語塞。

她們瞧著自家的花匠,跟洛陽市集上賣牡丹的老人學的,院子里用各式花木試栽。

當時,只覺得新鮮,也有學著辣手摧花。成活的牡丹,自然比萎頓園中的各式花兒要好。

“成王,便是如此。”左昭儀馮嬌說,“常言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只是三兩朵嬌花。這里,耗盡我一生,你和他才剛剛開始。”

滾雷聲里,竹車里的小兒卻咿呀有聲,伸手去抓丫鬟紫蘇手里的撥浪鼓。

兩人俱是沉默。屋子里一時很是安靜,只有竹車里的小兒,兀自快活。

不明所以。

其實,進來魏宮宮廷之前,她們是要學的。

馮妤也想到了,她四妹那時還小,前來教導宮廷禮儀的上年紀的女官,不一定有跟她提及。

那一趟,主要是教導參加魏宮宮廷大選的她三妹和她。

當然,府上的小姐也是會來旁聽的。

后來,雖然是確定送她三妹四妹進宮。但錯過了,或者疏忽了,也是可能。

時年男子行冠禮的成年年齡雖然是二十歲,也可視作他們成親成家是要在二十歲以后,但魏天子和他的諸王兄弟,都會提前到十五六歲。

甚至在那之前,魏宮掖庭就會有前去近身伺候的宮女子,貼身服侍于端茶遞水一類的細致活。

這一類近身服侍的宮女子,是有機會被天子相中,侍寢成為魏宮內廷更衣、采女一類的低等妃子。

個別也有成為主位的。

就像誕下魏天子皇長子的貴人林氏、誕下魏天子皇次子的美人高氏,進而為即將送進魏宮宮廷的她們所熟知。

這些,進宮之前,前來府上的上年紀的女官都會告知?;蛘哒f,她三妹就曾連番發問。

“魏天子喜歡南人的諸子典籍,喜食鵝掌?貴人林氏總是穿著改良的漢人服飾,美人高氏還曾穿戎裝……”

停了一停,又追問了一句,“你是說,天子現在還喜歡騎馬,狩獵,上林苑里美人高氏亦曾騎馬相隨?”

大概是這樣的追問,有些咄咄逼人,給她四妹留下了不同一般的印象。

這里,特意和馮妤提了一提。

天子的諸王兄弟,同上,不提。而時年生育子嗣,仍然被視作可能事關母親生死的艱難事。

為母子平安計,近身服侍的宮女子無一例外的,都比天子和他的諸王兄弟要大。

甚至,如美人林氏一般,大了魏天子很多。而被向遼西馮氏低頭的平涼林氏老女,比了下去。

這是魏宮。馮妤亦知,近身服侍魏天子及其諸王兄弟的宮女子,是魏宮宮廷安排的。

而子貴母死的母親,為了孩子的前程,也會割舍源自骨血里的母子情。將有資格逐鹿天下的孩子,襁褓中就送到可母儀天下的貴女跟前。

一旦她收下,她就出宮,不再出現在孩子跟前。

也視同她病死了。

就像養在太皇太后跟前的皇長子,乃至之前的魏天子和他的諸王兄弟,就像太師府養在博陵長公主跟前的他們。而她的姑母太皇太后馮氏,出人意料地抱養了美人林氏的兒子。

和竹車里的小五兒仿佛,也是要看眼緣的。

“你抱抱他?!弊笳褍x在一旁,嘆息著,“剛剛睡得可真沉……那一日,我抱起他,也是怪沉的?!?

馮妤緩緩伸出手,竹車里的嬰孩,只是睜眼看著她。

在她的懷里,也是不哭?!肮媚刚f,有的事情,是與生俱來的。就像聰明?!?

左昭儀馮嬌看著他們,只是笑,她告訴馮妤。

美人林氏出身于平涼林氏,比魏天子年長很多。叔父林金閭,宦官出身,被常太后寵信,官至尚書、平涼公,她的父親林勝是平涼太守。

文成帝駕崩,乙渾與林金閭擅自殺害尚書楊保年等人。殿中尚書拓跋郁率領殿中宿衛士兵準備對乙渾用兵。乙渾畏懼,歸咎于林金閭,捉住林金閭送交拓跋郁。

林金閭因罪遭貶謫,出任定州刺史。沒多久,林金閭和林勝兩兄弟被乙渾所殺,林勝沒有兒子,只有二個女兒,沒進宮里做婢女。

美人林氏便是其一。北魏太和六年(公元482年),美人林氏生下了魏天子的長子。

左昭儀馮嬌隨手擱了茶,垂眼道:“二姐,那你再看看,‘小五兒’像我嗎?”

馮妤的笑意僵了一下。懷中的五皇子咿呀有聲,低頭看時,大丫鬟紫蘇伸手,自她懷中接過了他。

她低下頭去。

“也像?!?

“洗三”禮上的嬰兒,雖然也不一定是產后第三天,總是要養得白白胖胖才好抱到親朋跟前說些吉利話,但通常還沒有序齒取名。

如這里左昭儀所出的皇子,排到了北魏天家第五子,親昵如父母家人便喚一聲乳名“小五兒”。

左昭儀溫柔一笑,“當然,他是陛下和我的骨血?!闭f話間,已經恢復成素日里溫和端莊的模樣。

走到竹車近前。

“二姐,你過來一下。”

馮妤走近幾步,左昭儀低頭看竹車里的皇五子。

睜著黑亮的眼。

“你的大哥哥就要賜名了,西郊祈天,他也要同往。宮里正在趕制他的法服,姑母說的,不可過簡。小五兒呢,什么都不懂?!?

馮妤聞言,心下一緊,是有說左昭儀這一胎的懷相不好。

而她卻也是因此得了魏天子看重,一舉成了姑母太皇太后跟前孫媳婦輩里的得意人,得以協理六宮。

不知是否這一方陰氣重了些,總讓人想起諸如“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類的話。

府上來人,原是說的三妹馮媛。等她回來,如夫人常氏說的卻是,“她是姐姐,當日既然你病了,便都知道是她。你四妹都說是個有福的,一開始也診不出是喜,不是。”

馮妤的詫異只在心間停留了一瞬,就像初見時,她四妹用翠黛將雙眉掃成濃淡合宜的小山眉。

她也微怔著,心想,原來宮里的貴人最近流行這樣畫眉。抬起頭,對上眼前晃動著的金色的花鈿。

一晃而過。

她四妹馮嬌側身望著窗外傾城喧嘩的雨水,不無傷感地接著說,“只是,左昭儀的身份地位雖然崇高,卻也有不為人知的困擾。就像這樣下雨的午后,和自己的姐姐妹妹說話,都不能再梯己。”

馮妤聽左昭儀這樣傷感的語氣,第一時間想到的并非身份地位的變化,所帶來的違和。

闊別三年。

來之前,都以為隨父親回洛陽官署的人,會是她四妹馮嬌。

現在是北魏太和年。

三年前,

這天子的內廷到底還是小了些,坐井觀天般只能瞧見宮墻里四角的天空。

只是魏宮宮廷的一部分。就像左昭儀的宮殿之于宮廷。

皇城之內,宮廷其實是個很重要的地方。朝廷三省六部的首腦機構都在皇城之內,或者說,宮廷附近。

也就是,這里的百姓提及的禁中。

這里提一句,三省六部制,隋唐時期才成形,但北魏很可能已經有了雛形。

兩漢時期就有了。

后世歷史明確的“三省六部制”。三省指中書省,尚書省和門下省。

中書省負責起草政令,門下省負責審核政令,尚書省則負責執行政令。

尚書省下轄六部。六部,即吏部,戶部,禮部,工部,刑部和兵部,其中,吏部管官員,戶部管財政和民政,禮部管禮儀教育和外交,工部管水利交通和各項工程,刑部管司法刑獄,兵部管軍隊。

三省平級,六部平級。而時年北魏朝廷的官署,皆在北面的部曹,與魏皇宮連成一片。

附近縱使有住處,也皆是御賜的王府、公主府一類。如果將魏宮宮廷視作魏天子的家,那么,他們都在天子家外院臨街的側門附近。

出入方便。

當時平城由皇城、京城、郭城組成。北面為皇城,皇城南是周回20里的京城,其外是周回32里的郭城。

從皇城的布局來看,自古皆是以北為尊,內城即是通常所說的皇宮,宮廷。而北魏朝廷的官署,則在北面的部曹,皇城之外則是京都北郊。

雖然整座皇城都是天子家的,但這一塊顯然是不會對外放開,附近沒有民居建筑,還有隔離。

有禁軍巡弋。

京都人無疑以住在這一片為榮,因為這里的住處皆是御賜,有時能瞧見一隊隊禁軍自街面而過,在一座座宅邸前的長街上轉身。

宅邸瞧著和京都大寺仿佛,門前皆有石砌臺階,其中有一處屬于太師馮熙和他的家人住著的太師府。

馮太師的二女兒馮妤前來京都也是來刑部的,有些俗事,是要從自家門前過的,卻也想不到還去了吏部一趟。他們循例有些話要問她。

吏部離魏宮內廷并不算遠。她想,只是也有可視同太師府內院茶房的一道門。

內外之別。

馮妤從吏部出來,就來了魏宮宮廷。她輕車熟路地來了左昭儀的宮殿。

靜候通傳。

前來道賀的親朋好友走了,她還在廊間站了一站。

然后,就聽左昭儀接著說,“五妹的話,總讓我覺得她還是個孩子,以己度人,實在是心有不忍。而二姐,家里說你就要去朝廷做官了,是我們姐妹里第一人,也是北魏第一女武官,也讓我心生彷徨。”

馮妤微怔著,出了神。

她那時就聽如夫人說了,說左昭儀這一胎懷得兇險,若是有個好歹,是要再送一人進宮的。

“若要說起來,她原是妹妹,如今卻是天子跟前的左昭儀。”如夫人露出一絲口風,“你三妹是盼著家里送個年輕好生養的進宮——”

馮妤聽了出來,家里也有所風聞,四妹恩寵更勝——在她有喜之后,姑母似乎也有所抉擇:

是要勸說魏天子冊立皇后了吧。馮妤也聽她父親馮熙隨口提了一提。那時,遼西馮氏便聽了太皇太后的話。

立她四妹。

“這是天子的恩典,也是視同他妻子的娘家才有的殊榮。”左昭儀的笑容明艷,半遮面的團扇也遮不住這一刻執掌六宮的雍容華貴。

她說,“此生幸生于這等人家,又幸嫁入宮門,女子之榮,莫過于此。我既已立身在此,又豈敢置列祖列宗于不顧,輕言‘辜負’二字?!?

說著,反過來安慰她道,“天子尚不曾冊封中宮娘娘,魏宮便以妹妹暫代皇后之職。你知我素來容易傷花悲月,成日里盡瞎想。也不過和自己姐姐這么一說?!?

馮妤收好信箋,走出屋子。想著一個人呢。

魏天子拓跋宏今年二十出頭了,已是五位皇子六位公主的父親,但根據天家禮法,沒有冊立中宮皇后的他,仍然可視作京都平城里的一位單身貴族。

引人矚目。

三年了。出了太皇太后的遼西馮氏,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二叔祖遼西王馮崇這次也會親臨道賀。

往年里,太皇太后馮氏體諒駐守四方的諸侯距離京都平城,何止千里,一早免了遼西王馮崇等幾位年事已高的諸侯王每年來回如雁奔波。

朝廷恩旨,各路諸侯王過了知天命的半百年紀(知天命,五十歲),三年進京一趟足矣。

或者,可上表由世子代勞。馮妤記得,二叔祖馮崇的世子今年春才返回遼西燕地本家。

現在是北魏太和十年(公元486年)。

北魏太和十年(公元486年)春正月初一,魏天子開始身穿帝服,接受各國使者朝見并宴請他們。

而北魏太和九年(公元485年)冬十月,太皇太后馮氏就長居中宮后殿的佛堂禮佛,不再過問政事。

冬十月二十七日,司徒、魏郡王陳建去世。是太皇太后馮氏抱病最后一次出現在天家諸王和眾臣眼前。

或者說,親往送行。

也可視作,北魏太和十年春,魏天子拓跋宏已經開始親政。

不過,天子還是體恤鎮守邊地的諸王老臣,他們的世子去年秋才見過的。

大概也想不到,他們紛紛上表,賀天子。

親自朝賀。

就不要說,駐守洛州的昌黎郡王馮熙,原就在天子腳下,還沒有到知天命的年紀。

現在,仍然在京都城外的北郊營地待命。

馮妤走進馮家軍主將的屋子里的時候,父親馮熙正在和她四叔說著話。

看了她一眼,接著說,“原是說的夏四月初一,現在定了,是初三。天子初次身穿法服乘車前去西郊祭祀,祭祀完了,就過來。”

西郊呵。

馮妤走到案牘前,隨手將一沓文書移開,拿出賬本核對軍中糧草。

時年魏天子祭天皆是在西郊,原本走北門最方便,她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是要走西門了。魏天子還可攜皇長子,順路巡察京城?!?

也才四五歲。

北魏定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市)后,“營宮室,建宗廟,立社稷“,進行一系列的首都建設,宮殿苑囿、樓臺觀堂等重大工程上百處。

為了改善城市環境,從城北引渾水,從城西引武州川水入城,使首都大街西岸有潺潺流水。

城有四門。城北外駐軍,與城西城門外皆有護城河,吊橋當道,守軍穿梭。

進得城來,城內東西魚池有游魚嬉戲,水旁弱柳、絲楊、雜樹交蔭。

利用水和樹把城市打扮得清新雅致,配上巍峨的宮殿樓閣,真是花團錦簇一般。

確實是“靈臺山立,壁水池園,雙闕萬仞,九衢四達,羽旌林森,堂殿膠葛”。

馮妤在案牘前合攏軍中文書,放好,似乎這才注意到多出來的賬本。

“這是什么?”

說著,她隨手翻看起來,“武庫?!?

馮妤的四叔聞言看了過來。

原本和她父親馮熙說著話,馮妤了進來也沒有注意。她四叔說,“妙蓮,剛剛還在跟你爹說,換了你五弟馮次興領軍。這次都這樣,年輕將領?!?

停了一會兒,又說,“原本不是說的次興盤點庫里的武器裝備,時間上來不及了,哪一刻得了空閑。你幫著清點一下吧?!?

賬本是馮妤四叔隨手擱她案牘的。他想,這次就過來三千人,幾日工夫,能有多少糧草。

武器裝備就更少了。

不等馮妤說話,她父親馮熙接著說,“她六弟這次沒有跟過來,是接了妙蓮手里的糧草軍需事務,回去就要交接了。吏部的文書,你還沒有看吧?!?

“吏部?”她的四叔怔了一怔,來了這里,天天都有熟面孔進駐營地,還都尋了來。

套套近乎,晚上時不時的,一起出營地進城喝酒。

他白天忙得不可開交,一會兒還在營地里察看,一會兒又被叫到官家軍那里說說六鎮駐防的事務,說得好聽,是要輪換。

說通俗點,就是看上了他們駐洛州鄴城的營地。

朝廷在京都平城以北設置了六個軍鎮,自西而東為沃野、懷朔、武川、撫冥、柔玄、懷荒六鎮,拱衛京都北方。

北郊營地正是應此而生。北方六鎮的人馬,前來京都必經的門戶。

再往城里走,就是兵部了。

一夫當關呵。六部的官署離得也不算遠,至少馮家老四一趟就去拜會了三“部”的官員。

馮妤也不知道,她四叔前兩日在兵部看到一個很像是她的側影,仔細再看,人卻已經走遠。

直到這一刻,看著她遞過來的吏部文書,她四叔才能確定。

是她。

北郊營地這里,平日里駐扎了北魏朝廷五萬人馬……臨近京城,也屬兵部所轄。而他們馮家軍原是不得以,才在鄴城外重建的營地。

位于漳水之北的鄴城,人口不多,舉目荒涼,可比不得他們原本位于洛水之陽的營地,距離擴建的洛陽城也不遠。

好說歹說的。他們同意搬了,搬去鄴城城外,重建營地。

這才搬進去了。就被這里的官家軍找上了。

一開始,倒是去的兵部。

她四叔接著跟她父親馮熙說,“我跟他們說理了,原來就在洛陽城外,是戶部非要拿鄴城的一塊地跟我們置換。好說歹說的?!?

又是修漕運的碼頭,近水源,占了地,又是洛陽糧倉選址,也不能在這附近。戶部官員說,“鄴城好啊,一樣有漳水的?!?

地方也夠大,說得隨便挑揀一塊地似的輕巧。都找上遼西燕地本家……遼西王可幾年都沒有來京都。

馮妤聽她四叔細細分說,這才知道這趟過去,說是人手不夠。

把她也叫了過去幫忙。

她想得出了一會兒神,這才安頓下來了。

頓了頓,聽她四叔接著說,“說是修鄴城行宮,附近開挖河渠,他們又要拿六鎮的一塊地,跟我們置換。我倒也相中了他們沃野鎮的營地,離官辦牧場河西苑也***日里輪換著跑跑馬么?!?

他們又不干。她四叔分說,只肯拿出柔玄鎮的一塊空地來……說得比戶部的還好聽。

天蒼蒼野茫茫的,茫然四顧,野獐鼠兔倒是多,扯皮都從兵部扯來了這里。

這兩天索性都在這里了。

“最近松了口,只是要我們挪個地方。長安城外也使得?!彼氖甯赣H馮熙細說著,也沒有避開馮妤他們。

然后說,“到時,你去跟他們談吧。還有,禮部,說是有事情找你?!?

“看來你最近真的忙暈了頭?!瘪T熙笑著說,“我來了之后,就去了趟吏部?!?

停了一會兒,又說,“高閭回京,也請我去喝了酒,問了我洛州的一些事務。他倒是念念不忘在六鎮以北修筑長城了。”

“他原是想接替你洛州刺史一職。說真的,這新來的洛州刺史,走馬上任才幾天,就被叫出了‘洛州青天’的名號。昨天穆家老三請我喝酒,聽了一段戲文,口氣恁大,‘日審陽間,夜審陰間’。”

……

馮妤將手中的文書放在一邊,又翻開武庫的賬本,就像是沒有瞧見父親馮熙身后的五弟馮次興。

他一直在看她,一聲不吭,眼里的神色卻似在盼著她問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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