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城外：【時間線：端木芊，霍云獲救后當天】

“霍風，我們真的不進去嗎？”余青扯著一張大餅，真是一個機靈的家伙，每次出門前，龍楚嘀里哐啷往自己內境里放藥，余青則內境里儲備食物，所以即使在這種怪誕無人的環境里，他也能時時刻刻不餓著自己。

霍風搖頭“你聽過兀城嗎？”

“沒呀！”余青老實搖頭。

“我聽過，大概是人族二十幾年前出現過一次，引起了各族些許動蕩！”當時霍風聽聞傳說中的不可知之地出現，便瞞著霍水他們跑去看過一眼，但那時的兀城按人族輿圖方位來看，并不是在這里，而是北境，至于這個兀城是不是當年的兀城，他也無法確定。

他當年見過兀城血腥的一幕，各族殘殺，兀城結界崩壞，外面的人擠破頭想要進去，里面卻是滿城鮮血，人獸逃竄。

“?。磕菫槭裁礇]有記載呢？”余青自認為在古剎藏書閣也抄了好多了，怎么關于“兀城”完全沒有印象。

“不可知之地是不被記載的，甚至不會被提起！”霍風看著兀城大開的大門，以及石碑上的：

“凡見此城者，皆為有緣人，可進兀城尋找內心所求，必能成真！步入此城，不可種族歧視，不可掠奪嗜殺，違者，死！”

“那你說師兄是不是還在迷霧中呀？”余青覺得自己要是一個人遇到一座從地底冒出來的城準保嚇個半死，但有個同伴就不一樣了！

“不知道，可能和我們一樣被兇獸襲擊了！”霍風蹙眉，總感覺那角猿并不是要置他們于死地，他在感知到自己為妖后有一瞬間的溫順，但在聽到“幻嵐川”后才發瘋攻擊他們的，霍風揉了揉太陽穴，覺得其中有什么關聯，但一時間又想不通。

“你不舒服嗎？”余青湊近“你頭疼呀？”

“我有藥，你吃點？”余青快速伸手變藥。

“不要！”霍風拒絕，他沒病，他只是想不通迷霧森林，角猿，幻嵐川，兀城之間的關聯。

“你別不要了，師兄不在我會照顧好你的！”余青以為對方信不過自己的醫術。

“你多大了？”霍風努力平復心情，想暫時忘掉關于那些難以理清的線索，太傷腦筋了。

“我……我應該二十歲了吧！”余青回憶。

“應該？”霍風垂眸看著舉著一張比自己臉還大的餅的余青很是不解，他作為一個人，對自己的年齡怎會不知。

“我是個孤兒，師兄說他八歲時撿到的我，師父說我那時應該五六歲吧，六六大順聽起來幸運一點，他們就默認當年我六歲！”余青嘿嘿一笑。

霍風聽完原本平靜的眼底閃過一絲漣漪，人族的五六歲那確實太小了，小到連記憶都沒有的年紀。

“霍風，你多大了？”余青突然好奇起了霍風的年紀。

“我……一千多歲吧！”

“一千多少歲？”余青跟著話癆般，追著霍風問。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具體的年歲呀！沒事，那我們就把每天當做生辰來過，每天都開心！”余青又咬了一口大餅，將未動的那邊對著霍風“你要不要來點，可好吃了？”

“不要！”

“好吧～”余青邊嚼邊無奈嘆氣“我想師兄了，你說師兄他們會不會已經去里面了？”

“不知道！”

“那……那如果他們真去里面了，我們怎么辦，這里好像不是那處山崖，也不知道是不是結界陣法，就給我們送到這里了！”

“不知道！”霍風這會跟復讀機一樣，主打否定句式。

“嘖？”余青不悅歪頭“你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不要！”霍風扭頭，朝著與兀城對立的一側方向走去。

“別老說不嘛！”余青還是覺得霍天好，他的飯搭子，吃嘛嘛香，還搭腔。

兩人幾乎走了一兩個時辰，反正一旦停下來，那個兀城又會原地竄出來，霍風甚至用過瞬移之術，但不論自己朝哪個方位使用，結果都是一樣，一樣的景，一樣的兀城拔地而起。

余青舔了舔嘴唇，試探性勸告“要不，進去看看吧，我感覺它里面好繁華的！師兄要是看到一定會進去的，萬一他們已經進去了呢？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里吧？”

霍風抬頭，有點泄氣，但他覺得兀城絕不是表面的繁華，石壁上的平等無歧視和他當年看到的產生了強烈的對比割裂，一個煉獄，一個天堂，至于這煉獄如何成為如今的天堂，就無從得知了。

“打坐吧！”

余青還沒來得及拒絕，霍風已經雙腿交疊靜靜地坐了下去。

余青無聊踹了踹腳邊的石頭，晃晃周圍的雜草，找找蟲子青蛙的。

實在無聊，余青就坐在霍風旁邊開啟了自娛自樂模式。

自己和自己對話，主要是余青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是話癆，他就沒遇到過跟霍風一樣，不是兩個字就是三個字的。

“不要！”

“不知道！”

“雅！”還有一個字的。

“霍風，你跟我說會話吧，你不跟我說話我要自閉了！”

“霍風，為什么你是你們五個中話最少的？”

“霍風，為什么你那么厲害？”

“霍風，我們離開湘國時，師兄打不過你，現在他學會了雷法，能打得過你了嗎？”

“霍風，你為什么也會畫符，你自己學的嗎？”

“是你腰間的書上的嗎？”

“那本書里面都有什么？是教什么的？”

“總不能是教如何做一個高冷男人吧？”

“霍……”余青感覺背冒寒氣，有種不祥的預感，回頭正好與霍風幽怨的神色撞到了一起。

“不許吵……了！”霍風倒吸一口涼氣，這余青叭叭叭的，比龍楚還吵，他都懷疑秣谷能受得了這兩個家伙嗎，從小吵到現在，少說都有二十年了，不得耳朵吵聾了，而且提起秣谷，他覺得秣谷也很奇怪，他的神識太強了，強到他一只妖會產生恐懼，看來這人族也是臥虎藏龍！

“還不讓我說話！”余青背過身又開始碎碎念“我想師兄，想小王爺，想霍天，想芊兒姑娘，想小白……”

“那……”

“那我們進去？”余青以為霍風愿意進去了。

“不要！還有餅嗎？給我一塊！”霍風覺得這個時候可以適當吃點東西了，意思一下。

“什么嘛？我還以為你愿意進去呢？”余青嘟嘴碎碎念，伸手出現一張和剛才一樣的餅“給你！”

霍風一口咬下，瞳孔擴散，牙都快磕掉了“你……這餅多久了？”

“嘶～”余青面露難色“不知道，應該不久吧～”上一次啃這個干餅的還是孟承志，余青御劍飛行撞樹上初遇孟承志和端木芊的時候，兩三個月前。

“呃……”霍風鉚足勁才扯下一塊，這對牙口來說真是個挑戰。

“你剛才怎么咬得動的？”霍風覺得余青有點力氣在身上，這跟石頭一樣硬的東西，他剛才竟然啃完了，太匪夷所思了。

“還好??！”余青眨眼，至于余青為何會有這種類似于囤積食物，且長時間存留的習慣，和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他依稀記得未遇到龍楚和秣谷之前，他一直在餓肚子，太餓時也偷過東西吃，當時被打得半死，所以他對食物充滿敬畏，像這種可以長時間保留的餅是他最喜歡的，這樣他就可以一直帶著，永遠不會挨餓了。

霍風確實咬不動“這個，時間太久了，不能吃了，你也別吃了吧！”

余青感應了一下內境，伸手出現一壇酒“那要不，你喝點酒，順順？雖然這酒是給師父的，但非常時期，再給師父買吧！”余青將酒推到霍風跟前，滿臉真誠。

霍風拿起酒，喝了一口，才將口中殘渣咽了下去，他看龍楚吃飯也挺挑的，怎么這小家伙吃東西一點都不講究，但一看他一臉單純還帶著期待的眼神，霍風也是沒轍了選擇妥協“我們進去吧！”

“啊？”余青受寵若驚“不是說里面危險嗎？”

霍風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咽不下去這塊過期大餅，目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還不如進城，最起碼進城還能吃點正常食物。

“我們進城吧！”霍風重復。

“好啊，好??！”余青迅速起身，屁顛屁顛向城門跑去。

霍風悄悄將餅藏于身后，手指晃動間消失不見，地上的酒回到了霍風手上。

“霍風，你覺不覺得這個城門有點長呀？我們在外面明明是可以看到城內景象的，為什么踏進城墻內，這段距離跟無限延長了一般？”余青有點摸不著頭腦。

“許是個透視陣法，在城外可以看到里面，城內許是看不到外界的！”霍風抬頭看向黑漆漆的兩側，仿佛在進入另一個世界。

滿街的琉璃燈映出“?！薄暗摗弊謽?，連成流動的光帶，把夜空染得透亮，余青緊張兮兮往霍風身側挪了挪“剛才……剛才……不是白天嗎，為什么進來變晚上了？”

霍風原本想躲開余青的靠近的，但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不同以往人族的害怕妖邪“別怕！”

“嗯嗯！”

兩人突然身體一震，僵在了原地。

“霍風，我……我不怕了，你……”余青耳尖泛紅，因為此時此刻有一只手扶在了自己腰間，這種感覺好奇怪。

霍風戰術性目光呆滯“余青，你……手……”霍風抿唇，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把手放在自己腰上。

兩人都覺得對方的行為好變態，霍風清了清嗓子“余青，你把手移開！”

“手？”余青歪頭看著自己眼前明晃晃的手“在這呀？”

“嗯？”霍風回頭，此時此刻一個沒有固定的五官，只類似于人的四肢，在“頭部”位置有兩團亮的淺藍光斑，像眼睛般隨視線轉動，光斑移動時，周圍的液體也會跟著泛起細密的漣漪，一個類似于液體人狀態的不明生物，兩只手一人一只搭在他們腰上。

“?。」治铮　庇嗲鄧樀迷靥穑B忙躲在了霍風身后。

霍風揮手推掌，妖力在接觸到液體的瞬間被反彈消散在周圍。

“沒禮貌！”那液體人突然抱臂開口說話，隨著話音落地，液體化為真實的皮膚，她身著白青色紗幔而出，裙擺垂落在青石板上，沒有半分褶皺，脊背挺得筆直，雙臂環在胸前，與衣服顏色相差無幾的長發一半披在肩上，一半梳成靈蛇髻鑲嵌著藍色寶石珠花。

“你說誰是怪物？”那女子叉腰視線沉沉壓在了余青身上。

“我……我……”余青彎腰躲在霍風身后，無措的手扯了扯霍風衣袍，想讓他幫幫自己。

“怪物，摸我們干什么？”霍風直男發言給余青聽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余青要的是霍風幫忙解釋一下，他怎么張口處處踩雷，比霍木說話還刻薄。

符靈犀氣得原地扭曲“可惡！”隨著她手指微動，霍風抬手一把拽開了余青。

無數個拳頭的水珠準確無誤砸到了他們剛才站的位置。

余青看著大小不一的坑，咽了口口水，這要是砸他腦袋上，這會怕已經沒自己了。

“哎！妖，人，你們要不要兌換貨幣呀？”符靈犀看沒砸到可惜之余不忘拉業務。

余青眨了眨眼小聲嘀咕“她在和我們說話嗎？”

“當然了，這里只有我們三個，不是和你們說，我和空氣聊天呀？”符靈犀這一看就沒有好好培訓，哪有用這么爆的脾氣拉客的。

余青弱弱指了指身后人來人往的長街“那里有好多人！”余青專業拆臺。

氣得符靈犀一下子沖了過來，然后橫空出現一個玉如意，毫不含糊砸到了符靈犀腦袋上。

余青和霍風戰術性后退，這可不是他們打的。

“啊！”符靈犀抱頭，委屈巴巴地看著玉如意叫了聲老板。

接著出現了一位衣著雍容華貴，上面金線繡著牡丹花樣，梳著朝天髻，滿頭黃金點翠的中年模樣女子出現，先是面容和善地同余青與霍風微微點頭，其次扭頭惡狠狠瞪了一眼符靈犀低吼“死丫頭，禮儀，禮儀，給你教的禮數喂狗啦？”

“兩位公子，受驚了！”好一通變音又變臉，給余青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霍風蹙眉盯著兩人，依稀可以辨別出白衣的是個水母，大抵是個水族之人，另一個實體應是后化的，不是魔就是魅或者靈，霍風想起阿塵的狀態，如果阿塵為靈，那這個女人就可以排除是靈的可能了，靈識這種東西，只要屬于同一族，基本同源的，她和阿塵有很大的區別，想來是魔或者魅，只不過她已抵達高階了，自己一時間也看不透。

霍風沒有搭話，看向還貓著的余青“走吧！”

兩人還沒邁出幾步，手持玉如意的卜鳶便攔住了他們的去向“兩位公子，可是初到兀城？”

“嗯！”余青說完緊急捂嘴，偷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霍風，覺得嘴快了。

“兩位初來乍到，定然對這兀城有諸多不熟之處，向來定然需要一個向導，請容我自我介紹一番，我叫卜鳶，一般大家稱呼我為卜老板，這位是我的助手符靈犀，你們喚她靈犀便好，我經營著一處元寶閣，是兀城獨一家的貨幣兌換機構，若兩位信任，可隨我前去參觀一番，再幫二位行兌換事宜可好？”卜鳶彎腰笑臉相迎，標準服務型笑臉，和一旁宛如職場小白的符靈犀形成反差。

“不好！”霍風兩個字殺死了對話聊天框。

就連余青都覺得霍風有點過于不近人情了，人家說了那么一大段話，最起碼先客套一下再婉拒嘛。

符靈犀臉上的笑容都要凝固了，但卜鳶卻沒有絲毫惱怒，笑容依舊“那二位可有親屬也來兀城呢？”

“沒有！”霍風扭頭就走，懶得聽她廢話。

余青見狀連忙跟上。

“公子，真的沒有嗎？一位體格高大，另一位較為矮……瘦小！”卜鳶緊急轉化措辭。

余青一愣，拉住霍風“她……她說的好像是大哥和霍天呢？”

“不是！”霍風幽幽看了眼余青，步伐絲毫未停。

這下卜鳶都開始疑惑了，怎么可能，那兩個傻子明明說他們還有幾個弟弟的，她明明也看到這個妖與那兩個家伙一樣都是鹿呀，怎么就不是呢，不甘心大喊“他們一個使刀，一個持針！”

“霍……霍……霍，霍風，就是大哥和霍天呀！”余青妄圖給霍風揪住，嘗試無果后，自己準備返回詢問，卻被霍風伸手拉了回去。

“霍風，你傻了，她們描述的就是大哥和霍天，你哥哥們，你不會掉下山崖腦子撞到了，失憶了？”余青忙伸手想要給霍風診斷一下。

卻被霍風躲開了“我很好！”

“你哪里好了，你連你親哥都忘了，你……你這一點都不好啊！”余青記得都快跺腳了。

“嘶～老板，你失手了哦～”符靈犀咂嘴，她第一次看到有她的大老板搞定不了的家伙“那家伙真犟，我高低要和他交個朋友，和他混熟后打開他的腦瓜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一根筋！”

卜鳶氣得咬牙“那小子有病吧，連他的兄弟都不認！”她敢肯定這個犟得跟塊石頭的家伙一定是霍水和霍天的兄弟“為什么不認呢？真奇怪？”

“老板，這有什么奇怪的，那兩個一看就是傻帽，這個一看就知道不是親的，可能是遠房親戚吧，說不定路上隨便結拜的呢，也說不定！”符靈犀肯定點頭。

卜鳶突然扭頭，抄起玉如意一把打在了符靈犀手背上。

疼得符靈犀捂著手來了段扭曲舞“干嘛打我呀？”

“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對客人動手，肯定是你給他們兩個小正太摸了一把嚇到了！”

“什么嘛，那不是顯得親近嘛？”符靈犀皺眉“不是老板你說要和客人宛如親人，沒有隔閡，不能讓客人產生距離感的嘛，我都那么近了，還要我怎么樣？”

“是心呀，心靈的距離，你個笨蛋，不是身體的距離，你再近點撲人家身上要當流氓抓走的！”卜鳶恨鐵不成鋼地后槽牙都咬緊了。

“唉，算了，回去吧，看來這單又要便宜那兩個臭男人了，詭計多端的人族！”卜鳶氣得跺腳，還不忘給她的發型扶上“不能氣，發型會掉！”

霍風和余青走遠后，霍風一個靈活走位一把將余青拽進了拐角。

余青不明所以看了看霍風，又偷偷探出腦袋看了眼站在原地嘀咕的卜鳶和符靈犀“額……霍風，我……”

“她們說的是大哥和霍天！”霍風靠在墻上一臉平靜。

“什么？”余青提高音量，下一秒又降低“那為什么？”

“動機不明，待會跟著她們，不就主動找到他們了？”

“哦～”余青反應過來“哇，霍風，你腦子好好使哦～”他剛才以為霍風要單方面和其他四個斷絕血緣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