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案組組長見所有人都拿到了資料，便繼續(xù)說道：“你們手上的是我們截取的部分視頻畫面。因為監(jiān)控探頭的像素較低，所以截取下來的圖像也較為模糊。你們可以結合著我的解說來看。首先，第一張是2012年9月21日清晨七時五十三分左右的視頻。你們在圖片的右上角可以看到監(jiān)控畫面中的電子時鐘。為了讓大家看得更清楚些，我們將這張圖上部靠左處——也就是探頭的遠端——做了放大處理。這個灰色的影子就是公用電話亭，而在這個灰色的陰影里還有一團更為濃重的黑色影子。”馬愛國注意到與公用電話亭的灰色融為一體的是另一個更為深色，也更為小巧的影子。“這人正在打電話，前后持續(xù)了近十分鐘。我們比對了時間線索，發(fā)現(xiàn)與高明和黑衣人在周五清晨接到陌生來電的時間相吻合。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小李他們又依據(jù)黑衣人接到的第二通神秘來電的時間，調取了昨日凌晨的監(jiān)控錄像。果然，在9月22日凌晨四時二十八分左右，我們又見到那抹身影。不過由于他這次出現(xiàn)在夜間，畫面質量更加模糊，我們只保留了監(jiān)控錄像，沒有做截圖。另外，我們還截取到了他在9月21日周五晚八時三十四分許走入公用電話亭的視頻資料——由于暫不清楚這通電話與本案的關系，所以不展開做深入分析。”

馬愛國意識到周五晚間的這通電話就是神秘男子為了騷擾馬月芳而打的。

“這人兩天之內頻繁出入這座電話亭，顯然就是生活居住在附近的人。”有人突然出聲歸結道。

“可是我們反復查看了那兩天的監(jiān)控錄像，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出入新星一村的跡象。”負責調查公用電話亭的偵查員小李解釋道，“每一次他都是從馬路對面，也就是監(jiān)控探頭的左側進入，直奔公用電話亭。打完電話后，又走回到馬路對面，消失在了監(jiān)控視頻中。”

“即便他不是住在新星一村小區(qū)內，也是對這一帶的壞境比較了解的人。”又有人給出了自己的解讀。

專案組組長渾厚的嗓音在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異軍突起，他力壓眾人道：“這人的反偵查意識很強。為了避免暴露自己，他不能使用自己的手機，只得使用公用電話。而由于公用電話數(shù)量的急劇減少，可供他選擇的范圍并不多。正巧新星一村門口有一部，但它同時又在監(jiān)控探頭的覆蓋范圍內。為了不被追蹤到行動軌跡，此人只在迫不得已時才將自己暴露于探頭內。其余時間都是盡量躲開探頭所能覆蓋到的范圍。至于他是否居住在新星一村內，我覺得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他緊接著給出了自己的分析的判斷，“昨天蹲守高明時，大家對步行街一帶的地理位置應該有了初步的了解。細心的你們可能都注意到了，新星一村小區(qū)往東再過去一個街區(qū)就是普惠鎮(zhèn)的商業(yè)中心和步行街。如果依照視頻內容顯示，嫌疑人離開公用電話亭后過馬路向東而行的話，只會走入商業(yè)區(qū)和步行街。只有穿過這片商業(yè)區(qū)再往東或往北走才可能進入到有人居住的小區(qū)。一個人為了打通電話必須在凌晨或者晚間走上四五十分鐘的路程，這種可能性比較低。但如果，他只是走到馬路對面，再往南走上五分鐘左右，便會遇到一家馬路菜場。這家馬路菜場不但不在監(jiān)控探頭的可視范圍內，而且還與新星一村小區(qū)東南角的出入口相通。這個出入口較為狹小隱蔽，日常只供行人進出，車輛無法通行。與前一種可能性的步行距離相比，后一種顯然要合理許多。”為了證明自己的分析準確無誤，專案組組長最后拋出了一條關鍵性的線索，“最主要的是，此人有腿疾，走路時一瘸一拐。這樣的人是不適宜長距離步行的。”

“要是他有輔助的交通工具呢？”有人提出了質疑。

“如果他有交通工具便沒必要刻意躲避監(jiān)控探頭。只要我們發(fā)現(xiàn)他是騎著助動車離開監(jiān)控探頭的區(qū)域，也就意味著搜索的范圍是無限的。除非周邊有密集的監(jiān)控探頭，能為我們規(guī)劃出他騎行的路線，否則我們是很難追蹤到他的去向。然而擺在我們面前的事實確是，目前為止新星一村周邊僅此一處探頭。換句話說，監(jiān)控探頭對神秘男子的殺傷力僅限于它所能覆蓋到的范圍內。”專案組組長信心滿滿地駁斥道，“可即便如此，嫌疑人依然十分介意監(jiān)控探頭的存在，甚至做出了刻意回避它的舉動，說明他很擔心警方會通過監(jiān)控探頭追查到他的行動軌跡。監(jiān)控探頭能追查到的范圍也就是邊上的新星一村，他如果不住在新星一村內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有人附和著嘲笑起了嫌疑人的幼稚舉動。

“安靜、安靜……”專案組組長不得不再度整頓起了會場紀律，“通過視頻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神秘男子走路時一瘸一拐的樣子，說明他有腿疾，這與刑事技術人員現(xiàn)場勘查的結果相一致。痕跡鑒定專家通過第四組鞋印中左右腳不同的步行間距和鞋印的呈現(xiàn)方式，判斷出嫌疑人可能是位腿部有疾病，無法正常行走的男人。出現(xiàn)在公用電話亭的這個男人也具備相同的特征，此人極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犯罪嫌疑人。”

“僅憑這一條線索要想在一個擁有一萬多戶居住人口的小區(qū)內將人找到，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有人露出了畏難情緒。

“還沒開始干活就先叫苦了？”專案組組長突然將臉一沉，疾言厲色地斥責，“如果怕困難，趁早滾蛋，我的隊伍里不需要懦夫。”

眾人即刻噤聲。即便是先前只想抱怨幾句發(fā)發(fā)牢騷的老偵查員們，在專案組組長雷霆萬鈞的氣勢壓迫下連大氣都不敢喘。會議室內轉瞬間恢復到了寂靜無聲的狀態(tài)。

專案組組長緩和了一下臉色，繼續(xù)道：“我知道這兩天大家幸苦了，許多人起早貪黑地已經(jīng)奔波了一整天，還有些人到現(xiàn)在還沒吃上晚飯。這樣，我們給大家半個小時的休整時間。半小時后，我們再繼續(xù)落實部署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專案組組長一聲令下，宣布休會，會議室內的眾人頓時作鳥獸散。

“我讓食堂給大伙留了飯。走，我們也去吃點。”彭萬里見馬愛國散會后依舊坐著一動不動，遂走上前去出聲催促起來。

食堂里的飯菜只剩些許余溫，可這并不影響?zhàn)嚹c轆轆的民警們大快朵頤。在一幫狼吞虎咽的人群中，唯有馬愛國吃得慢條斯理。他的全副心思依舊未從案子上抽離出來。心不在焉的馬愛國，表面上宛如一臺慢速播放機，漫不經(jīng)心地攪動著碗中的米飯，而內里的大腦卻似一臺高速離心機，一刻不間斷地轉動著。

跛腳男人打電話給黑衣人，以追債假象支走了高明，隨后將裝有高楊尸體的行李箱藏匿回高家，又將高楊的書包丟棄在馬家浜岸邊……神秘電話、鞋印、書包、行李箱……行李箱？他記得昨天楊慧娟在確認物品時曾親口承認行李箱是高家之物。那么，跛腳男子是從何處得到這只行李箱的呢？與高楊的尸體一同出現(xiàn)在行李箱內的還有她的幾身衣物。難道行李箱是高楊為了放置隨身物品一塊帶離高家的？可她那幾身衣物用她的小書包便能裝下，并不需要動用到一只大尺寸的行李箱。書包與行李箱，高楊外出時——姑且不論是否離家出走——真的帶走了這些物品嗎？高家不是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高明又無其他棲身之所，但高楊肯定是在外出途中遇害的，那么高楊的遇難地究竟在何處？

面對無可辯駁的事實，馬愛國只能轉換思路。他又將關鍵線索串聯(lián)起來思索了一陣，忽然間靈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