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蘇小憐突然攔到警車前，大叫道：“他不是漢奸，他是冤枉的，他打死過十幾個鬼子，怎么會是漢奸呢？”

“這是哪里來的瘋子，快點給我拖下去。”幾名警察立即上前將她拖走了。百姓們見蘇小憐幫狗漢奸說話，都向她吐來口水。

馬三刀全身血肉模糊，迷迷糊糊中聽到蘇小憐的哭聲，微微睜眼向四周掃了一圈，終于在幾個警察的身體下找到了蘇小憐，頓時又是心痛又是欣慰，于是提著一口氣道：“小憐，你能來看馬大哥，馬大哥已經很高興啦！”

蘇小憐掙脫警察的拖拽，撲到警車旁，哭著道：“馬大哥，是我害了你啊！我對不起你！”

馬三刀道：“是馬大哥自己做的孽，不怪你，你莫要往心里去，以后馬大哥不能照顧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喲。”

蘇小憐擦了一把淚，道：“馬大哥，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已經嫁人啦，你對我的恩情，我只有下輩子再來報答你啦！”

“不，我是一個粗人，我配不上你，你還是去找你的丈夫吧！”

“馬大哥……”

“哦，對了，小憐，以后不要哭啦，哭多了不好喲！”

“馬大哥，我知道啦！”幾名警察又把她拽到一旁。

“小憐，還有我兒子澤福，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他喲！叫他跟著你多讀點書，不要像馬大哥這樣五大三粗的，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只會惹人家笑話。”警車拉著馬三刀已遠，他的聲音卻是久久不斷。

“馬大哥，我記住了！”蘇小憐大聲道。

“對了，見了我兄弟幫我向他問聲好，我馬三刀雖然喜歡他老婆，但我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

“還有，我真的不是漢奸，我不怕死，我就怕他們說我是漢奸，我可是殺過鬼子的人，你曉得我寧愿被鬼子打死，也不愿意做漢奸的……”

“每逢初一十五，有空就給馬大哥燒幾張紙錢，馬大哥不想在下面當個窮鬼……”

“小憐，小憐，還有……”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低，到最后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了。再后來，連警車的影子也看不見了。蘇小憐落寞地站在街上，任憑雨水無情地擊打著她，任憑百姓肆意地謾罵著她，就這樣站著站著，忽然大聲哭了出來。

馬三刀最終還是被亂槍打死了，警察將他的尸體掛在高高的城樓上，以此讓百姓們知曉，這就是當漢奸的下場。由是所有從城樓下路過的人都會向他吐一口唾沫，并罵一句:“狗漢奸！”唯獨蘇小憐知道，他殺過十幾個鬼子，是抗日英雄。

馬三刀的尸體在城樓上這么一掛就是兩三個月，直到1938年10月，武漢淪陷，日本人的一顆炮彈轟垮了城墻，才將其埋進了土里。這期間，蘇小憐也曾想過替他收尸，但都被看守的警察或百姓給攔住了。

……

那日，AH，安慶。

趙強為了七塊大洋賣掉蘇小憐后，周氏對趙強失望透頂，便負氣離他而去。而趙強自娟死后，對那個腐朽專制的封建家庭同樣是深惡痛絕，為此長年混跡賭場，吃喝玩樂，有家不歸。他把娟的死歸咎于自己的家人，除了對爺爺趙廣民極為仇恨外，對家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十分冷漠，所以周氏雖然忿忿離去，但趙強卻對此并不在意。靠著這僅有的七塊大洋，趙強在一個名叫長樂坊的賭坊內瀟灑了幾天。所謂久賭必輸，趙強雖然一開始贏了不少錢，但很快就將贏來的錢連本帶利地輸了出去。到最后，實在是輸的分文不剩了，趙強突然拿出刀，一刀斬下了自己的兩根手指，丟到賭桌上，大聲道：

“錢輸完了，我把兩個手指押給你，押大！”

鮮血飛濺，將賭桌也都染紅。桌上的賭徒們都是嚇的往后一縮，不約而同地看向趙強，卻見他面不改色道：

“沒聽見嗎？我押大，輸了我就再把這條臂膀砍下來。”

那莊家是個戴眼鏡的瘦子，雖久經賭場，卻也被嚇了一跳，半響道：

“這位老兄，我們這里只賭錢，不賭手指，你還是把你的手指撿回去吧！”

“砍都砍了，哪還有撿回來的道理，今天我就拿兩根手指跟你賭，你快點搖骰子吧！”

“老兄，我們這里真的不賭手指，你要是沒錢的話，就趕快走吧！”

“媽個巴子，我這兩根手指難道白砍了？不行，今天賭也得賭，不賭也得賭，你快給老子搖骰子。”趙強將刀子插到賭桌上。其他賭徒見勢不妙，盡都卷了賭資逃離現場。

“老兄，咱這長樂坊可是秦爺的場子，我勸你出去打聽一下，整個安慶城誰不知道咱秦爺，你敢到秦爺的地盤鬧事，怕是活的不耐煩了吧！”莊家說罷，幾個身穿黑衣的打手沖過來圍住趙強。只要莊家一聲令下，打手們立刻就會將這個鬧事之徒亂拳打死。

趙強毫無懼色，衣扣一解，敞開胸膛道：“老子管你什么秦爺，今天不和我賭，我就刨腹掏心，血濺你臉。”

“你這人，何苦呢？”莊家見他為了賭這一局，竟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不解道。

“媽的，我這七塊大洋是賣老婆換來的錢，就算是死在這里，那也不能把這賣妻的錢給輸了。”

“喔，刀子在你手里，你要掏心那就快掏吧，別耽擱了我們做生意。”莊家并未同情，反而笑起來道。

“媽個巴子，你這狗娘養的東西，老子就算是死，也要先送走你的狗命！”趙強見莊家一臉奸笑，頓生憎惡，雙腳一躍，翻過賭桌，一刀刺向莊家咽喉。

莊家大驚失色，連忙躲避，卻已遲了。趙強并未立即刺下去，而是揪住了他，將刀橫在他的脖子上，喝道：“都不要動，誰敢動一下我就宰了這條黑心狗。”打手們面面相覷，想到他連自己的手指都敢砍，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狠角，于是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局，你到底賭是不賭？”趙強再問莊家。

莊家嚇得尿了褲子，連忙道：“好漢，饒命，賭……賭還不行嗎？”

“搖骰子！”

莊家只得哭喪著臉，顫巍巍地搖起了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