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凌晨三點半。
銅鑼灣和灣仔依舊是有錢人的購物天堂,挎著奢侈品包包的‘鐘太’和‘陳太’自信昂揚的踏進了旋轉門;尖沙咀和旺角的繁鬧,被排擠的窮人不敢想象;南北兩端的‘男人街’屢次亮相在黑幫電影里,陳浩南山雞哥是多少人青春的回望。
從加長林肯上下來的周以恩穿著一身皮衣,燙著一頭波浪大卷,踩著五公分的高跟鞋,站定抬眼,沉默望著眼前這所高檔夜總會。
她抬手撫了撫墨鏡框,這種下意識的動作表現的極其隱晦。
繼而邁步走進會所。
一間VIP高檔廂房的門被推開,里面坐著幾個男人,被鶯鶯燕燕的會所姑娘環繞,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瞧見周以恩進來,其中一個穿著白色休閑裝,留著簡單寸頭,本是與身邊姑娘曖昧耳語的男人忙起身招呼,看上去儼然一個富貴公子形象,可卻毫無貴族氣質,有的只是酸臭的腐味兒。
“那位就是冷家的公子爺。”
男人走過去自然而然攬上周以恩的酥肩,左手晃著高腳杯,用眼神指給周以恩看。
周以恩摘下墨鏡,嬌艷的面容卻透著一股沉郁的冷意,沒有笑,沒有情緒,看不透捉摸不透,比瓷娃娃還多了幾分邪光。
她順著男人的目光望過去,只瞧見角落里坐著的是一個沒有美女縈繞在身側的男人,男人穿著黑色西裝,靜靜的飲酒,眸光沉郁,五官還算俊朗,周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氣質,仿若鍍著一層生人勿擾的寒光。
旁邊的幾個會所姑娘躍躍欲試,可還是在心里掙扎的過程中繳械投降。
“慕容聰,你覺得我這回拿手的把握有幾成?”
周以恩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還在注視著那個男人,卻在陡然間四目相對,她沒有移眼,未有絲毫的慌亂與畏怯,男人亦是,竟直勾勾的盯著周以恩。
聞言,慕容聰一愣,想必是第一次聽見一個女人敢這么直呼自己的大名,有些驚愕,卻也不惱。
他飲盡高腳杯里的洋酒,將搭在周以恩肩膀上的胳膊放下來,笑了笑道:
“只有成,沒有敗。”
慕容聰下結論,接著又開口,“他在看你,過去吧。”
其余幾個不認識的男人只顧著跟會所姑娘曖昧纏綿,絲毫不顧及旁人的眼光,拼酒叫囂,將紈绔少爺的奢靡生活演繹的淋漓盡致。
周以恩嫻熟的扭著腰身走過去,于萬人愁海中沾染一種獨特的風韻,她唇角勾起,不慌不亂,淡然自若,將情場女人那一套展現的滴水不露。
越來越近,男人一雙如鷹般的雙眼像鉤子一樣緊緊注視著周以恩,與此同時,其余幾個男人才終于被這突然朝冷家公子爺走近的女人吸引住,他們的目光存著滿滿的探究與戲謔。
“暮塵,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周以恩,之前有跟你提到過的。”
慕容聰將微微發福的身子湊近周以恩,欠身一笑沖冷暮塵道,語意分外明顯。
“你好,叫我恩恩就行。”她嫵媚一笑,繼而坐下,挨著冷暮塵。
慕容聰見此狀,煞是滿意,笑的居心叵測。
“啊聰哥,這位美女是?”
有男人開始起哄。
“還用問,怕是暮塵的眼光太高,阿聰這才找了一個極品過來伺候。”
又有一男人附和,笑意格外下流。
一語雙關的目的總是這么別出心裁。
拐著彎的說,如今自立門戶的慕容聰說到底也還只是冷家的走狗罷了。
可慕容聰倒是也不惱,笑了笑擺手道:
“今天爺請客,你們該吃吃該玩玩,再這么多嘴可就無趣了。”
“明白明白!”
“就是讓咱們別這么不識好歹。”
男人們自嘲,也算識相,實則是卑怯罷了,冷家的事開玩笑扒問幾句,至于具體的沒幾個人敢過多干涉。
會所姑娘們的眼光仿佛森林里為數眾多的紅兔子瞧見了稀罕的白兔子,盯著周以恩從上到下好一頓打量。
而冷暮塵抿著酒的唇,緩緩往上翹了半個弧度,就像是月亮繞著太陽在深空劃了一半心圓。
時刻關注冷暮塵神情的慕容聰瞥見這一幕,心想,穩了。
繼而拋給周以恩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她淡然一笑,不為所動。
恰時,手機竟震響起來,她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原本這種場合她是會將所有的通訊設備選擇性關閉的,可這次一反常態,只是因為她在等候一個人的消息,等了很久。
“這么不專業?”
身邊的冷暮塵突然開口,周以恩恍若感受到一絲涼意只撲太陽穴,轉眼望過去,他正盯著她看。
那張五官深邃的臉,就像是上帝在一塊白泥上狠狠摁下的缺口,每一指都用了蠻力,可結果卻是出其不意的好。
“你是指什么?”
周以恩淡定反問,緊握著手機,見他不語,又接道:
“如果是指名義夫妻的話,我的確沒那么專業,還請多包涵。”
說罷,她揚了揚手機微笑。
“抱歉,我去接個電話。”
說完,根本不顧眼前的財閥冷少是何種神情,起身則徑直朝包廂外去。
本是與姑娘打情罵俏的慕容聰等反應過來,周以恩早已經離開了包房,這種情況下他會更加下意識觀察冷暮塵的神情,卻意外從他的臉上收獲到了一種意味不明的笑。
那笑意仿佛雨水沖刷過夜幕之后,又在幕帳后的溫柔鄉捉弄月光一樣。
總之,與以往不同,他,很滿意。
離開包廂拐進一個稍微隱蔽的角落,周以恩盯著手機短信提示的那幾個大字,心內恍若萬馬奔騰,她瞬時感覺一片草原都可以任她馳騁。
“回家了,在香港。”
是傅南琛。
周以恩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幾個大字,心哐哐直跳個不停,按也按不住。
她迅速敲下‘我也在香港’這五個字后剛想發送出去,卻在關鍵節點陡然頓住了。
在傅南琛這里,她總是那么容易失去心智和判斷力。
周以恩冷靜下來做了短暫思考,她竟從不知道傅南琛的家在香港。
不是在……江蘇么?
她對他的背景做過調查,那個時候她就發現自己所做的有關于傅南琛身份背景的所有調查竟是寥寥無幾,唯一查出來的是,他的老家,祖籍,江蘇。
那搜查出來簡單潦草的幾個信息,就像是冰面浮出來的海底凍瘡,露出來都像是刻意給外人看的。
周以恩不愿意用自己的固有思維將傅南琛想的那么復雜,他是誰,他只不過是一個高中學霸校草,只不過是一個……她等了很久都無法忘懷的人。
“真巧,我也在香港。”
她唇角勾起,按下發送鍵。
那笑,仿佛是盛開在刀尖上滴著血液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