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工商管理局或者警察局來我這兒盤問，這段激情四射的‘短’視頻就會通過各大網絡平臺散播出去，不會打碼，并且還會附上你們的家庭住址，你們一家三口的照片姓名，現在，你還要那些發票嗎？”

從“我這家KTV是合法經營”的話中，王姓廚師長終于知道靠坐在真皮靠椅上的花襯衫男人就是蔣彪！

名字聽起來給人一種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王八羔子樣，真人卻長得文靜秀氣，張嘴閉口間，對于很多法律了若指掌。

說話不急不慢，條條在理，倒像是出自書香世家，卻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但做起事來是真狠，直中要害。

王姓廚師長雙手無力垂下，松開手指，手中的發票飄落在地上，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乖乖取出兩萬塊錢交到蔣彪手里，贖回了兒子。

父子兩出了新都KTV的大門，王姓廚師長氣不打一處來，揚起巴掌抬起腿，就要對自家兒子來一頓拳拳到肉的教育。

但看著舉著雙臂護著頭，不躲不閃的小兔崽子，化為一聲頹然輕嘆，再一次無力的垂下手，閉上眼調整了一下呼吸后，才向前行。

跟在王姓廚師長后面的青年，看著父親背著雙手的背影，似乎比往常矮了一分，精氣神垮了一大截，他也知道父母的難處，所以從小雖然成績不理想，但很少惹是生非。

這次說起來其實怪不了他，自己念完高中考不上大學，早早出來打拼，但剛入社會，成為一員很光榮的月光族，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只能勉強糊自己的口。

眼瞅著年紀漸長，奔向而立之年，父母不斷催他談個女朋友，早點結婚生個一兒半女。

最近看上了一個女孩，平時穿著打扮很干凈，外部條件沒得挑，不說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配他這顆歪瓜裂棗是綽綽有余了，領回家絕對能令父母高興。

他窮追猛打兩個月，對方才給他一次約會的機會，說是借這次約會確立兩人的戀愛關系，向她的朋友介紹自己的男朋友。

被愛情沖昏頭腦的青年，單槍匹馬赴約，兩人見了面后，年輕女人就帶著他進了新都KTV包房1314，看見門頭牌號，他更加確信女孩的心意，想著再怎么豪華，幾個小時兩三千塊足矣。

女人曾對他說過，如果一個男人不肯為女人花錢，那么這個男人就一定不愛那個女人，不值得那個女人托付終生。

自己借一借就能湊出來了，接下來的日子多上幾天班就是了，進房以后，女人開了一瓶紅酒，兩人舉杯對酌，喝了交杯酒。

之后的事情，就是王姓廚師長看到的那樣，真是應了廚房里幾個小年輕開玩笑時說的孩子話：

“摸一摸，兩萬多！”

新都KTV1314號包房內，蔣彪拿出一沓錢，遞給那個開發票又給王姓廚師長看視頻的黑色西服漢子：“這一萬你們四個平分，盯緊點，有人逃單就從你們工資里扣，只要肯賣命，我不會虧待你們。”

“謝謝彪哥，你放心，這點小事兄弟幾個手拿把掐，特種兵都打過，還怕一個小毛孩？”

“謝謝彪哥。”

幾人連聲道謝，他們都是到了服役期限從前線退役下來的特種兵，除了能賣點苦力打打架外，沒有其它一技之長，要么上工地搬磚、給人拉拉貨，再就是做安保。

在到新都KTV應聘之前，工地搬磚、皮卡拉貨、小區保安他們都做過，但都不怎么順心如意。

干工地不是被包工頭吃回扣，就是建筑商拖欠工資。

給人拉貨經常遇到偷油小賊，打個盹的功夫一箱油全給掏空了，白跑一趟不說，還得自己往里搭錢。

小區保安那點工資養活自己都夠嗆，哪里顧得上家人。

來到新都KTV被蔣彪聘用后，一年的工資有個二三十萬不等，比很多公務員的待遇還要好，關鍵是蔣彪不會隨意貶低踐踏他們那不值錢的尊嚴。

在軍隊服役五年，退役后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棱角早就磨平了。

幾人都是死心塌地的跟著蔣彪，原先在部隊里堅守的一些原則底線，也在物欲中漸漸消失，手上沾了人命。

……

王姓廚師長打了一輛車送兒子回家反省，自己則急匆匆趕往學校，已經到學生的飯點，可后廚沒有人掌勺，今天早上就算他無故曠工，扣除兩天的工資，身為廚師長，無故曠工的影響很惡劣，一月之內達到兩次，會遭到校方立即辭退，且扣除當月全部工資。

到學校時，第一批進食堂的學生已經吃完飯，缺少掌勺大廚的稻香食堂，肯定讓學生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有些學生為了節省時間，或是為了吃上第一鍋出爐的飯菜，幾乎是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赴食堂，越往后，排隊的人就會越多，飯菜也會越涼，今天注定要讓那些鐘愛稻香食堂飯菜的學生失望了。

王姓廚師長丟了魂似的，若不是上了年紀，他真想找個無人角落灌兩瓶酒，躲著痛快哭一場，這兩萬塊都夠買他們老兩口的棺材了。

怎么就生出這么一個不成器的兔崽子，也許是上輩子欠了他不少債，沒記得還，這輩子投胎在膝下，討債來了。

他慢悠悠走到稻香食堂門前不遠處時，發現今天的稻香食堂竟然比平常要熱鬧許多，很多從里面走出來的學生，手里的飯盒裝得滿滿當當的。

有幾個與他相識的學生經過他身旁時，有些意外，這個時間點，王大廚不是應該在后廚掌勺嗎，怎么會在食堂外面？

“叔叔，你怎么在這兒呀，今天的飯菜做得真好吃，你以前是不是故意在降低我們的期待值，為今天的一鳴驚人作鋪墊？”

王姓廚師長笑著應付兩句，不知為什么，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涂乘風，自己走之前并沒有告訴校領導，所以不存在領導找人替他做菜。

而廚房里另外幾個小家伙，并不會炒菜做飯，那個說皖南方言的阿姨，也許可以炒出幾口人的量，但要想炒出供幾百個學生吃飽的大鍋菜，是不可能的。

走進后廚，正好看見所有人都在圍著涂乘風夸個不停，特別是那個說皖南方言的阿姨，一個勁的向某位姑娘推銷涂乘風，弄得兩個年輕人臉色羞紅，不敢去直視彼此。

站在那位姑娘身邊的某個小伙子眼神黯淡，悶悶不樂，其他人則是在一旁幫腔運勢，想做一個順水推舟的人情。

眼尖的涂乘風見著王姓廚師長進來，慌忙扒開人群與之打招呼：“王哥，你出什么事了，怎么去了這么久，要是遇到什么難處，覺得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王姓廚師長心情好了很多，擠出一抹笑容：“這菜是你小子炒的吧，深藏不露啊?！?

涂乘風摸著后腦勺，靦腆笑道：“王哥，你別誤會啊，我可不是故意搶你的活，只是看著臨近飯點，不見你人，打你電話也沒人接，只能趕鴨子上架，沒辦法，誰叫咱們后廚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領導扣你工資，你還不得拿我們撒氣啊，我這是為了自己考慮?！?

王姓廚師長伸出食指，憑空連點涂乘風：“你小子，圓滑！怎么，怕我有一顆妒賢之心，看你小子大顯身手，我會給你穿小鞋，把你從這兒擠出去，等哪一天飛黃騰達了，對我懷恨在心，回來找我報仇？”

涂乘風笑笑不說話，近期看的影視劇不都是這樣演的嘛，一個小小的后廚，堪比佳麗三千的后宮爭斗，所以他一見到王姓廚師長，就趕緊上前解釋。

王姓廚師長對涂乘風說了聲：“大恩不言謝，我這人沒什么本事，沒學會狗眼看人低，更學不會天天妒忌賢能找氣受，你的本事不會因為我的妒忌而消減，我的資歷擺在這兒，不會因為你炒菜比我好吃，領導就刻意降我工資?！?

涂乘風第一次對人豎起大拇指，看得開，活得明白，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最省心，也最舒服，不用擔心一句不經意的話得罪他而字斟句酌。

老師謝青山就是這樣的人，直來直去，從不拐彎抹角，但兩者的區別又很大，謝青山身為老師，一個很能吃苦的老師，本來就是要為人師表作榜樣，教別人為人處世的道理，而王姓廚師長是一條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

今天來稻香食堂就餐的張雨童，罕見的沒有坐在角落里，和沈清兩人面對面地坐在靠打飯窗口的前排，時不時地透過打飯窗口往后廚里瞄，想看看某個小年輕在后廚被人使喚是個什么情形，逆來順受，還是像對待她一樣大道理不斷。

廚房里和王姓廚師長打過招呼的涂乘風，斜肩靠在一個架子上，環抱雙手望著外面的兩個女人，先前忙得不可開交，沒有閑暇賞美，此時正好偷閑養養眼。

只是歷來與沈清形影不離的王燕，今天不在，讓青年覺得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