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
邢山林的庭院內。
邢老爺躺在一張紅木椅子上,腦袋朝后,脖頸處還有幾個觸目驚心的傷口,在尸體的前方是一張書桌。
桌子的左側擺放著毛筆,硯臺,墨。
書桌的最中間則擺放著一本賬簿,賬簿上濺著大片已經變成紅褐色的血跡。
賬簿的右邊則擺放著兩張紙。
一張寫了一半的賬簿,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極不工整。
另一張內容如下:
褚
害人性命,死有余辜
......
劉仵作驗完尸。
走了出來說道:“大人,尸體上脖頸處有明顯勒痕,以及數道貫穿的傷口。從尸體的情況來看,邢山林應當是先被勒死,而后又被利器刺入脖頸。
死的時長接近一日,小的推測他應該是在昨日早晨到下午的之間被殺。”
先被勒死,為何還要在用匕首刺穿邢山林的脖頸,是因為恨嗎?
謝小刀不由開口道:“那么屋子里可有找到那柄兇器?”
劉仵作搖頭。
正在這時,一位姓孔的衙役帶著一個婢女走了過來,朝縣令拱手說道:
“大人,這個便是邢山林的屋外的婢女。”
謝小刀不得不感嘆,孤寒城的縣衙,除了這位縣令大人,他的手下辦事效率可真是快。
縣令大人點點頭問道:“你叫什么?”
婢女跪在地上說道:“民女叫巧蘭。”
“你可看見了殺害邢山林的兇犯?”縣令大人突然質問道。
大概是縣令給的壓力過大,這婢女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
“奴···奴婢未曾看見。”
謝小刀上前,語氣溫和的說道:“你莫要緊張,縣令大人就是想了解情況,你照實說即可。”
末了謝小刀又補充了一句,“你最后見到老爺的時間是在什么時候?”
巧蘭這才恢復了一些說道:“昨日十三時。”
(ps:為了看時間方便,將時間描述改成二十四小時制的,十三時對照就是13點,就不寫古代的那些時間稱謂了)
“十三時。”謝小刀沉吟了一會問道,“那之后你就一直守在庭院外?”
巧蘭點點頭。
“那么這期間可還有其他人進過邢山林的屋子?”
“有的。”
“是誰?在何時進的屋子?”謝小刀追問道。
巧蘭眼睛朝右上看去,像是陷入了思考,不一會說道:
“早上的時候翁管家來過,給老爺送了茶糕。
之后小吳來送過茶水,好像是飯點后不久,應該是十四時左右。
然后是賴少爺,他是在翁管家出來后,大約半個時辰后進去的,而且···”
“而且什么,你但說無妨,有縣令大人替你做主。”謝小刀溫和的說道。
“賴少爺來了不久,我就聽到屋子里有吵架聲。”
“你可有聽見他們爭吵的內容?”
巧蘭搖搖頭,“只聽到賴少爺說‘小人’之類的話,但具體的也沒聽太清楚,然后賴少爺就氣沖沖的離開了。”
謝小刀沉吟了一會。
巧蘭再次補充道:“就在賴少爺離開不久,還有一個面生的男仆給老爺送吃的,這之后便沒有人在進過老爺屋了。”
謝小刀正準備再詳細問問,一旁的縣令打斷道:“那個仆從定然就是昨日殺了邢山林的兇犯,你可還記得他的長相。”
巧蘭有些害怕的點點頭。
“好,孔躍你去將邢府內的所有仆從都招來。”
孔躍聞言,立即行動了起來。
謝小刀趁著這空擋,對一旁正在吩咐下人辦事的翁管家說道:“翁管家,可否問你些事情?”
翁勝愣了愣,說道:“您說。”
“邢老爺平時可有得罪過什么人?”見翁勝疑惑,謝小刀解釋道,“我是替縣令大人問的,剛剛仵作驗尸時發現死者先是被勒死而后又被利器多次刺穿脖頸,這個兇犯想來對邢老爺的恨意應該極深。
而且在邢山林的屋內還發現了這樣一張紙。”
紙張標題:褚
紙張內容:害人性命,死有余辜
謝小刀注意到,翁管家在看見褚這個字時,眉頭迅速皺起,兩眼像是看見了真兇一樣露出恐懼的神色。
“看您這神色,翁管家您是知道些什么吧!”
“這...小的還真不太清楚,不過老爺畢竟做生意這么多年,或多或少總會有些生意上的摩擦。”
“比如?”
“那也是許多年前的一件事吧,當時孤寒城最有名的茶商不是賴家,也不是邢家,而是褚家。”
“褚家?”
“對,邢家那時候也是種茶葉的大戶,但味道比起褚家來說可就差遠了,褚家的茶葉當時卻已在孤寒城中赫赫有名了,可以說哪家茶樓能得到褚家的茶葉供應,那生意絕對是穩賺不賠的。”
“比邢家的孤寒毛尖還要好?”
翁勝笑了笑,說道:“孤寒毛尖原本就是褚家祖傳的。”
“褚家祖傳的,為何會流落到邢家手上?”
翁管家攤攤手說道:“因為褚家的生意上出了問題。”
“問題跟邢家有關?”
“說起這事還要從頭講,當時孤寒城忽然流出來一則傳言,說是人族有個大商要來采購茶葉,要的量還很大,如果以孤寒城消耗的茶葉為計量單位的話,相當于是七八個孤寒城那么多。
褚家知道后,借了賭坊的錢大肆的購買田地栽種茶葉,大概是想賺大錢吧,總之最后茶葉是種出來了,但是那個傳聞的人族大商卻始終沒來孤寒城,于是褚家借的錢便還不出來了。
賭坊派了許多地痞三天兩頭的上門催債,沒幾日,褚家老爺當時就氣的升了天,后來好像是邢家出面替褚家還了債。”
謝小刀說道:“結果孤寒毛尖就到了邢家手上,那這也不算是邢家害了褚家吧?”
“問題就出在這啊,當時唯獨邢家和賴家,沒有去多購地,多種茶葉。”
謝小刀了然,“所以大家都認為故意散播謠言的事情跟邢家和賴家有關了。”
這么一看,假扮成仆從的莫非就是那個褚家遺孤。
“那褚家可還有后?”
翁管家搖頭,“自那以后,褚家就徹底離開了孤寒城,是生是死也沒人知道。”
“也就是說褚家這些恩怨,許多人都知曉對吧。”
“是的,當時鬧得還挺大。”
那就不能排除是兇犯故意用褚家的名義來給自己做掩飾了。
謝小刀轉而問道:“那么最近呢——最近邢山林有得罪過誰嗎?”
“最近,”翁管家想了想說道,“恐怕只有賴家了,因為小姐的事情,賴家的面子丟大了。”
這個昨日樂海倒是對自己說過。
翁管家在一旁拍了拍額頭自語道:“對了,老爺過世的事情還沒通知小姐呢,我這就去找鑰匙給小姐開門。”
話罷,翁管家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
半個時辰后。
邢府中所有的男仆都聚集在了邢山林的庭院內。
縣令有些不滿道:“你說沒有?這邢府所有的男仆都在此地了,怎會沒有?莫不是你在誆騙本縣令?”
巧蘭又恢復了最初的戰戰兢兢,連忙跪下說道:“大人,奴婢確實沒有看到昨日那個仆從。”
一旁的謝小刀有些看不下去,出來插嘴道:“那仆從是因何而來此的,可還記得?”
“記得記得,是小姐讓他過來送飯給老爺的。”
剛剛邢蓉過來的時候謝小刀也嚇了一跳,心中暗嘆,沒想到這邢蓉還是被抓了回來。
只是這邢蓉見到被白布蒙住的邢山林,便撲上前嚎啕大哭起來。
謝小刀等了一會,在邢蓉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后。
才出口說道:“邢小姐,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
邢蓉臉色蒼白,一個勁的盯著邢山林發呆。
“邢小姐,邢小姐。”
邢蓉轉過頭來,沒有說話,像是在等著自己的下文。
對于她的情緒自己倒是能夠理解。
直說道:“邢小姐,昨日你差遣仆從送吃的給邢山林,那仆從長相,姓名可還記得?”
邢蓉搖頭,聲音沙啞道:“我只是隔著門讓一個仆從去吩咐后廚做些茶糕給爹,并未看到那個仆從的長相,也未曾問過他的姓名。”
“那么茶糕,他一定是通過后廚去取的了。”
“是的。”
沒想到后廚也并不認識那個仆從,只以為他是新來邢府的。
謝小刀讓翁管家去查查最近新入府的仆從是否有少人。
結果所有的仆從都在庭院內,沒少一個,這就有些奇怪了,這也代表著那個仆從十之八九是假扮的。
事情到這,線索基本就斷了,最后見到邢山林的是一個假冒的仆從,而這個假仆從神秘的消失了。
縣令大人此刻站了出來,說道:“本縣令剛剛已經打聽過了,賴家因為邢家的事情似乎丟了臉面,定是那賴成業跟邢山林吵架后,假扮了仆從殺害邢山林。”
“大人,那仆從可是小姐安排去送茶糕的,賴成業若是要殺邢山林,若是真要假扮仆從,似乎沒必要多此一舉跑到邢小姐那去吧?”
縣令滿不在乎道:“賴成業興許是去找邢蓉,接著就剛好遇到要送茶糕之事,這才有了邢山林之死。”
謝小刀還想說什么,被縣令揮手打斷。
“孔躍,你去賴家拿人。”
好家伙,這連栽贓都省了,直接給判有罪了。
......
縣衙處。
謝小刀與鼻青臉腫的賴成業一并跪在地上。
旁邊還有兩排站的筆挺的衙役正冷漠的盯著自己,原本不緊張的謝小刀莫名的多了一些壓力。
謝小刀因為嫌犯的身份也被一同帶到這來問話,當然了因為聶家令牌在身至少沒受到什么酷刑逼問。
威···
武···
兩邊的衙役用手中的刑棍不斷敲擊著地面,謝小刀感覺雙膝震動不止,像是要地震一般,就在此時數道靈識掃過,把整個縣衙威壓又增加了數成。
謝小刀能感覺到,這靈識的主人出自那名叫孔躍的衙役,之前見面時便感覺此人氣質有些不同,沒想到竟然還是個修煉者,大概在通靈階,感受這靈識的強度應該比自己實力略低一些。
一旁的賴成業早已嚇得瑟瑟發抖。
謝小刀只能學著他的模樣,盡力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
縣令手上驚堂木猛的敲下。
“賴成業。”
賴成業戰戰兢兢道:“小··小的在。”
“你昨日可是去找過邢山林?”
“是的。”
驚堂木再次敲響,“你是否因婚約之事對邢家懷恨在心?”
賴成業神色變換,好一會才說道:“大人,小的確實對邢家不滿,但絕對沒有殺害邢山林啊。”
“本縣令有說你殺害了邢山林嗎?”縣令大人自作聰明的繼續道,“看樣子你這是不打自招了。”
“縣令大人我沒有啊,昨日是那邢山林讓我過去的,說是要給我賠罪,這點他們管家也可證實。”
“賠罪?那為何有婢女說在邢山林的屋子內聽到吵架聲,還見你氣沖沖的離開?”
賴成業眼珠轉了轉。
對此謝小刀收入眼底,看來這紈绔不像是被嚇壞了,剛剛他說話時自己就覺得奇怪,一個被嚇壞的紈绔,如何能解釋的這么有條理。
“大人,當時那邢山林提到此事,我就想到了賴家丟人的事情,一時氣憤才罵了他...”
一場沒有結果的審判,縣令大人應該是想要以威勢恫嚇住這賴成業,繼而再將此事嫁禍給他。
只是這賴成業看著紈绔,但抵死不承認殺人之事,縣令大人拿他也沒有太多辦法,況且賴家在孤寒城內也算是有些名氣的茶商,若是他們要找到聶府那去,恐怕縣令也沒好果子吃。
縣令大人意欲嫁禍的事情,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再次來到邢家。
謝小刀打量著目前這個戰戰兢兢的仆從,他長得瘦弱,頭低著,眼睛一直未離開腳尖,雙手握拳,似乎對自己保持著警惕的姿態。
這個仆從正是昨日,自翁管家之后,進入邢山林屋子內的仆從。
“你叫小吳?”
“是是。”
“你不用緊張,我就是想了解下昨日邢山林的情況,沒有別的意思。”
謝小刀的話,小吳顯然并不相信。
保持著警惕的神色不發一言。
謝小刀嘆了口氣問道:“昨日你進邢山林屋子時,可感覺到他有什么異常?”
小吳搖搖頭,“沒什么,老爺同往常一樣在桌案上寫賬簿。”
“是賬簿還是一張紙張?”
“好像是一張紙,賬簿放在一旁。”小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謝小刀沉吟了一會,覺得沒有什么問題要問了。
正打算離開,又想到了桌案上的擺設。
有些好奇開口道:“你家老爺是左撇子對嗎?”
“是的,王老板您怎么知道的?”
“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