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書房。
一陣風吹開沒關緊的窗戶,帶進來的綠葉落進琉璃盞里,泛起的漣漪驚醒了熟睡的藍魚。因閉門已久,它看見這抹充滿生機的綠色,便欣喜地擺動身體游去觀賞。
看夠了綠葉,他望向書房里,發現整個書房都靜悄悄的,恍惚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郭復許久不來了。
“不來也好,困在琉璃盞已久,我正可以出去舒展筋骨一番!”說著那藍魚蹦出琉璃盞,化作擁有墨藍色碎發,穿著米白色長衫的高挑男子模樣。
對著琉璃盞里一照,模樣清秀的男子面龐就映在如鏡的水面上,藍魚摸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著:“都快忘了我的人形是何樣了!”
接著他伸展起四肢,做起熱身運動。
運動完畢,藍魚就逛起了書房,他見郭復書桌上放著不少古玩,好奇地走過去翻動著郭復書桌上的古玩,有一個古玩被弄倒了,他心虛地四下看看,默默把它扶起來。突然看到身后滿滿當當的藏書,他又轉移目標去翻看書籍,枯燥的文字讓他心煩意亂,他把書隨手一塞,靠著書柜坐下來,一副無聊至極的樣子。
“把我丟蓮池里都比這強!”藍魚嘆了口氣,像個孩子一樣把腦袋埋進屈起的膝蓋里。
“咚咚咚”撞擊東西的聲音。
聞聲藍魚站起身,抬頭尋找著聲源,聲音再起,他把目光鎖定在窗臺的香爐,因為香爐正在顫動,似乎有東西要沖出來。
藍魚邊觀察著,邊走向窗臺,應是感受到有人接近,那香爐顫動的更加厲害,怕它摔下去,藍魚趕緊上前用手壓住它。
雖香爐被壓制,但隔著手藍魚還能感覺到它在動。瞧見香爐上的符紙和紅線,藍魚就知曉里面是什么了,他溫和地說:“奈何我真身在天山,又才養好神元,不然我也想幫你!”
聽到藍魚的話,那香爐停止顫動,有個女人聲音甕聲甕氣地說:“你不是郭復的人,你是誰?”
好久沒聽到有人問我名號了。藍魚勾起嘴角回答:“我乃上古霜神歸淵,世間風霜雨雪皆是我座下臣,生是霜雪為殿,死以霜雪為冢?!?
“神?那你可以救我出去嗎?”不知聽沒聽懂,女子心急地說。
歸淵搖頭說:“二小姐,你魂離肉體半月有余,按人間的說法就是死去已久,應到地府報道,等待輪回。況且我就是放你出去,你也不肯去地府。對吧?”
見被說中心事,女子不做聲了。
歸淵接著說:“無論你想干什么,都是有違陰陽之理的,除非你愿輪回,不然我不會放你出來!”
“……讓我情愿去輪回,辦法只有郭復一死解我的恨!”女子惡狠狠地說。
“傷人之事,斷無可能!”臉色嚴肅的歸淵說,“惡人自有惡人命,報應雖遲,但會來到!”
被接二連三的拒絕,女子悲憤交加:“放任惡人行惡,算什么神仙?!他可傷我性命,我為何不可?!郭復不但害我肉身,現還想讓我形神俱滅!叫我怎能甘心!”
是了!四十九天將至,推算的極陽之刻亦快到來,那時百鬼退避,而困于香爐的她,卻只能等著被灰飛煙滅!思及此,歸淵看著香爐,神色悲憫起來,他抬手施法把香爐凍住。
“這是何意?”女子不解地問。
“我一出手,就是非上古之炎不能破的萬年玄冰,莫說四十九天,就是過個百年,這三界的火都奈何不了你!”歸淵昂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香爐,露出酷拽的笑容,“雖不幫你害人,但亦不讓他繼續害你,如此可算一碗水端平?”
“小女子些許感激,可有此般能力,怎被郭復帶回來?”女子語氣緩和下來。
“說來話長,這不是你要知曉的事。”歸淵一拂爐面,那玄冰被隱藏起來,他說,“用幻術做掩蓋,待郭復回到看來依舊如常。就是這幻術被破,玄冰也破不了。”
“你是要走了?”女子問。
歸淵點頭回答:“不錯。神元已固,我該回天山了。本來,看這郭復算是可塑之才,欲留下教導他,不想他信了賊人,倒看輕我。罷了,怪我識人不行!二小姐好自為之吧!”說罷,歸淵化作碎雪隨風離去。
微風掩好房門,書房重又變得靜悄悄的,就像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夢境。
白日平淡,時間流逝又來到黑夜。
摩語君的書房。
在書案上是堆積如山的賬目,不過早已圈點核對好,但摩語君仍焦急地來回踱步,低頭思考著什么。
書房的門被推開,見到安逸的臉,摩語君二話不說,趕緊把她先拉進來,自己探頭往外看,確定沒人看見后,才親手合上了門。
關門后,摩語君問安逸:“如何?他說什么了?我我可以嗎?”說著他用手指著自己,一臉期待地看著安逸。
安逸看他滿心期待,欲言又止,只好低著頭小聲說:“少爺,你就好好管理摩府,別想這些個不搭邊的事吧!”
沒想這句話惹怒了摩語君,他厲聲問道:“什么意思?連你也認為我不行?你和胡仙師都認為焰兒更好?”
第一次見摩語君發怒到表情扭曲,安逸害怕地直擺手,嘴里解釋起來:“不是的!少爺你要冷靜!我只是說,可能你在經營管理方面更好!”
摩語君搖頭,情緒激動地說:“不!郭復那種人都能學到,我也可以,我能用來保護好爹娘,二娘,焰兒,你們所有人!為何他就是不收我?焰兒就是小女孩,她就算真的靈根不凡,能做什么?我可以做的更好!”
看到摩語君近乎魔怔的樣子,安逸再也受不了,捂著腦袋蹲下身,閉著眼不敢看他,身子不停發抖著。而摩語君著魔般念叨著“我能更好”就出了書房,恐懼的安逸沒有像往常那樣跟上去。
她滿頭冷汗地盯著摩語君的背影,蹲在原地,不停哆嗦著說:“都怎了?摩家人都怎了?!”
摩家偏堂。
華梓正在燒香,方才插上就見陳主事來到,她側頭問道:“陳主事,找到敖奶媽了嗎?”
見陳主事搖頭,華梓又問:“那安好的事,查清楚了嗎?”
“正要告訴夫人呢!托了不少關系去查她,一點音訊都沒有!去問那個安好是哪里人,她說是絳城人,可絳城無人識她!問她家在何處,她說摩府就是她的家,真會花言巧語!又問她雙親何在,她竟然說早死了七八百年?!真是氣死老奴了!”惱怒的陳主事說到激動處,手就上下揮動,“要我看啊,這安好必須提防著點,她太可疑了!”
摩焰兒閨房。
聽到趁她不在,陳主事把阿色盤問了一通,而阿色是非常人之回答,摩焰兒就覺得大事不妙。她指著阿色,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的回答異于常人,你知嗎?”
回想了一會兒,阿色點點頭:“好像是啊,畢竟我也不算絳城人嘛!”
摩焰兒指著阿色,竟無語凝噎:笨貓還不知錯在哪里?。?
摩家偏堂。
聽完陳主事的匯報,華梓仍舊心平氣和地禮拜著,等禮拜結束,她才在陳主事的幫扶下起身。
“查不到就接著查,平日里多加關注就是了?!比A梓邊說邊和陳主事離開了偏堂,她看著空中朗月說,“昨日君兒主動同我商議了焰兒的婚事,你怎看?”
聞言陳主事微微皺眉:“奇怪了,少爺向來不關注小姐們的婚事,昨兒個真是破天荒!”
聽了陳主事的回答,華梓認同的點起頭:“是啊,君兒自打焰兒從茶會回來,就有些奇怪。不過,焰兒與百公子的婚事,是要有個結果了!”
“噢,說起來,這幾日不見百家來訪,我們差人送去的補品,他們收了也沒回應。夫人別怪老奴多嘴,恐怕這婚事有些懸了!”聽華梓說到百家,陳主事如此說。
走在前面的華梓,若有所思地低著頭,跟在后面的陳主事注意著她的反應,生怕說錯了話惹華梓不悅。過了一會兒,華梓頷首說:“百家既不明說,這婚事就是作數的。如此吧,我們主動些,你明日同我到百家去商議婚日,多備些厚禮以表心意?!?
“是!”陳主事低頭作揖。
等這兩人走遠,猴子似的小乞丐才跳下樹,他看著兩人的背影心想:這百家真有那么好,一個個趕著把摩焰兒嫁過去?那摩家少爺久聞其少理瑣事,怎也摻合起她的婚事?
想來想去,他決定把偷聽到的對話告訴摩焰兒,便兩三步跑向摩焰兒的住所,半路上想到不妥,他停下腳步,不知怎傳遞信息。
說來也巧,摩焰兒帶著阿色要找陳主事,怕她把阿色的“胡言亂語”告訴華梓,正好與要找她的小乞丐撞個正著。
見到摩焰兒,小乞丐喜出望外的剛要開口,急著找人的摩焰兒一把推開他,拉著阿色要進入偏堂。
莫名其妙被推了一把,小乞丐發了會愣后,很快拉住摩焰兒說:“華梓她們早走了!我有話對你說!”
聽到華梓等人已離開,摩焰兒忍不住哀嚎:“來晚了!完了!”倒是阿色好奇地問:
“你找殿下有何事?”
聽阿色如此稱呼摩焰兒,小乞丐警惕地看著她:“殿下?你,你也知她的秘密了?”
阿色大大咧咧地說:“我早知道了——你快說吧!是不是剛才華梓他們的話,被你聽到了?”
驚訝于阿色猜測的這么準,小乞丐挑眉說:“哇!你還挺聰明的!”
被夸的阿色叉著腰,得意的搖頭晃腦道:“那可不!我一猜就是!”
插在兩人中間的摩焰兒,用兩只手分別蓋在兩人的臉上,她說:“廢話少說!快點講正事啦!”
于是,小乞丐就把聽到的話,轉述給摩焰兒和阿色,一聽到嫁人摩焰兒整個人都要炸了:“不行!不行!夫君還在等我呢!而且看見姓百的那張臉,就會想起衛霜神都的,那個神女的臭臉,誰會有相愛的感覺?。。 ?
“寒頡神女?不會?。∷墒峭淄椎谋廊?,妖怪里也有不少她的信徒呢!”喜歡漂亮的人與物的阿色,流著哈喇子說。
見阿色這副模樣,摩焰兒嫌棄地說:“呵!在百鳥郡神天,我可見她一次打一次,打的她嗷嗷亂叫!她除了那張臉,還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摩焰兒很囂張的樣子,阿色拆臺說:“是嗎?我可聽說,寒頡常常把你變成冰雕來著!好像是歸淵說的呢!”
被點破的摩焰兒,惱羞成怒地捏了把阿色的臉,咬牙切齒地說:“歸淵那條臭魚,跟你這只臭貓真是絕配!沒一個好東西!”
不想這句話讓阿色笑靨如花,她陶醉的說:“嘻嘻!我也這么覺得,歸淵只能是我噠!”
眼看話題越跑越遠,聽得一知半解小乞丐打斷了兩人,他補充道:“似乎大少爺也急著把你嫁出去,你們關系不錯,不覺得很奇怪嗎?”
說到這個,摩焰兒正經起來,她摸著下巴說:“是啊,兄長之前還和我說笑來著,從阿姐死后,他才不怎理我,我還當他太忙而已。聽你這么一說,難道兄長其實一直不待見我?”
做著相同動作的小乞丐,低頭思考著,他說:“不知是真是假,畢竟我沒親眼見到少爺找華梓,這件事終究是華梓一人所言……不對,陳主事似乎知曉此事,可她是華梓的心腹……”
在兩人進行思考猜測時,阿色卻抓到不一樣的重點,她看著小乞丐問:“那殿下要嫁人,跟你有何關系?你好像挺心急的?”
“哎!是?。 北稽c醒的摩焰兒狐疑地看著小乞丐說,“你不會是,對我有非分之想吧?”
突然遭受懷疑的小乞丐,慌亂得兩手無處安放,他想說“你們想多了,”可舌頭打結似的,咕嚕咕嚕說不出完整的話。最后,他憋紅臉叫起來:“有病!!”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從背影看很是生氣。
摩焰兒愣愣的,過了一會兒說:“阿色,我們玩笑是不是開過了?”
可阿色卻說:“什么玩笑?我很認真啊,我看他就是對你有意思,只是他自己不清楚罷了。跟歸淵一個樣!”
“???”摩焰兒瞪大眼看著阿色。
不懼對視的阿色,用十分認真且用力以及快速的點頭,告訴摩焰兒,她說的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