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青拾起地上那顆碧綠的蛇丹，觸手冰涼，隱約能感受到其中蘊(yùn)含的妖力。他眉頭微皺，心中疑惑更甚——這蛇妖臨死前所說的話，似乎另有隱情。

“柳家莊與蛇妖世代為友？“

若真如此，為何如今會(huì)演變成這般局面？蛇妖聲稱村民貪心不足，甚至打它的主意，可村民們卻堅(jiān)稱蛇妖殘害人命，每日索要血肉供奉。

“誰在說謊？”

李長青正思索間，老村長顫巍巍地走上前，深深一揖：“仙長，多謝您誅殺此妖，救我柳家莊上下性命！“

李長青收起蛇丹，搖頭道：“村長，方才那蛇妖所言，你們可曾聽清？它說……“

“妖孽狡詐！“不等他說完，人群中一個(gè)壯年男子厲聲打斷，“它盤踞我村古井多年，害死數(shù)十人，如今死到臨頭還要污蔑我們！“

“是??！“另一婦人哭訴，“我兒前日才被它吞吃，尸骨無存！“

村民們?nèi)呵榧?，紛紛控訴蛇妖惡行。李長青環(huán)顧四周，見他們神情悲憤不似作偽，心中疑惑更深。他沉吟片刻，問道：“蛇妖說你們?cè)c它世代為友，可有此事？“

老村長臉色微變，沉默良久，終于長嘆一聲：“仙長慧眼如炬，老朽不敢隱瞞……“

原來，數(shù)百年前，柳家莊先祖初到此地時(shí)，此處尚是一片荒山野嶺，毒蟲猛獸橫行。村民難以生存，便向山中一位“柳仙“求助。

那“柳仙“正是這條巨蟒，它已修行數(shù)百年，頗有靈性，見村民誠心祈求，便答應(yīng)庇護(hù)他們，并讓出古井所在的風(fēng)水寶地供村民定居。作為交換，村民需每年供奉牲畜，不得傷它子孫。

雙方相安無事數(shù)百年，直到十年前，村中來了一個(gè)游方道士，聲稱古井下藏有“龍脈靈髓“，若能取得，可保柳家莊世代富貴。

“那道士說，只需設(shè)下陣法，困住柳仙，便能取走靈髓……“老村長苦笑，“當(dāng)時(shí)村中幾個(gè)年輕人貪心作祟，便瞞著老一輩，暗中布置……“

結(jié)果，陣法雖成，卻未能困住蛇妖，反而激怒了它。蛇妖一怒之下，不再遵守祖約，開始報(bào)復(fù)村民。

李長青聽完，心中了然——人心不足，反噬自身。

“那道士后來如何？“他問。

“他……“老村長面露恐懼，“當(dāng)夜就被柳仙吞吃了?！?

李長青默然。此事因果糾纏，蛇妖雖殘暴，但起因卻是村民背信棄義。而如今，蛇妖已死，恩怨卻未了。

他正思索間，忽聽遠(yuǎn)處傳來一聲凄厲尖叫——

“救命！井里……井里還有東西！“

李長青迅速趕到古井邊，只見井水翻涌如沸，一股陰冷妖氣沖天而起！

“不好！“他猛然想起蛇妖臨死前的話——“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能高枕無憂？“

難道……它還有同伙？

井水驟然炸開，一道青影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盤旋一圈，化作一名青衣女子，赤足踏空，冷冷俯視眾人。

她面容清麗，眉目如畫，但雙眸卻是詭異的豎瞳，周身妖氣森然。

“你們殺了我父親……“她聲音冰冷，卻帶著滔天恨意。

村民們嚇得癱軟在地，李長青握緊桃木劍，沉聲道：“姑娘，此事因果復(fù)雜，你父親與柳家莊本有約定，是村民違約在先，但你父親也害人性命，恩怨難斷。不如就此罷手，免得再添殺孽?！?

青衣女子冷笑：“罷手？我父親修行千年，從未害過無辜，若非他們貪心不足，怎會(huì)落得如此下場(chǎng)？今日，我要這柳家莊……雞犬不留！

話音未落，她袖中飛出一道青光，直射李長青面門！

李長青側(cè)身避過，那青光落地，竟是一條細(xì)如發(fā)絲的小蛇，瞬間鉆入土中消失不見。

“小心！“他大喝一聲，但已遲了——

地面驟然裂開，無數(shù)青蛇如潮水般涌出，撲向村民！

李長青咬破指尖，在桃木劍上一抹，劍身頓時(shí)金光大盛。他揮劍斬向蛇群，金光所過之處，青蛇紛紛化為黑煙消散。

但蛇群無窮無盡，村民已有多人被咬中，倒地哀嚎。

青衣女子懸浮半空，冷眼旁觀，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小道士，你救得了他們一時(shí)，救不了一世?！?

李長青沉聲道：“姑娘，仇恨只會(huì)讓因果循環(huán)，永無休止！你父親已死，難道你也要步他后塵？“

“閉嘴！“女子厲喝，“你們?nèi)祟愄搨谓圃p，背信棄義，有何資格說教？“

李長青深吸一口氣，忽然收劍而立，竟不再抵抗。

女子一愣：“你……“

“姑娘若執(zhí)意復(fù)仇，貧道不攔你?！八币曀难劬?，“但你可曾想過——你父親為何甘愿與人類共存數(shù)百年？“

女子怔住。

“妖修千年，所求不過超脫。你父親選擇與人為善，而非殺戮，便是因?yàn)樗靼住斓姥h(huán)，善惡有報(bào)。“李長青緩緩道，“你若今日屠盡柳家莊，來日必有更強(qiáng)者來斬你。仇恨只會(huì)讓你永墮輪回，不得超脫。“

女子沉默良久，眼中恨意漸漸化作迷茫。

“那……我父親的仇，就這么算了？“她低聲問。

李長青搖頭：“因果已了，你父親殺人償命，村民背約遭報(bào)。若你再添殺孽，只會(huì)讓這段恩怨永無盡頭。“

“此事是我不對(duì)，在不知情的情況貿(mào)然參與你父親因果，這樁因果我接下來，若姑娘心有不忿，可來找我，貧道定然不會(huì)推脫。”

女子閉上眼，淚水滑落。

“今日我敗了”，袖袍一揮，蛇群如潮水般退去，鉆回地底。

“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她問。

“貧道李長青。“

“李長青……“她輕聲念了一遍，深深看他一眼，“我記住你了。“

話音未落，她身形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于天際。

蛇患既除，柳家莊村民劫后余生，對(duì)李長青千恩萬謝。老村長更是慚愧不已，坦言若非當(dāng)年貪心，也不會(huì)有今日之禍。

李長青并未久留，次日便牽著二驢繼續(xù)上路。

臨行前，他回頭望了一眼柳家莊，心中感慨——人心如淵，妖亦有心。

二驢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用腦袋蹭了蹭他。

李長青笑了笑，拍拍它的脖子：“走吧，去長安?！?

——那里，還有更大的因果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