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雪
- 風云仙語
- 甘蔗夜行
- 3114字
- 2021-09-28 19:58:08
兩人如此前行,走得甚慢,走了兩個多月,走了幾百里路程。
轉眼已到寒冬季節,楊云在路上打了些火鼠野兔,就特意剝了皮,收集起來,又花了兩文錢去買了些針線,抽空就將那獸皮縫在一起,雖技術不精,但也慢慢成形,做了一件鼠兔袍子,雖然難看,卻耐得住風寒。
楊云將它送給琴,琴也頗為感動,嘆道:“不想我流浪到今日,不知寒暑,終于有獸袍可以取暖了。”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這日,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大地山川慢慢變得銀裝素裹起來。
二人一路行來,見積雪路面,多道車轍,都匯到一條大道上來,沿著大道而行,不久,就見一個諾大酒肆。
酒肆中早已坐滿了人,酒肆有個蒼桑的涼亭,涼亭雖四面透風,卻有十幾個人在涼亭中生了堆火,都在那里向火取暖。
楊云見涼亭中有還空地,就帶著琴擠了進來,那涼亭中的人衣著樸質陳舊,也是窮人模樣,見二人凍得夠嗆,好心騰了點地,讓二人一起向火取暖。
眾人烤火閑談,頭發蓬松的中年漢子說道:“不知這風雪什么時候停?我還要趕著過青泥嶺,雪大路滑,只怕這時節嶺上道路更難走了!”
一頭胡子花白的老頭拿著個酒壺,喝了口冷酒,紅著眼說道:“如今青泥嶺又不同往日,我已經在這兒逗留兩天了,你道我為啥沒有過山?”
那頭發蓬松的漢子問道:“你老不說我還沒覺的,這地方停了這么多車駕行人,真是奇怪。前兩天并沒有風雪阻擋,為何都停在這里不走?”
老頭喝了口酒,嘆了口氣道:“你以為眾人都不走,就在這兒等著這風雪嗎?青泥嶺上出大事了?”
有幾個和那中年漢子也是剛到的,聽到大事兩字,不覺靠近老人一點,急問:“什么大事?”
老頭環視眾人一眼,神神秘秘地說道:“青泥嶺是兩州要道,雖是路險,往日也還太平,但三日前,卻發生了一件怪事。”
老頭說道到這里,停頓了下,見眾人都凝神側耳靜聽,不由得意,繼續道:“有兩夫妻貪趕道路,摸黑過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第二天一隊商旅一大早就在山腳發現了他們的尸體,身體內臟都被掏空了,腦袋上破了一個洞,腦髓都被吸得清潔溜溜。”
那頭發蓬松的漢子插嘴問道:“怕不是山魈作怪,聽說山魈專門吸人腦髓。”
又有個瘦小的漢子問道:“州府就不管一管?我們平日里也是納了稅的,他們要保這道路平安。”
老頭橫了那漢子一眼,說道:“豈能不管,聽說第二天就有郡里的吳捕頭和鄭法師一起上了山,但是,后來吳捕頭也死了,只有鄭法師瘋瘋癲癲地逃下山來,一路逃,一路叫什么妖獸出世,人說鄭法師道法高強也不管用,那妖獸該有多兇橫。”
眾人聽了,都抽了口涼氣,有個臉上胖胖的人說道:“那怎么辦?大伙還在這干什么?還不打道回府?”
老頭又喝了口酒,臉上若有不屑道:“能中自有能中手,鄭法師不行,不代表沒有能人,我有個親戚是衙上的師爺,聽他說已經去州府請人去了,那州府的能人又豈是鄭未能師這等三流貨色所能比的嗎?州上到此地,快馬也就兩日路程,說不定今晚那州府的人就能到,不然,你以為我在這里等著做什么?天寒地凍的,不是想過山去做點生意,還不如回家抱著老婆睡覺舒服。”
幾個人聽著笑了起來,仿佛妖獸已不在話下,說起不葷不素的閑話來。
琴突然問道:“老人家,出了這等事,官府應該有行文的,怎么這里不見?”
老頭不高興道:“那酒肆中就有,你去喝壺酒就可以看看!”說著,又拿起酒壺喝了一口,眼睛更紅。
琴對楊云耳語幾句,楊云起身往那酒肆里去,去了不一會兒,就帶了幾個饅頭回來,與琴分著吃了,又對琴耳語幾句,琴聽了,點了點頭。
眾人看兩人只是耳語,也覺沒趣,也紛紛拿出干糧就著那火上烤著吃了起來。
天色暗了下來,小雪初停,遠近白皚皚一片,道跑遠處有一陣蹄聲響起。
蹄聲近了,看見來路是有十幾個人,都是背弓帶劍,馬匹雄壯,人也威武,眾人心中暗暗喝了聲彩。
酒肆中有人走出,上前招呼,那隊騎士中有人說道:“酒就不喝了,聽說山上妖獸鬧的厲害,我們從州府趕來,只為除妖護民。但是”
說到這里,環視了眾人一眼,又道:“兄弟們出馬,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都是商旅人士,也不缺錢,這樣,按人頭,一人五百文錢,若是還有車輛貨物,就一輛車加一千文錢。”
有個大腹便便地商人說道:“將軍說得是,不能讓人出力不吃飯,這樣,我帶個頭,你這一堆物事,本該出五千錢,我愿意多出點,就出八千錢,以酬謝眾老爺辛勞。”
那人說著,就掏出錢來,有了過來收了,就將人馬車駕都放到路上,一時,眾人不管愿不愿意,都紛紛掏錢。
楊云捏了捏干癟的口袋,不由苦笑道:“官府中人,不就是解救老百姓的嗎?怎么還收起錢來了?”
琴卻說:“世道艱難,唯生活耳。”
世道艱難,真正沒錢的窮人,都守著家中艱苦度日,也不會在這江湖上來流浪。
這年月出門行走的,不是商賈人士,就是官宦武人,區區錢財,比起貨物和人命來,實在也算不得什么。
不一會,大家都交了錢,只有楊云與琴兩個破落戶,確實沒有錢來交。
兩人都是驕傲的緊,不愿求人施舍。
眾人都向大道上走,楊云本想耍滑,起身要賴皮地跟在后邊,琴將他拉住,又叫他加了把柴,還是在那里烤火。
天色黑了下來,火堆柴又加了兩次,琴只是巋然不動,楊云似乎也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酒肆中的燈亮了起,照得店外遠近都有些光明。
琴突然站了起來,楊云也隨著站起,抬眼望去,燈火照得雪晃眼,一時也沒看見什么。過了好一會,才見那燈火照映的盡頭,一輛車慢慢駛來,楊云定睛一看,不由吃了驚,那拉車的,并不是騾馬牛驢,乃是一個鐵塔般的壯漢,那壯漢滿面虬髭,肌肉虬結如同荒古戰神一般,不知為何又甘做牛馬賤役。
那鐵塔壯漢見了酒肆,臉上露出喜色,慢慢將車拉到店前,探身與那車中人輕聲說了什么,就走進店來,那車中人卻始終未露面。
那鐵塔壯漢進店要了十七八個饅頭,切了些牛肉,打了兩壺酒。
他一邊咬著饅頭,一邊走了出來,到了那車前,將那酒遞到車中,又將那饅頭牛肉放在兜中,單手拉車,一邊走一邊吃,倒也得心應手。
琴突然走上前去,對著那車駕說道:“請問,尊駕是要過青泥嶺嗎?”
那鐵塔壯漢見有人攔路,也是愣了一下,突然又有些不煩躁起來,疾聲問道:“去又如何?有話就說!”聲如洪鐘,震的人耳膜嗡嗡作響。
琴還是淡淡說道:“若去,我們有個不情之請,若不去,就當我沒說。”
那鐵塔壯漢像在勉力壓制自己,憤憤說道:“不情之請,就不要說了,魑魅魍魎,少擋咱家道路,咱……”
突然那車中一陣劇烈咳嗽,那壯漢頓時停嘴不說,只向琴拱手道:“勞駕,讓道!讓道!”
琴嘆了口氣,往旁側身讓出道來,那鐵塔壯漢拉起車向青泥崗方向走去。
琴拉著楊云就跟了上去,那壯漢雖拉著車,雖是游刃有余,但走得并不快,仿佛怕顛著車中人一般,琴和楊云也能勉強跟上。
那鐵塔壯漢見二人遠遠跟在身后,不由哼了一聲,發出陣陣冷笑,琴也毫不在意,只拉著楊云緊緊跟著。
天上群星暗淡,夜色迷離,那壯漢夜行如晝,并不點燈。
琴白天黑夜并無區別,駐著竹杖跟在后邊,只有楊云,看不清路,只有緊緊跟著琴,生怕一不小心走到溝里去。
走了七八里路,就見夜色黑彤彤一片山脈。又走了兩三里,已走到那山腳之下,路開始變得崎嶇陡峭起來,楊云不由地緊張起來,手中已抓著存放玉符的盒子。
山路又走了兩三里,地勢又平緩一些,楊云心頭也放松了一些。
琴突然低聲說道:“青泥嶺到了!”
楊云聞言心中又是一緊,放眼望去,只見星光下地面雖略有白雪,但也可分辨出草叢起伏,地勢平坦不似山區,這高山之上憑空生出一片草原,可見此地土壤豐厚,不似來時山間土薄。
又走了里許,琴又低聲說道:“前邊有好重的血腥氣。”
那前方的人似乎也有察覺,車中人咳了一聲,車就停了下來。
那車中人突然說道:“請兩位朋友上前來一敘。”
聲音平和低沉,離了三五十丈遠,卻感覺似在耳邊說話一般。
琴拉著楊云信步向前走去,將到那車前才停下腳步,恰停在三丈開外。
那車中人掀起半邊簾子,問道:“二位一路跟隨,不知為何?”
琴淡然應道:“深夜漫漫,山有妖獸,愿作良伴,共御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