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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相見何如相別時,一尊重敘舊“相知”

  • 正德1506
  • 王磊先生
  • 4033字
  • 2021-11-13 23:00:00

卻說屋外吵鬧聲逼近。

原來此人正是安萬鐘,眼尖如炬,也不管里頭的吉阿(父親)吉昧(叔伯)正在議事。

長這么大,安萬鐘還是第一次被人揍,而且還是漢人,寨子里頭的文弱書生陸羽居然打了自己,這誰能忍,自己何況還是貴州宣慰使的繼承者。

“好你個陸羽,今天你就別想走了。”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安萬鐘拿著手斧就朝著陸羽沖過來,后者臉色如常,微微抬頭。

“砰砰”兩聲響了起來,陸羽人頭落第,本書完結。

自然不是,原來安貴榮冷著臉盯著被自己踢在地上的大兒子,一語不發。

“吉阿,你干…嘛?”

安萬鐘還在發愣,只聽得安貴榮淡淡道。

“把他關到后寨去。”

處理這場鬧劇,自然沒什么心思在討論平亂之事,陸羽和王守仁略作休息后,此時還未到飯點,便借口離去。謝拒了安貴榮留宴之請。

正德三年七月十三日,安貴榮率領苗彝土兵前往凱里宣撫司平亂,臨走時還替其子賠罪一番,弄得陸羽略顯尷尬,只得“紙上談兵”一番。

聽聞安氏出征,宋氏在這個節骨眼上卻故意存了事端,前來折騰。但這對于水西安氏來說就是螞蟻碰大象,自討苦吃。

水東宋氏如今的影響力大不如以前,明朝正統年間,水東宋氏已名存實亡,失去了絕對的統治。

也不知道水東宋氏哪來的膽量來獅子身上拔毛。

如今宋氏的掌門人便是宋然,亦是個脾氣暴躁的漢子,性格倒是和安氏安萬鐘頗為相似,酗酒易怒。

明設“貴州宣慰司”,起初隸屬四川,永樂年改屬貴州。由安氏世襲宣慰使,宋氏世襲宣慰同知,兩宣慰各有分地。

七月半的天氣,貴州鼠疫蛇災又多了起來。

卻說安貴榮率領兩千土兵沿貴定,福泉一路,直奔凱里宣撫轄境內,此行頗為艱難,但不足十日,便到了香爐山界近。

安貴榮的計策頗為簡單,正面交鋒即可。也懶得玩什么陰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的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平亂進展的異常順利,不足兩月,便徹底平息這場邊陲起義。

“想我累率彝家子弟為國平亂,出生入死,數以千百計的彝族子弟葬送戰場,奈何朝廷如此薄涼…”

這一夜,是勝利之夜,但安貴榮的臉色卻沒有一絲笑意。

凱里宣撫司,香爐山。

李總兵與督撫魏英正于營前慶飲,卻不見打頭陣的安貴榮。

“李總兵,這不大合適,安宣慰使亦是此戰出了不少功勞。”

魏英今年已經是四十七歲,但模樣實在蒼老,看起來像是已經耳順了。

聽到魏英竟然替安貴榮說情,瞇著眼睛李總兵氣不打一處來,怒氣沖沖道。

“魏督撫,這安貴榮可是待罪之身,他可是貴州宣慰司,如今貴州亂成什么樣子。”

許是喝了酒,李總兵眼睛里頭泛著紅光惡狠狠地瞪了幾眼魏英。

后者心中不快,這李總兵完全就是貪功罷了,凱里又不是安貴榮的封地,出了叛亂,人家都首當其沖,不足兩月便平息此亂。

魏英已經有了打算,回去便上書順天府詳細戰況,勢必讓朝廷嘉賞真正的有功之臣。

魏英此人,如此一看,倒是個有良知的官員。

有史贊譽:“敢為臨敵制變,機智溢發。”

話說九月上旬,李家寨子。

“真沒想到陸羽這小子居然在這苗寥之地有如此名聲,要是到了江南崇上文風之地那還了得。”

在龍場呆的時間越久,王守仁不由得驚嘆這里的苗彝子弟對于陸羽的信任和尊敬,很少有一個漢人能做到如此一步。

“陽明先生應該沒做過農活吧,今天來體驗一番?”

身著薄衫的陸羽賣力地在一方洼地上,和諸多苗彝漢子耕耘著。

其實耕種這件事情是王守仁主動提出來的,陸羽倒不意外,畢竟按照歷史的軌跡,王守仁的確學會了如何耕種,甚至還寫了不少關于勞作的詩句。

雖然陸羽和山上熱心的苗彝漢子送來不少果蔬,但王守仁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因此趁著夏耕,主動提出一道學習。

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盡管王守仁此時已經是名滿天下,但依舊保持著學徒的初心。

不僅讓陸羽汗顏。

雖然大多數蔬菜都是在春天播種,但是具體的播種季節需要根據果蔬的類型來看,不同類型的植物播種季節是存在一定差異的。

“陸羽哥哥,這東西真能治病嗎?”

一枚清脆的女娃聲響了起來,正在挖溝作畦的陸羽抬頭笑了笑。

這女娃便是水西安氏奢脈之三妹,奢望月。

奢脈便是安貴榮的妻子,育有三子,分別是安萬鐘,安萬鎰,安萬銓。

原來陸羽帶領眾人播種的乃是絲瓜子,正適合在夏季播種。

至于為何會問能不能治病?其實是因為奢望月的父親肺咳不止,小女娃聽陸羽哥哥說吃了絲瓜能止咳,便一臉興奮地跟了過來。

絲瓜確實有一定的藥用價值。中醫認為,絲瓜味甘性涼,入肝、胃經。有清熱化痰、止咳平喘、涼血解毒功效。

如此一看,的確對于咳嗽能有一定的幫助。

聽到陸羽的肯定答復,七八歲的小女娃一蹦一跳的在土溝間來回,甚歡快。

“為何要將絲瓜子泡在水里頭,不直接播種?”

王守仁見陸羽方才接過來幾個苗彝漢子送來絲瓜子,上面還滴滴答答得沾著水。

陸羽前世就是在農村長大,自然明白奧妙。絲瓜的種子在入土之前最好先浸泡處理,將其放在清水里頭再泡一會兒。

然后撈出來放在陽光下面下催芽一天一夜,這樣處理可促使它更快發芽,可提高出苗率。

陸羽笑道:“陽明先生,這絲瓜子浸泡過后,猶如剝繭抽絲,更容易生長,如果直接下種的話,一大半都難以成熟。”

王守仁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百工可為師,受教了。”

一天下來,王守仁本來破舊的長袍染了不少泥土,臉上也多了土垢,不過卻洋溢著笑意。

翌日一早,陸羽便到了溶洞外頭等候,原來陸羽打算求教。

畢竟王守仁還做過鄉試的主考官,自然是對于八股有所獨到見解的,因此近月來,陸羽做完八股便攜攜果蔬苗酒過來。

點評完陸羽所作八股,煮酒論藝,豈不快哉。

雖然王守仁不喜八股取士,但對于陸羽的向學之心還是頷首贊嘆的。

不過第一次閱完陸羽的八股,王守仁就嘆了口氣道。

“你如今的水平,足以鄉試輕取。”

其實陸羽早就具備了鄉試的實力,不過因為“高升店事件”,耽擱了,而這一耽擱就是兩年。

“先生不在,去驛站里頭和老吏目清點舊簿了。”

得知了這個消息后,陸羽便興致全無,只好告謝離去,但卻發現“陽明洞”斜后方的有一口石棺材。

看到這一幕,陸羽心中一驚,原來是真的…

六月上旬的夜晚,暴雨傾盆。

王守仁坐在溶洞里頭苦苦思索,想到劉瑾竟然又派人來貴州刺殺自己,不禁悲憤鄙夷。

于是便拾起大錘,為自己打造了一具石棺材,日夜蹲坐在里頭,置之生死度外。

卻說陸羽回到李家寨,奢望月早早在主樓里頭等著自己,但陸羽卻不知道為何。

“陸羽哥哥,你教我寫字好不好?”

奢香鼓著小臉,面露慍色。

陸羽不由失笑,又點了點頭道。

“為什么要學寫字啊?”

陸羽此時大抵知道為何了,因為安貴榮打算在寨子里頭建個“學社”,讓安氏主寨的子弟啟蒙,準確來說就是私學。

但并非正規意義上的,因為苗人和漢儒語言不通,生活習慣又是各異。聘請漢儒一來語言不通,二來不愿長久留在寨子里頭。

而這件事情,安貴榮和陸羽之前也是有所提及。陸羽自然答應,一來為了報答安氏這一年來的照顧,而是想要沉淀一番,重新備戰院試。

安貴榮此人絕不簡單。重武亦重文,早在初襲宣慰使職之初,就大力提倡和資助水西各土司府興辦私學、聘漢儒,擴建宣慰府學宮。

如今已經快耳順之年,但豪氣不減當年,可惜幾個兒子不成大器,碌碌無為。

當奢望月向姐姐說出想要去宣慰府學宮時候,安貴榮直呼胡鬧,那地方都是男子才能去的,你個小女娃就老老實實呆在寨子里頭。

小小望月消息靈敏,聽說寨子里要開私學,自然欣喜若狂,直接就吧蹦到陸羽的住所來。

外頭的兩個土兵無奈的看向陸羽,陸羽笑了笑揮手表示無妨。

“哦哦,對了,姐姐有東西讓我給你。”

小望月腰間的獸皮挎包里頭掏出來一枚荷包,“啪”的一聲就扔在桌案上頭溜了出門。

也不等陸羽說話,邊走邊道:“九月的舞節,一定要來哦。”

竹樓里頭的陸羽無奈地笑了笑,這拾起桌上的荷包,里頭的檀香味道甚是香濃,倒是驅蚊的好玩意兒。

不過那什么奢望月的姐姐,陸羽真是就見過幾面而已,也不知道送個荷包什么意思…

時間就這樣過著,陸羽生活其實一直挺平淡的。

讀書制藝,煮酒論三國,和寨子里頭的苗民們做農活,打獵。閑些時候和龍場驛的陽明先生討論人生哲理。

一年來,陸羽原本白皙耽誤臉龐變得黝黑了許多,身體也壯實了不少,更是跟著寨子里頭的土兵學了不少拳腳。

如果現在再讓陸羽和那羅氏兩兄弟碰一碰,不說一挑二,但至少不會像當年那般狼狽。

這一夜,陸羽一人沿著小道下山,打算和王守仁討論上次沒聊完的話題。但卻隱約間察覺到不對勁。

即使是人煙較多的李家寨,一到了夜晚,除非是熟悉的當地人,一般不敢獨自出來的。畢竟山林間野獸出沒,搞不好性命就交代在這里了。

“什么聲音?”

陸羽緩緩弓下身子,相比前幾年的慌亂不定,如今已經有了許多經驗,緩緩地從腰間掏出來獸刀。

獸刀,顧名思義就是針對野獸而特制的刀具,刀身彎曲,弧度只有一般短刀的一半,更容易刺進野獸身體。

黑暗中傳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陸羽握緊獸刀,緩緩向著聲音的源頭靠近…

“誰?”

一聲輕喝,忽然響了起來。

令陸羽沒想到的是,撥開荊棘,只見一黑衣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盯著陸羽,手中更是握著一柄長刀。

聽著聲音卻分辨不出來男女,如果是寨子里頭的人,陸羽肯定會伸手救援,但看這身打扮…

地上的黑衣掙扎著向后拖移著,陸羽卻沒有貿然上前,誰知道會不會給自己當面一手暗器,那可就死的太憋屈了。

“真倒霉,難道我今天就要栽在這里了?”

地上的黑衣心中不由嘆息,原本是接了一筆大買賣,足足一百兩,可比去年那單多了一倍。想著做完就金盆洗手,回老家嫁個老實人。

人算天,必遭譴,人算不如天算。

雁橫秋沒想到陰溝里頭翻了船,原本打算趁著夜色刺殺目標。

誰能想到被毒蛇咬了,只覺得渾身酸冷,傷口甚至開始冒著白色的液體,甚是可怖。

為何陸羽沒有聽出來聲音?

原來這雁橫秋打小就學了一堆旁門左道,假聲就是其中一項絕活。

不過假聲再怎么逼真,體態卻是隱藏不住的。

兩人就這樣互相盯著,一在地上,另一個站著。陸羽其實大抵猜測出來,地上的黑衣許是被毒蛇咬了,如果是劇毒的話,只能是命不久矣了。

但陸羽也沒有打算仁慈地救助,畢竟是敵是友還未分清。

小半個時辰過去,地上的黑衣終于撐不住,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救…救我。”

說完便腦袋一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但警惕占了上風,陸羽懷疑地上的黑衣假作暈昏,但打量一二,好像確實暈了過去。

甚至假欲將獸刀拋了過去,但地上的黑衣還是一動未動。

陸羽緩緩走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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