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突然發覺自己動作的不合適，安瀾趕緊松開了自己抓住云卿的手。

“那……快進來，今天你一直沒來，我還以為你忙。”安瀾的回答有些尬笑，把云卿往里面迎。

云卿看著安瀾，她一身合身的家居服，應該已經準備休息。不穿白大褂的樣子倒是更顯得身形，隨意綰起的頭發多了許多生活的氣息。

云卿一直盯著那似乎就要被自己找答案的臉，心下盡是復雜，但在安瀾也看過來的一瞬，云卿還是馬上就別開了眼，然后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動作一般，直往里面走，沒有說話。

室內還是和之前自己意外高燒醒來后的布置一模一樣，還是溫馨的色調，還是溫暖的室溫，以及，那個一個突兀的藥柜。

“就坐床上吧，椅子涼。”

安瀾看著她站在房間里打量，就對她出聲說了話。

“我已經讓Eagle配好藥湯了，煎煮要等一會。”

云卿點點頭，在床畔的邊緣輕輕坐下，兩人無話等了一陣。

稍候機械人聲響起，一輛放著木質藥盆的小車從門外慢慢駛入，房間里也在藥味漫起的同時自動點燃了香薰。

“安老師，藥湯溫度48.7℃，Eagle為您服務。”

小車在云卿面前停下，安瀾順勢在她面前蹲下，準備牽著她的手往溫熱的藥液里面放。

“安老師。”云卿在碰到藥液前喊住了安瀾。

“怎……怎么了？”安瀾動作頓住，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的神色有些錯愕。

云卿站起身，徑直走到窗邊拉了一張帶著坐墊的椅子，在安瀾不解的眼神下，把椅子抵到她的身后，然后再輕輕坐回原來的床邊。

完成這些動作的過程，云卿一語不發，全程只聽見椅子在木制的地板上滋啦一陣響后再寂靜下來。

云卿把手遞到安瀾的手中，也是默默不語。

“謝……謝謝云卿。”安瀾輕握住她瘦弱的手腕，手不自覺抖了兩分，吞吐著開口向她道謝。

“不客氣。”云卿回答她，頭微低著，只看著藥湯。

很明顯，云卿不想和她多說話。

安瀾自然知道云卿這樣是為了什么，但一下子在那熟悉的臉龐上看見這些莫大的生疏感，心臟就一下子被抽著帶走了好多好多溫度，鈍刀揮刺的痛感也把心思都裹挾了。

半小時的手部治療按摩里，房間里只有手在藥湯里上上下下的聲音。

靜得可怕。

當計時器響起嘀聲，似乎有什么被困住的情緒被瞬間放開，聽不見的氣息里，兩人都松了口氣。

適宜的室溫下，額間卻泛起明顯的細汗。

“時間到了呢。”安瀾的動作停下，用干凈的毛巾包住了云卿留有余溫的手，看向她。

“嗯。”云卿還是點點頭回答，其他并不多說。

“那……云卿這陣子感覺如何？手還會疼嗎？”安瀾接著問。

“好多了，謝謝安老師。”云卿回答了她，平淡的語氣里都是陌生的字眼。

雖然，原本也不怎么熟。

心臟又抽疼了一下，安瀾面上的表情似乎就快要繃不住，那些被捆住的情感拼命的想要掙脫出束縛。

“安老師，如果沒什么事，我就……”云卿站起了身。

“云卿等等！安老師給你拿點藥油吧，如果你訓練的時候不舒服，可以用。”安瀾打斷云卿的話，又再一次握住了她準備離去的手腕。

“嗯……好。”云卿抬眼看她，安瀾卻轉身進了房間里的偏門，云卿沒有看見那雙眼睛里流露出自己尋找的痕跡。

絞著手指，云卿也很難受，站著的腳一下子就有些發麻。

望著安瀾進入的房間，云卿心緒復雜，她看去，那邊房間傳來藥瓶碰撞的聲響。

云卿挪挪腳步，想要在她身后看她。

但走了幾步，卻在靠近房間內偏門的時候突然停下，身旁明亮的燈光把云卿側臉照得清晰無比。

因為現在在云卿身旁的，是那個突兀的藥柜。

略微掃了一眼，里面的藥瓶還算很齊全。

至少，那些云卿需要在訓練里用到的藥膏藥油，藥柜里都是有的。

那么安瀾去的房間，又是另一個藥房嗎？

想到這，云卿心下浮起猜測，這個有著藥品卻不使用的藥柜，在這個休息用的房間里奇怪極了。

云卿走近藥柜，里面的燈光很亮，把每一種藥品的名稱照得很清楚，有很多藥云卿都認得，有幾樣是別的國家的文字，比較陌生。

但是，幾瓶中文字樣的舒筋活絡的消腫止痛藥油，云卿認得。

伸手觸碰藥柜，云卿拉開了的玻璃隔板，云卿更奇怪了。在U計劃里，幾乎所有的設備都由Eagle全域智控，而這個，明顯是人工控制。

云卿伸手，藥柜上方也是很普通的陶瓷，不像云卿想的那樣有刻寫電路的痕跡，跟U計劃里其他的擁有Eagle全域智控的設備配置不一樣。

藥柜中央有一條極細的黑線，云卿看見那條黑線直直的一直延伸到地板。

這是個門。

云卿這么推測，她偷偷研究過很多云家的隔間，那條黑線凸起的觸感告訴她：這里面有個隔間，并且這個藥柜是很普通的鎖。

云卿試著去挪動了幾個瓶子，有一個瓶子很快被就她發現了異樣。

瓶子挪不動。

當云卿試著像以往準備去扭動瓶身的時候，安瀾從偏房推門出來了。即使云卿已經在聽到聲音的那刻迅速抽出了手，安瀾還是看見了她的動作。

“云卿在做什么呢？”拿著幾支藥膏藥，安瀾先開口問她。

“沒有什么……”云卿試著讓自己的面色藏下緊張，假裝自己只是看了藥品。

安瀾越過她，把藥柜的玻璃門更加拉開了些。問她：“云卿是在自己找藥嗎？”

云卿立了立身子，以為她沒有發現自己剛剛碰到的類似機關的藥瓶，語氣平穩下一些：“我看見這里也有一些藥油。”

安瀾彎唇笑笑，云卿只在燈光下的玻璃看見她的眉眼，安瀾從藥柜里拿出一瓶藥油，和手中的藥膏一起遞給她：“云卿真聰明，

這些藥也是需要用的。”

云卿接下，看著她，看著那雙和自己一樣的眼睛：“謝謝。”

“安老師……”云卿又再次開口。

安瀾轉身拉上了藥柜的玻璃門，才又轉過來回她：“怎么了？”

安瀾在云卿面前，擋住了藥柜，也因為剛剛越過云卿的動作，在距離之下云卿已經看不見那條黑線。而安瀾的眼神又像是和她說：她多想了。

“沒……沒事了。”云卿低低頭，握緊了手中的藥。

安瀾還是彎唇笑笑，柔和的五官還是一樣的溫柔，語氣也是：“已經很晚了。”

云卿抬眼和她道別；“那我回去了，謝謝安老師。”

安瀾也看著云卿：“沒事，別客氣，以后治療早些，晚了你再走回去不安全。”

云卿本來已經退了幾步準備轉身，卻又下意識反問了：“U計劃不安全嗎？”

安瀾沒有走上前，反倒更加靠近了身后的藥柜：“我說的是你一個人，可能會——孤單什么的。”

“不孤單的，我走了安老師。”云卿看著她，看著那個燈光很明亮的藥柜。

本來自己來的時候心下告訴自己要少說些話，要冷漠一點，但是現在看來，她還是會更樂意和安老師多說幾句。

冷漠的時候，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