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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自救

江寧雙手靠著后背,一臉贊嘆。

“當時只覺得寫得既凄美又憂傷。

尤其張大人聽后,涕泣如雨,便知道一定是首感人至深的詞。

因而我聽苗師兄來來回回念了三遍,雖然還不太懂其中的意思,卻把它全部記下來了。

鎮(zhèn)長大人,不知道你聽過這首詞嗎?”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盡管第一句已經聽了一次,江寧這一次開口,還是震驚了徐永盛。

甚至覺得,全身都有一種被電擊戰(zhàn)栗的感覺。

好纏綿的一首詞。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雖然并不是十分確定其中的意思,可是徐永盛已經看到了一個大大的天空和江湖。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不知不覺,徐永盛的思緒便被江寧念的詞代入一個空曠,幽怨的異度時空。

仿佛有一種壓抑的感情,如塊壘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等江寧誦完,徐永盛心里終于舒了一口氣,卻又感覺意猶未盡。

徐永盛的眼神動容了。

“這便是苗大人死之前念的最后一首詞?

老夫的確沒聽過。

想不到苗大人竟然是世間第一深情人。

不過我雖然能聽懂其中的意韻,卻不知道這首詞的背景,你能不能給我說一說?”

說完,徐永盛朝著江寧鞠了一躬,態(tài)度第一次這么謙恭。

“我也不知道什么背景,不過當時張大人也問了和您一樣的問題。

苗大人說,這首詞的背景是:

兩只雙宿雙棲的大雁,其中一只被獵戶網住后被殺。

另一只已逃走的大雁見狀,居然又折了回來,哀鳴一聲后,一頭撞地而死。

苗大人感念大雁間的深情,因而花錢從獵戶手中,將它們買下來。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這竟然是兩只公大雁。

他回想自己,更加覺得其中緣份不淺,因而為大雁埋丘做墳。

希望這種精神與世長存,流傳千古。

苗大人說完,張大人當時就哭了。

當時就說他同意苗大人的決定,隨即在他背后捅了一刀,送他上路。”

徐永盛眉毛一抖:“真……他娘的,狠啊。”

正說著,義莊不遠處,一個人影迅速靠近。

原來是西口鎮(zhèn)的徐應詳。

他人還沒靠近,江寧已然覺得不對。

煞尸居然也不攻擊徐應祥?

這是怎么回事?

而徐永盛因為修為高強。

他有一百萬種辦法,讓低級煞尸認不出他。

可是憑什么,徐應祥也不受影響?

要么,他也有很高的修為;要么,他會操控煞尸的手段。

一個看起來十分尋常的小鎮(zhèn),居然有個可能是星神五品的高手?

而鎮(zhèn)里的人,居然會控制煞尸?

回想自己進村的時候,那些村民嫌棄的眼神。

難不成,這整個村都是偽裝的?

很快,他想到了二樓閣樓中的紅棺新娘。

當時,他順嘴提了一句,徐永盛馬上殺機大起。

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紅棺中的新娘,是西口鎮(zhèn)的禁忌,至少是徐永盛和徐應祥的禁忌。

而此時,徐應祥當著江寧的面,不被煞尸攻擊,他居然全無掩飾。

對方擺明了想殺他啊,所以才無所顧忌。

而且,不是臨時起意,是早就做了這個決定。

突然之間,江寧渾身的冷汗直冒。

【媽的,老子不會交代在這里吧?

天妒英才啊!

要讓我死了一次又一次。

麻蛋!】

再不想辦法,真要被這兩個家伙滅口了。

果然,徐應祥看到江寧還活著,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然后他轉了個身,面向徐永盛,背對江寧,右手做了個向下斬殺的姿勢。

意思是,鎮(zhèn)長,你怎么還不砍呢?

【糟糕了,他們準備動手了。

必須趕在他們動手前,說一些有用的信息。

至少,讓他們不好意思馬上翻臉。】

江寧的頭腦快速運轉起來。

他一邊裝作毫無所覺,一邊在腦中和張青聯(lián)系。

在得到一個有用的信息后。

江寧隨口說了一句。

“鎮(zhèn)長大人,不知道您對地煞異動,有何看法?”

“你說什么?”,徐永盛臉色一凜,一手就扼住江寧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地煞異變的?”

強烈的殺氣,直接逼入江寧的骨髓,令他全身一僵。

【不好,徐永盛這老小子,真的打算痛下殺手了。

這么說,地煞異變,還和徐永盛有關?】

“鎮(zhèn)…長,你…手下…留情。”

“快說,你怎么知道的?”,徐永盛的眼神無比兇厲。

“鎮(zhèn)…長,我…快要窒…息了。

你…放了我,我才…好說。”

徐永盛隨手把江寧往地下一拋,語氣蠻橫。

“好,我等著你給我說清楚。

若是一個說不好,哼哼!”

江寧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幾秒鐘后,還心有余悸。

“鎮(zhèn)長大人,為何你對我這么兇?”

“別扯東扯西,我就問你,你怎么知道的?”

于是,江寧把苗柯用傳音石,和鎮(zhèn)惡司縣司徐柏楊通話的事說了一遍。

他裝作不解。

“徐大人,為何你如此激動?”

“咳。”,徐永盛干咳了一聲。

朝著京都的方向,抱拳拱了拱手。

“實不相瞞,我剛剛才接到這個通知。

本以為這件事,西口鎮(zhèn)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而你一直呆在義莊,本不應該知道的。

是以我聽到你這么說,第一反應,就是你和地煞變化有關。

手段過激了些,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江寧松了一口氣:“無妨,無妨,煞尸災變當前,越小心,越說明徐鎮(zhèn)長心系國家,江寧也是心系國家的人,自然是衷心支持。”

【呼!我果然沒猜錯。

根據當特工時掌握的心理學可知。

一個人被揭穿底線秘密時,第一反應要么是殺人滅口,要么是加以掩飾。

幸運的是,徐永盛選擇了后者。

而加以掩飾,本能會開始妥協(xié)。

這次算是逃過了一個小劫,接下來還要小心應付。】

徐永盛撇開江寧,走到苗柯身邊,從他的儲物袋中,找出了一顆土黃色的,表面微微有些不平的橢圓形石頭。

而后,他打開傳音石,一點一點聆聽其中的內容。

江寧看到他時而蹙眉,時而若有所思。

便猜到他一定是得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徐永盛手里拿捏傳音石,放在手中掂了掂。

“這傳音事價值不菲。

沒想到,苗大人一個普通送葬使,居然也用得起它。

真是闊氣啊。”

語氣中七分感嘆,三分諷刺。

江寧則裝作傻乎乎的,什么都聽不懂。

“我們鎮(zhèn)惡司財大氣粗,嘿嘿嘿。

鎮(zhèn)長大人,你不用羨慕。”

“嗬!好賴都分不清。”,徐永堔鄙夷地望了江寧一眼。

“行了,永堔,你先下去。”

“鎮(zhèn)長,他……”。

徐永堔還要說什么,徐永盛已經揮了揮手。

“是,鎮(zhèn)長。”

徐永盛的八卦之魂還在,他轉向江寧。

“你繼續(xù)說下去。

那張大人既然如此認同苗大人詞中所說的深情,為何不效仿大雁的行徑,一同赴死?”

與此同時,江寧感覺到徐永盛的殺氣,又恢復到了不久前的狀態(tài)。

“唉!”,說到這里,江寧又是一聲感嘆。

“苗大人臨時之前,眼看就活不下去了。

硬是生生憋住了最后一口氣。

對張大人說道。

我念這首詞,不是想讓你跟我共赴黃泉。

相反,這一刻我悟了。

這一生是我害了你。

不該惹你生氣,更不該惹你。

這一刻,我想通了。

想讓你,從此離苦得樂,做個正常的男人。

忘記我吧,張青。

從此做個快樂的男人。

就當這是我最后一個愿望,替我好好活下去。

用你的眼睛,代替我的眼睛,好好的看一看這世界。

這一刻,我才知道,……”

江寧又停了下來。

“后來呢?”

“后來他就死了。”

徐永盛一呆,總覺得這個結局有些草率。

不知道為什么,剛剛舒展了的一口氣,頓時又堵上了。

“他娘的這苗柯,人都死了,一句話都不肯說完。

活該他死。

對了,這當真是苗大人所做的詞?

總覺得不像他寫的。”

“大人可曾在其它地方,聽過這首詞?”

“不曾。”

“那不就是了。

以徐大人浩如淵海的大智慧,以及浩淼廣博的學問。

連你都沒聽過,難不成還有人替他寫下這么深情的詞嗎?”

“不是我看不起他,總覺得,這不像他一個普通送葬使寫得出的風格。”

說罷,徐永盛把懷疑的目光看向江寧。

“不會是你假托苗大人的名義吧?”

江寧心中一驚,麻蛋,這徐永盛怎么感覺這么靈敏?

“大人,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情深則慧,這句話。”

“情深則慧?”,徐永盛又詫異地看了江寧一眼。

“沒錯,那些文人騷客,都是因為深情而騷情。

因騷情而生大智慧。”

徐永盛眼中的懷疑又盛。

“還有這種說法?”

江寧連忙補充了一句。

“我原來也不懂,這是我當送葬人的時候。

遇到的一個道士告訴我的。

有一次煞尸起煞,眼見我性命不保,危急時刻,道人挺身而出。

我十分感激,他還和我說了一番話。

我見他不僅仙風道骨,還十分厲害。

他說的話,我就記下來了。”

“哦,原來如此。”,徐永盛話語中還有些不信,但對江寧的殺氣,不知不覺又弱了兩分。

眾所周知,和尚、道士、小孩、乞丐、尼姑,常常是不世出的高人。

被江寧撞上了,整件事才說得過去。

不然憑他,能說出這么有道理的話來?

想到這里,徐永盛頓時相信了大半。

江寧連忙對著徐永盛抱了抱拳。

“大人,我的智慧和你相比如何?”

“米粒之珠與皓月的區(qū)別,不堪一提。”

“大人,你這么聰明,我騙得了你嗎?”

徐永盛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

你這么誠實,是萬萬不會騙人的。”

說完,徐永盛又把江寧誦的這首詞,來來回回念了三遍。

念著念著,他頓時有些氣憤,甚至捶胸頓足。

“天吶,這么一首好詞。

為什么不是老夫所做?

其中每一個字都造化天工,曲盡纏綿。

它居然是一對玻璃所做?

老夫意氣難平。

意氣難平吶!”

頓時,臨在江寧身上的殺氣,直接去了大半。

這一微妙的變化,再次引起了江寧的注意。

【咦?奇怪

為何我現(xiàn)在,對身邊的殺意,感覺這么敏銳?

是了,定是我身上的煞氣作怪。

殺氣它轉生為死,是要置人于死地的。

而煞氣本身就代表死亡。

兩種同類的屬性,才讓我的感知這么敏銳。】

想通了這一點,江寧決定,必須把徐永盛的殺意,徹底磨滅。

之前是轉移焦點,現(xiàn)在則應該給他適度的威脅,讓他有所顧忌,但又察覺不出來這是威脅。

江寧又朝著徐永盛拱了拱手。

“鎮(zhèn)長大人,此時事關苗大人和張大人的名節(jié),希望您能保守秘密。”

“我和苗大人非親非故,為什么要替他保守秘密?

而且,他居然對我有非分之想。

老夫,老夫再英武不凡,也不會原諒他。

何況,這樣的一首好詞,只有你這個不通文墨的蠢小子聽到,未免太可惜了。

老夫想將它發(fā)揚光大,流傳后世。”

“萬萬不可啊,鎮(zhèn)長大人。

還請鎮(zhèn)長救我一命。”

這句話說得徐永盛登時一愣,殺氣又滅了兩分。

“為何我要將它流傳后世,你不許,還要我救你的命?”

江寧咬了咬牙。

“此時此刻,我也不敢瞞鎮(zhèn)長大人。

實不相瞞,當時苗大人被張大人所殺,張大人雖然被勸了,但沒完全勸住。

是我使出七爛不寸之舌,使出八十一牛十八虎之吃奶的力氣,才終于把張大人勸下來了。”

徐永盛呵呵一笑。

“你這不學無術的家伙,是三寸不爛之舌。”

“蛇有七寸?不應該是七爛不寸之舌嗎?

好吧,大人智慧如海,一定是對的。

當時我使出三爛不寸之舌,本意不是為了救張大人,本意是為了救我自己。”

徐永盛奇道:“人又不是你殺的,和你有什么關系?”

江寧苦笑:“鎮(zhèn)長大人,我被煞尸圍攻,兩個送葬使大人都殞命,而我一個普通送葬人,卻活了下來。

你說鎮(zhèn)惡司知道了,他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當然是到事發(fā)現(xiàn)場調查情況。”

江寧一拍大腿:“沒錯,正是來西口鎮(zhèn)調查情況,保不齊來個大人物,把這里挖地三尺。”

聽到這里,徐永盛身體一僵。

江寧心頭暗道好笑,我猜的沒錯,你怕有人來調查,你總算知道怕了。

表面上,他不動聲色,繼續(xù)說道。

“他們查不出來的話,為了保鎮(zhèn)惡司的臉面,必須找個人當替罪羊,這個人肯定是我。

若他們查出來,那更不得了了。

鎮(zhèn)惡司中居然有一對玻璃,這樣的大丑聞,說不定還會驚動朝廷。

更是需要一個背鍋的人。

不用說,肯定也是我。

左右,我都是個死,所以張大人決不能死。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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