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一臉愁容的黃媽媽勸回家了，覃科長長噓口氣，剛端起水杯，就又看到有人來了。來的是一對老夫妻，也是五號樓的。

五號樓住的很雜，以前還沒有房改的時候，原來在外單位的，因為喪偶，對方單位要收回房子，不在給住的，學校也要給分房子。

離婚的，沒地方住的，學校也要安排。

那些工人，后勤職工，因為職位不高，分數不高，但也要有住處的，全給分到五號樓。

象黃媽媽，象現在來的這一對老夫妻。

他們沒退休前是學校里的雜工，哪里需要了就去哪里。

鍋爐房沒人了，把他們調去；清潔工少人了，就讓他們去打掃；實驗室不夠人手了，也叫他們來幫忙。

說是雜工，在大家眼里，就是那種職務很低，讓人看不起的工作。

可是他們在學校里工作了一輩子，也總得給人住的地方，于是也給分到了五號樓。

五號樓是最早的時候，學校里自己的設計師設計，自己的工程隊起的。

一共起了五層，三個樓梯，一梯兩戶。

那個時候，似乎什么都講究自力更生，最好就是自已自足，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一所醫學校里居然什么都有，起房子也不求人，自己都能設計也能起。

房子起好了，外面看著挺不錯，起碼在那個年代是不錯，而且是學校自己起的，很有成就感。

那設計師也因為起了五號樓，有了資本，就調到大城市了，正逢那個時候國內經濟初見起色，到處大興土木，正需要大批人才的時候，學校里設計室的幾個設計師紛紛調走了，于是本來就沒有建筑專業的醫科學校終于放棄了建房子，解散了設計室，只留下了一個基建科。

可漸漸的五號樓的問題就顯露出來了。

五號樓沒有陽臺，沒地方曬衣物，樓上沖地板，樓下就滴水。

廁所問題最大，洗澡的水一多點，樓下就開始下雨。

住在樓下的人一到晚上就如臨大敵，先把傘撐好，晚一點，樓上就下臟水了。

問題不斷的反饋到基建科，可是基建科也沒辦法，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除非拆了重建。

后來，五號樓都沒人愿意住，可以選擇的全都遠離五號樓，五號樓就作為福利分給最需要的人。

這老倆口有個房子住就感激不盡了，他們知道自己職位讓人看不起，所以分什么樣的房子給他們，他們也沒有辦法反對，也不會反對，只要有個地方住就好了。

因為工資不高，還要養孩子，夫妻倆下班之后就想盡辦法賺點錢來養家。

他們開始就在學校后門擺攤，撐個灶，賣飯，炒菜。

只是據說他們做的飯菜不太好吃，學生們都不愛吃，后來他們又換了個生意做。

他們就想，做什么最好呢？要本錢少，利潤大的是最好的。

想來想去，有天就看到二樓的小女孩拎著一大袋酸酸的東西回家，路過他們的時候，那股酸味重得把他們都給熏到了。

于是妻子不由就問：“妞妞，又去買酸蘿卜啊，這東西能好吃嗎？”

“這是酸木瓜，不是酸蘿卜。還沒吃呢，看著挺好吃就買了些?！?

小女孩把袋子拎高些，還沒打開，也被酸到了。

“哇，這味道，剛才買的時候沒這么沖的，怎么現在聞起來這么厲害？這能吃嗎？”她自己也嘀咕起來。

“這多少錢？”

“這一共就8塊錢?！?

妻子就看了看，捏了捏，算了一下，回家就跟丈夫說：“看來這酸是最賺錢的生意，我剛才算了下，她那袋子東西，看起來一大堆，最多也就2塊錢，都翻幾倍了，我看我們就做這個。”

于是他們就開始腌制蔬菜瓜果，酸蘿卜，酸黃瓜，酸木瓜，酸蘋果，酸桃子，只要是能腌的東西，價格又便宜的，全拿來做成酸的。

就挑到學校后門那條小路邊上擺賣，這些小吃很受女孩子的歡迎。

這一賣就賣了幾十年，老倆口不僅供出2個大學生，還在外面買了1套房子。

覃科長就問：“丁叔，丁嬸，有什么問題找我？”

丁叔醞釀了下，想了想，張了幾次口，最后才下定決心的說道：“明明啊，你現在有出息了，叔想找你問個事?！?

覃科長就說：“丁叔盡管說，能幫的我都會幫?！?

丁叔于是有點遲疑的問：“我們老倆口的房子能不能要大點的？現在給我們這個九十平方的有點小了。孩子回來不夠住啊?！?

覃科長有點好笑，這誰不知道你們老倆口在外面都買了房子，說不夠??？是有錢了想買更大的吧。

“丁叔啊，這房子是按分數來要的，你們分數不夠，只能要九十的，分數高的才能要一百二十以上的。不是說我不幫你，這按規定是不能的。”

“那我們要是找到有人愿意跟我們換，那行嗎？”丁嬸問。

覃科長好奇了：“你們找到誰愿意跟你們換？”

愿意換的估計只有黃媽媽，可是黃媽媽的房子也是最小的那種。

這一次起的房子都盡量往大里起了，最小的戶型就是九十平方的，最大的是一百五十的。

現在設計圖還沒出來，基本的戶型結構是怎么樣的都不清楚，但是大房子肯定是比小的要好了，至少都要大好多啊。

“那個，我們正在找。就來問問要是找到，能不能換？”丁嬸臉上一熱，別扭的說。

“估計沒人想拿大的換小的，除非你出得起錢。”

這老丁倆口子哪里肯出大錢？倆人都恨不得一分錢掰成一半來用。

以前的窮日子節省慣了，都舍不得花錢。

倆口子正想方設法的打聽有什么辦法換大點的房子，又有人進來了。

這回來的是六號樓的一個老師。

“老覃，我現在要的是一百二十平的，想要個一百五十的，可以嗎？”

老倆口一聽，來勁了，只要是他能換到了，那么他們肯定也是有辦法的。

“蘇老師，你也要換大的嗎？”

“怎么，丁叔也想要換大的嗎？”

蘇老師聽到這么一問，也感興趣了，看來想換大房子的并不是他一個，只要有人聯合一起，估計有戲。

覃科長看著這幾人，頭都大了。

“不行，你們的分數能要多少平方就多少平方，我沒這個權利讓你們換大房子?！?

“那你給反映反映唄，要是能換你就通知我?！碧K老師可沒老倆口這么有空，聽到覃科長這么說，也知道戲估計是沒了。

他也不過是剛好路過，想著問下，能換最好，換不了也沒什么，現在的房子也夠了。

那老倆口就巴巴的看著覃科長。

覃科長哭笑不得：“你們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幫，是我實在幫不了啊。丁叔丁嬸，你們先回去，有什么我再通知你們?！?

好不容易把這老倆口打發回去了，覃科長長噓口氣，坐下休息。

“叮鈴鈴————”

電話又響了，這是覃科長桌上的內部電話，這個電話一般人是不打的，這電話一響他就得親自接。

“唉！”

“喂，領導好?！?

“老覃啊，9號樓的小林現在怎么個情況？”

“還是老樣子，不說搬也不說不搬，就這么拖著?！?

“你要努力一把，盡量把他說服了，這樣那一排樓房就可以統一規劃了?！?

“我也想啊，可是那家伙真不好說。我只能說盡力吧。”

姜還是老的辣啊，老書記還是那個老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