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秦琴可是真憋壞了，每天下樓都沒人聽她說美食，都沒有一點成就感滿足感，今天好不容易有人聽了，她高興了，滔滔不絕的說開了。這話閘一打開，眾人有意無意的捧她，迎合她，引導她，該說的不該說，她都說了。

秦琴在樓下說得起勁，覃科長卻在房間里對著電視發呆，他根本不知道電視上說的什么，他腦子里在想胖子說的話。

“這2天院里都在傳，說你家的錢來路不正，你們家每天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是奢侈東西，不是一般老百姓能買得起的，就你這點工資，你說你舍得買一瓶幾千塊的酒？你兩兒子還在國外呢，還別說你們家頓頓吃穿山甲，水魚，這些東西有哪一樣是咱老百姓吃得起的？”

“不是我說啊，老覃，這禍從口入，也從口出啊?！?

覃科長長嘆口氣：“秦琴，給我倒杯水。”

“秦琴！秦琴！去哪了？”

一臉滿足的秦琴回到了家，卻暴發了一場大爭吵。

她剛滿足的心情瞬間又掉落到了谷底。

第二天，秦琴請假了，不去上班，一個人跑到外面去生氣了。

覃科長早上起來沒看到桌上有早餐，他老婆也沒理他，就自己出去吃早餐上班了。

他吃完早餐剛回到門口，遠遠的就看到齊老頭拄著個拐杖慢慢在走，心想，這老支書還真是起得早啊。

覃科長心不在焉的倒了杯水，坐下看今天的材料。

過不多久，就聽到齊老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他抬頭看一眼門口，沒見人。

心想這老頭這么早跑這來干嘛呢？也不再理會。

他專心的看手上的資料，卻不想才一會，齊老頭就拄著拐杖站在了他門口。

“小覃科長……”

“老書記啊，早啊，這么早就來鍛煉了嗎？”

他可不想這老頭是專門來找他的，情愿他是出來鍛煉路過的。

“沒有鍛煉，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可老頭卻殘酷的打碎了他這種想法。

“哦？有什么事嗎？”

齊老頭從來都不會拐彎抹角的，對誰都直接。

他說：“就是我們那房子拆遷的事，小林頂著，可是我們想要新房啊，他一個人不愿意，可我們都愿意，這新房子也是要起這么高的，能不能給我們也算一個？”

覃科長為難了：“老書記啊，不是我不給你們要啊，是這房子本來就是集資房，有多少人集資就起多少房子啊，你們不算在這里面，我怎么能給你們？”

怕就怕萬一有人來抽查，他們這房子不合規定，那可是大事。

“我們那房子遲早也是要拆的，就當是提前拆了，把我們算進這一期新房之內就行了。”

“那你們等拆了再說吧，現在沒拆是不能算的。”

“小覃啊，你看我現在歲數這么大了，再等到什么時候能拆？我可等不起了啊。不能看到新房子，我不瞑目啊?！?

好說歹說，齊老頭就是死活都想要一套房子。

他說了一大堆，意思就是說這一大棟樓的，這么多房子，多他一個也不多，給他一套就行了，再說了，這房子總不可能不多不少的就起這么多，肯定有多出來的。

覃科長正色道：“老書記，這房子就是正好不多也不少，多少人拆房，就起多少戶，學校沒有多要的。”

覃科長也想啊，可是他只是一個小科長，他無能為力啊。

“這個事我可決定不了，要不你直接找院長說去？”

覃科長很為難，他要是刺激到他，老頭一個想不開就倒地了，那他可是有幾張嘴能說清的？不如送走吧。

最后，覃科長目送著齊老書記拄著拐，蹣跚著往院長辦公室走去，心里默默給了他一個祝福。

“祝你好運吧，唉！”

送走齊老頭，又迎來一波找科長的人。

小王就在旁邊，可沒人理他，全都往科長跟前湊。

齊老頭剛才說：“不是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嗎，小科員都不能作數，只找你這個科長?！?

可他這個科長找了也沒用，他也一樣不能作數。

這會兒又來了一個跟齊老頭一樣步履蹣跚的老太太，走得很慢，沒有拄拐。

走到門邊，扶著門框歇息。

片刻之后，她走進了屋子。

覃科長在看到她時，就已經拉過一張椅子等著了：“黃媽媽，快坐下，休息會。”

這位老太太是電工班黃師傅的遺孀，黃師傅去世好幾年了，他這位遺孀沒有工作，又帶著幾個孩子，黃師傅去世之后，她找到學校，學校就給她申請了補助。

老太太的幾個孩子長大之后，女兒都嫁到外地去了，家里就只有一個兒子，兒子也沒正式的工作，每天到外面去打工。

兒媳也是找了份售貨員的工作，工資并不高。

夫妻倆還有個女兒正在上學，明年高考了。

她這兒子現在每天打幾份工，錢都不夠用。

覃科長給老太太倒了杯水：“黃媽媽，有什么事嗎？”

老太太緩了下，“明明啊，我們不想要這新房子，錢能不能給我們？”

覃科長大名叫覃民明，可是對于普通話都說不標準的小城居民來說，很少有人能準確的叫出他的名字，這兩個字很簡單，可這一個有后鼻音，一個沒有。

這一叫就叫成民民，或者明明。

覃民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就在這學校里出生長大，然后去省城讀大學，畢業后又回到了學校任職。

很多到了省城念書的人去了都不再回來，可覃民明卻只想回到這個小城市。

所以他對于學校里的人，老老少少的都很熟悉。

小的時候，老太太一家本來就跟他們家住一棟樓，她的三女兒還跟覃科長是同學，覃科長對她也很熟悉。

“你的意思是說，這新房子你們不要了，就想拿這個補償款是吧？”

“嗯，這樣可以嗎？你也知道小芹明年要考大學了，這一上大學就要很多錢啊，要了房子，小芹就上不了大學了。”

“你們不要房子，那你們住哪？”

“我們可以去外面找便宜的房子租?！?

“可是，這個錢不能單獨給你們啊，我們現在起的是集資房，所有的補償只能折進新房里作為新房的房款，卻取不出來單獨發給你們?！?

覃科長本來想說還有公積金可以頂著呢，但又一想，黃媽媽一家人都沒有正式工作，外面的單位今天聘用了，明天就不用了，給職工交公積金的怕是都不能保證吧？

所以話到嘴邊就改了。

他們沒有公積金，可是原來舊的住房補貼加上單位給的補助，他們再自己籌集一些，那套小房子應該就能要下來了。

可要想把這補貼要出來，單獨放發，估計很多人都只想要錢不想集資起房子了，這樣學校根本就起不了這棟樓。

有些夫妻不在同一單位的，剛開始房改的時候并沒有規定夫妻兩人只能在其中一方單位申請住房，他們就兩邊單位都申請了房子，有些人還在外面買有房子，把學校分的房子拿來出租。

也實在是學校這些舊房子住著太難受了，又破又舊，沒幾間是好的。

有些人的房子就丟空，所以他們情愿到外面買房子住，學校分的房再方便也不想住，但可以拿來出租。

可是后來學校為了更好的管理，對于這些出租的房子也開始管制起來，只能租給本院的，外面的人都進不來。

這一來學校里面扔空的房子都好幾套。

可是現在要起電梯房了，外面住著到底比不上在學校住著方便，而且這新房子啊，干嘛不要？

還有一個好處是，這周圍都是學校，從小學到大學，全都有，沒有哪個片區能比得上這里的，小學也好，中學也好，都是出名的好學校，全在這一片，不要真是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