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妤暈乎乎地睜開了眼，她正坐在不知哪來的椅子上。自己的身軀突然炸開但又沒有任何痛感的感覺實在是太奇妙了，她在心里已經確信自己迎來了生命盡頭，但這里又是哪兒？

視野剛一清晰，面前的女子就把她嚇了一跳。霍思妤至少有幾十年沒見過活人了，突然有一個人離她這么近，而且還是這么……打扮奇特的人，她很難不驚訝。

“霍思妤？”女子召出了一個懸浮的屏幕，上面似乎是霍思妤的資料，“讓我看看……嗯……”

在看到這名女子的時候，思妤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的嘴唇。女子的整個下嘴唇涂成了青藍色，而上嘴唇什么都沒涂。她的耳朵上打著許多耳釘、耳環，長長的黑發束成松垮的一束，鬢發長及肩膀。

“啊……呃……”霍思妤張開口想詢問她這里是哪，她又是誰，卻發不出聲音。畢竟她太久沒說話了。但令她更驚訝的是，她居然順暢地做出了“說話”的表達？

“很久沒說話了吧？先適應一下。我把你的bug修復了，現在你不需要殺人也可以講話。”女子越過屏幕望向她。

bug？什么意思……

“你……你是誰？這兒是哪？我身上發生了什么？”

“嗯。”女子沒先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收起了屏幕，用一種帶刺的目光望著她，“我是赫爾博。赫爾博·卡特（Horrible·Cult），恐怖的掌管者，興趣是恐怖電影，職業是拍攝精彩的恐怖故事。這兒是我的工作間，也是你未來的工作場所。”

“我？工作？”難道她又要幫忙建設基地了嗎？

赫爾博沒有理會她的驚訝，繼續回答：“你身上發生的事呢，簡單來說，就是出bug了。對于你先天的不足，我也很遺憾，不過，你會有現在的結局，和你自己的選擇也脫不開關系。至于你死后發生的那些事——我推斷是你吞噬的生命一直儲存在你身體內，在你死后又化為能量逸散開來，在那個滿是漏洞的世界里反而成為了一種全新的生命體……你要看看嗎？”

赫爾博在她面前召出一個屏幕，思妤看到月球上站著許多的發光小人。

“……”想到這些東西是她自爆后分裂出來的，她就莫名覺得惡心。

“至于你為什么會來這里——因為我的員工引薦了你。鐘樓怪人，你有聽過這個名字嗎？”赫爾博又喚出一個懸浮屏，在上面快速翻找著，思妤瞥見了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

“我……我沒有聽過……”

“找到了。”赫爾博停在其中一頁，“他在那個世界的偽裝身份應該是‘鐘醫生’。怎么樣，有印象嗎？”

“……”思妤當然有印象，那就是一度想指引她、卻最終被她親手殺死的醫生。結果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嗎？

“那么，在你開始工作前，我還有些注意事項要告訴你。”

“別開玩笑了，”思妤忍不住站起身，“為什么我要替你工作？我不是死了嗎？就讓我到我該去的地方去吧——唔！”

赫爾博將站起的她一把按了下去，強迫她重新坐在椅子上。思妤抬頭望去，靛青色嘴唇的女子神色莫辨，似是憤怒，又似是嘲笑。

“你還想要輪回轉世嗎？你覺得自己還有這個資格嗎？”赫爾博的手指抵著她的肩膀，明明看著沒怎么用力，卻讓思妤覺得鉆心的痛，“鐘樓怪人確實對你做了錯誤的引導，我也要對他做出相應的處罰。不過，在遇到他之前，你就已經是罪無可恕的殺人魔了。”

她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思妤驚恐的面龐。思妤從登上月球之后就沒有再生長過，依然是十六歲時候的樣子。

“你確實已經死了，但這不代表你就可以獲得解脫了。這里是專為你們這些惡魔準備的煉獄，燃燒你們的靈魂，將你們僅有的那一絲價值發揮到極致，讓你們體會自己給他人帶來的痛苦，這才是你的工作的實質。你想要逃脫？不可能的。你要是想逃跑，我會先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到時你就會知道，靈魂消散還算是好的。”

“靈魂……消散……”

赫爾博松開了手：“是啊，你得為我工作，直至靈魂消散為止。”

“你到底是什么存在？電影導演？不對，又是靈魂又是煉獄的，你是神？”思妤一下想起了醫生說過的話。

赫爾博活動了下脖子：“嗯，算是。”

醫生當時說，“只有讓我親眼見證神的存在，我才會相信”。結果他從一開始就是這兒的人。“你將選擇不再殺戮，然后加入我所在的地方。”——結果只是她自己被耍了一通。眼前的這個女子……這個自稱神明的存在，跟那個惡劣的醫生還是一伙的。

“你說我是惡魔，但我難道不是在你的意志下產生的？你要是沒給我這樣殘缺的身體，那這一系列悲劇也不會發生。”

“我說了，對于你的先天不足我很遺憾，但這并不是我指使的，是那個世界運行的過程中有規則漏洞，而你恰好就出了個大bug。”赫爾博又解釋了一遍，“我是神，但我又不是那種能創造一切掌管一切的神……那是我的上司。”

神也分三六九等嗎？

“跟你解釋這么多干嘛，”赫爾博皺起了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你要做這份工作就留下來，不要做我現在就把你靈魂打散。”

這她真的有得選嗎……

“我做……請問是什么工種？”盡管心里還有一堆不滿和疑問，思妤還是先應下了。她還不想靈魂消散。

“我看看……哪邊有空缺呢，飾演殺人魔，你本色出演；飾演受害者，嗯，你看上去確實也能演；飾演異種族，這個崗位上的員工太多了，尤其是吸血鬼太多了，現在的人怎么這么喜歡吸血鬼，啊演恐怖片的吸血鬼演喜劇片的吸血鬼演文藝片的吸血鬼，最近還來了個想演愛情片的……”赫爾博看著自己的員工安排，嘴里自言自語。

“好，你就去‘黑白膠卷’手底下演殺人魔和受害者吧。你的工作代號是‘死語’，從此之后你就只有這個名字。”

新晉員工死語坐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自己的上司，赫爾博將手一揮，開始了她對新員工的入職演講。

“要記住你的工作——拍最好的故事，拍最恐怖的故事，將你那骯臟的靈魂全部投入這份事業中吧！這樣你那殘存的罪孽的余火就還能發揮最后一點價值。為我上演最精彩的戲劇吧！讓觀眾都不由得為你們落淚、為你們歡呼吧！舞臺已經搭建好！來，去吧，投入那藝術的熔爐中吧！將你的生命演繹成最為美麗最為恐怖的戲劇！”

她的眼神中閃爍著狂熱的色彩，耳環叮當碰撞著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音，笑聲久久回蕩在這片黑暗的空間中。死語想，這是她死掉以來，第一個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場景。